洛钧才向上级汇报了这些事情,同时他在都城大肆宣传此事,引发了民众的广泛同情。
所以,匡齐说得对,这些土地只能顺势给难民了。
但一个官员,怎么能站在皇帝的对面?
皇帝略一沉吟:“有证据吗?”
证据可以造,但总归还是真实的,更加好一些。
“有,”匡齐说:“初期,洛钧为了瞒住这些土地,把难民采购的种子、农具和建筑材料,都写在了自己名下。”
“也就是说,如果严格按照帝国法律来算,这些人是洛钧的农仆。”
很好做了。
一个官员,为了一己私利,欺骗了千余名难民,使他们成为了农仆。
而更恶劣的是,这个官员,全程都以做好事的名义,欺骗难民,欺骗民众,欺骗朝廷。
“这样很好。”皇帝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和百姓一样,都是受害者了。”
皇权永远和百姓在一起,就像现在。
皇帝和匡齐对话的时候,其他朝臣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是两代君王的对话。
也是说给这些朝臣听的。
看到了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和皇帝站在一起。
下朝后,匡齐走在廊下,几名白发苍苍的朝臣从他身边经过,都弓腰以示敬意。
匡齐也带了一点笑,微微颔首。
他身边是花坛。
匡齐看了一眼那花,又收回了视线。
他看起来仍然表情平静。这才是帝王应该有的样子,喜形不于色,永远波澜不惊,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不像恒溪公主一样,有点事情就放在脸上。即使她在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慌张和恐惧仍然显而易见。
没人知道,争夺皇权的胜利者匡齐,其实现在心里忽然想到了自己无用的姐姐。
他看了一眼那花坛,忽然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觉得她没用的?
他有些记不清了。
那些遥远的时光里,他曾经把她当成了无所不能的英雄。
匡齐亲眼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去世,所以他怕血。
匡齐和恒溪在院外玩耍,他快乐地跑起来,结果看到了一只被猎狗撕咬过的兔子。
兔子已经死了,身上都是血,将毛粘在了一起。
他刹住脚步,一下子觉得头晕目眩。
恒溪跑过来,也看到了那兔子。
她紧紧抱着他:“弟弟不怕。”
恒溪捂住匡齐的眼睛,抱着他往后面走:“弟弟不怕……”
她的手掌柔软,她的身体温暖,慢慢消除了他的恐惧。
但现在想来,匡齐忽然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注意的细节。
好像,她的身体也在抖……
好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吃过肉食……
后来,他跟着太子做事,练武、杀人,也学会了用人命做棋子,甚至很多次,太子都自叹不如。
匡齐见过的血太多了,现在竟然觉得年少时的那个午后,死去的兔子也面目可爱。
匡齐走着路,毫无征兆地露出了一点笑,他的仆从看到了,但不敢询问。
恒溪在自己的殿里忙碌。
她做不成女皇了,但她知道自己生来不同,拥有很多别人拼命也无法触碰的东西。
她觉得,这些东西并不是让她来享受的,而是催促她多做些事情的。
之前,她并没有这种觉悟,但她见过了很多人的艰难日子。
小桃,还有祚阳。
所以,她想变得更有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