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洋哭丧着脸,蓉妃看了掩口笑,木子洋扭动脖子,惠太妃告诫:“这是皇宫,不是你的跑马场。”
在宫门口下轿,便有宫人带着,穿来拐去,走了很久的路,她们第一次觉得走路很轻松,不似往日挪不动步的。
先到皇后宫请安,坤宁殿已经坐了诸多贵妇郡主们,主坐皇后南宫屛,一身凤衣满头珠翠,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惠太妃带三人缓缓步入,至正殿中间停住,福了福身,朗声说:“雍王遗孀惠氏携湛王妃木氏,侧妃张氏,周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她退到一侧,木子洋带蓉贤俩人上前一步,跪下请安!
“臣妾木氏,臣妾张氏,臣妾周氏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平身!湛王妃远道而来,住的可还习惯?”皇后婉转道。
“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习惯!”
岂止是习惯,太习惯了好么?
然后依次见过各种妃,木子洋心道,皇帝干嘛取这么多老婆?跪都跪累死了,比打架还累。
坐了片刻,大家虚以逶迤的聊着,太监来报,皇上和太子驾到,殿内瞬间安静。
只听到缓而有力的脚步声,大家屏息凝神,木子洋抬头一看,大家全部低头认错一样。
黄袍加身,戴流苏帽的皇帝,五十左右的年纪,八字胡,另一个穿红袍,年轻的,是太子了,太子看着不过刚成年,却严肃的像大人。
皇后起身见过皇上,把正位让给皇上,自己坐侧位,太子也坐下,大家方给皇上太子磕头行礼,山呼万岁万万岁!
皇帝说平身!大家起身,都站着。
即刻有人带了一班孩童给皇上磕头,木子洋看到哲俊眉也在里面。
“一家人,不必多礼!”皇上说,“难得一家人聚一起过节,大家都随意一些,”
吃饭是在雍和殿,厅超大,跑马场一样,男宾在另一边,与女宾中间帷幔相隔。孩子们也给安排下去了。
惠太妃被太后太妃们拉着坐了里面的上桌,木子洋跟贤蓉坐外面下桌,这里的人木子洋一个也不认识,所以她只专心吃饭,皇家菜色果然精致美味,对面有双眼睛一直盯着看她,木子洋开始没在意,快吃饱了才抬头看了一眼。
那是张清秀的面庞,眼里却有丝丝泛红。见木子洋看她,她面上一红,木子洋跟她说:“这个肉很好吃,你尝尝!”
“她是鲁王妃,山东国公主。”贤妃轻轻跟她说。
“王婶安!”鲁王妃轻笑,美的不可方物。
木子洋忙点头“鲁王妃安!”
鲁王妃似乎有话要说,木子洋大方的坐到她身边去,站起来的时刻,引起了不少的注意。
“这个好吃,你尝尝!”木子洋自来熟的给鲁王妃布菜。鲁王妃眼睛有些红。
“王婶,我姨妈安好?”
“你姨妈?”谁啊?
“姨妈跟我母亲,一个嫁雁北,一个嫁山东,从小一起长大,姨妈没跟你说起过么?母亲一直很想念姨妈!”
哦!原来她姨妈是雁北皇后。可我不认识雁北皇后呀!
“安好,安好!谢谢鲁王妃惦记!”木子洋打着哈哈,乖,差点露馅了。
然后胡乱聊着。
“出事了,哲王爷吐血了!”大家都骚乱起来,一听哲王爷,木子洋匆匆和贤蓉二人对视一眼,确定是哲。
木子洋起身向前跑去,贤蓉二人跟在后面,哲双目紧闭,口吐黑血,鼻里也是血,大家纷乱一团,有人在喊太医。
木子洋推开围观的众人,抱起哲,翻看他的眼睛,还有救。
“大家都让开,有没有房间?”众人带她到侧室,她把哲放床上,哲十二岁,真的太瘦了,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
在人群混乱中,木子洋已经准备好了洗胃用液,长管,解开了哲的衣领,清除他鼻孔口腔里的血块,就开始灌药水洗胃。整个过程迅捷利索,跟着的人都没看清楚。
吐了好几次,哲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木子洋,张了张嘴。
“别怕!我在!”木子洋拍拍他的脸“难受吧!”哲点点头。
“难受是肯定的,但现在能确定的是,你死不了了!来,把药吃了!”木子洋抱起哲,喂他喝药。
太医院几位太医跑的气喘嘘嘘,皇上都惊动了。
看哲无恙,才放下心来,一名年老的太医搭上哲的脉,眉头紧锁。
木子洋早就测了,饭菜不清楚,但哲血液里有毒,看来,哲这毒,应该很早就下了的。
这名老太医估计是查出来了。
“哲王爷身体里的毒,不太好解,多亏湛王妃刚给洗了胃,饭菜里毒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是鹤顶红!虾里有鹤顶红。大家看住孩子们,不要再吃了。”木子洋早就叮嘱小西小卡带好俊和眉。
“查那盘虾!”龙颜大怒,跪了一地人。
“回皇上,哲王爷吃的虾,是贤侧妃给剥的…”贤妃跪在地上,吓的直筛糠,是的,她过去看孩子们,顺便帮他们剥了虾,俊和眉不吃,就给哲吃了。
谁知道……大家一起看向贤妃,贤妃筛糠似的,忙跪行上前说:“虾我剥了,可毒,不是我下的啊!请皇上明鉴啊!”
“毒妇!”站在皇上身边的一名穿王爷服饰的男子骂道,“来人,把这毒妇抓起来审问!”边上来了俩侍卫过来抓人。
“真的不是我,啊!”贤妃嚎叫起来。
“慢着,”木子洋准备站起身,哲死死抱住她,她只好把哲抱在怀里站起来。
“你是谁?”王爷服厉声问,
“你又是谁?凭什么一句话就抓湛王侧妃?”木子洋坦然的看着他,眼里一派深悠。
“大胆,你怎么跟宝亲王说话的?”有人喝道。
“宝亲王?湛王妃木子见过宝亲王!可是宝亲王,皇上都还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抓贤侧妃?”木子洋把贤妃扶起来,护在身后。
“下毒偿命!”
“是,下毒偿命,可关键,这毒是谁下的?我贤妹妹要下毒,不在湛王府下,还跑到皇宫里来下?这么蠢的事,咱湛王府的人不会做。”木子洋看着皇上,皇上探究的看着木子洋,仿佛在看一场戏。
“父皇,儿臣觉得湛王妃说的有理,太子上前躬身说道。
“嗯!彻查,不过,在真相出来之前,贤侧妃脱不了干系,先入牢吧!”皇后说。
“不用那么复杂,把端虾的宫女喊来问问就清楚了。”木子洋说。
端虾的宫女匍匐在地,大喊“冤枉”,“冤枉?那你不如想想,是谁把虾给你的?中间有没有人碰过那盘虾?还有,太医不妨查查她的指甲盖…”宫女面如土色。
“湛王妃木子见过皇上,皇后。皇上,这样审下去,估计得花些时间了,臣妾斗胆奏请带湛王府的人先离去。怕耽误您查案,”木子洋看着皇上紧锁的眉头,继续说“至于贤侧妃,我先带回去,如案情需要,定送她过来配合调查。”
“大胆!贤侧妃不能走!”宝亲王大喝。
“宝亲王今天跳出来找贤妃的茬,是不是与湛王府有什么误会?”
宝亲王身边的侍卫身手来拦贤妃的去路,贤妃吓的直往木子洋身后缩。俩侍卫伸手拦在木子洋面前,木子洋看看他们穿盔甲的胳膊,笑了笑“皇上,您这护宝亲王是不是护太过了,公然在您面前带护卫,带兵器……”
宝亲王脸色突变,忙跪下请罪“皇上赎罪,臣只是担心哲王爷的安危!”
木子洋轻笑一声,“哲儿在此,从中毒到现在,宝亲王有关心过哲儿一句么?本王妃要带哲儿回府疗毒,宝亲王一直在阻拦,是希望哲儿死的快些么?”
话音刚落,拦在她面前的俩只胳膊一起脱臼,两名侍卫痛的跪下去直咧嘴。
木子洋盯着俩名侍卫说:“湛王在外浴血奋战,保家卫国,你们却安逸的在皇城欺负湛王弱小家眷,本宫告诉你们,想欺负湛王府的狗,都得问问本宫答不答应?”
“皇上,皇后娘娘,多谢款待,抓住下毒之人烦请告知,谢谢,告辞!”拉着贤妃,抱着哲就走,后面蓉妃他们带着俊和眉跟上。
太子府内,太子仁真回忆木子洋的模样还想发笑,多么有趣的人!
湛王骑在马上反复咀嚼那句“想欺负湛王府的狗,都得问问本宫答不答应?”自己要娶的莫不是夜叉。
夜半,湛王府,月华殿内,木子洋给哲挂上了水,小西小卡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哲睁着大眼睛,盯着木子洋。
“别怕,我在!”木子洋摸摸哲的头,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小西回头看木子洋,木子洋点头,小西开门。
“出去问!”木子洋看了哲一眼。
是哲的贴身侍女,“给哲王爷做饭的侍女,刚在房里服毒自尽了。这是她房里发现的毒药。”
“跟太妃汇报一声,连夜拖出去,不要漏了风声。”
“是!”
哲终于好了,脸色经过木子洋的调养,也红润了些。
哲暂住月华殿前院,哲的房间,在安排重新整修。
阳光从窗外洒入,班班驳驳的映在桌上铺开的宣纸上,屋每暖暖的,哲端坐中间,提笔写字,房间里弥漫着墨汁的清香。
“哲儿,”木子洋推门而入,冷气跟着闯入,哲手抖了一下,滴了一滴墨在纸上。
“别写了,小心手冷。”木子洋拿下哲的笔,拉他到跟前,神秘一笑,“给你看个好东西!”
像耳扒的东西,有三个分头,“这是我最新发明的试毒针,以前都是用银针,其实,有些毒就算银针也测不出来,比如香薰类的毒,混合类毒等,这个就完美解决问题了,”
“你看啊!所有入口的东西,你都可以悄悄用它测试过来再吃,记住,测试后一定要等三分钟。”
“三分钟?”哲疑惑的看着她。
“就是你在心里默数从1到180,就可以了。如果没问题,再吃!记住了没?如果不小心丢了,记得来找我要啊!”
“哲,”木子洋严肃的跟哲说,“你想活么?”哲大惊失色。
“想活么?”哲点头。
“想活,除了平时小心注意外,还得加紧锻炼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决定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你明白吗?从今天起,你跟小西学习,她就是你的师傅。等你胜过小西,我再给你找更好的老师。你要记住,王爷这个身份,是利器也是枷锁,修炼自身最关键!”
有必要跟太妃谈谈,木子洋想。
第5章
解毒
惠太妃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一身绫罗绸缎里,唯一能让她感觉温暖的,是那只蜷缩在她怀里的波斯猫。
从嫁入王府开始,她不断在养猫,猫是个特温驯治愈的东西。
从前一大家子人,熬到现在,爱的恨的都不在了,而她美好的时光,也在这一天天的煎熬里,散尽了所有。
“太妃,王妃求见!”惠太妃点头。
“太妃好雅兴!”木子洋福了福,在惠太妃身边坐下,揉了几把她怀里的猫。
“我当年进府,有半年都没见过王爷,陪伴我的,是湛王的生母,我的姐姐静王妃,她那时已经有了湛儿,我跟姐姐,在府里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回王爷,王爷带着他心爱的闵妃,东征西战,生下哲儿,他还带着她娘俩。”惠太妃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第一次见王爷,是王爷大捷北疆,胜利回朝,迎接他的人都派到城外,为了早点看到他,我也挤在人群里…王爷那个威风啊!骑在大马上,像天神下凡。”
“我突然觉得,我离他太遥远,他就是那天上的太阳。可我,已经把这轮太阳装进了心里。”
“我总觉得他会想起来,我怎么说也是他的侧妃呀!可是没有,他在王府的时间少的可怜,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是看他母妃,闵妃,有空看看静妃和湛儿,至少有五年,他都不知道有我。”
直到闵妃生哲儿,我主动日夜照顾她,其实,我只是想见见王爷。终于,在闵妃的推荐下,王爷看我了,那一刻,我慌了乱了,我晕了过去,王爷把我抱回了院子,我紧紧抱着王爷,不让他离开,因为我知道,他离开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终于成了王爷的人了,这一辈子,唯一的那个幸福夜晚。
我有了添儿,我做了母亲。
我人生不悔。
然而,那一盒荔枝,闵妃的一盒荔枝,添儿没了,我的添儿没了。
闵妃死前让人传信,把哲儿赔给我,可是,这是能赔的事么?
“所以,你给哲儿下毒,又不一下毒死,慢慢折磨,让他不死不活?”
“王妃,你知道吗?太聪明的人会早夭的,你不怕么?”
“怕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需要哲儿?你不能让他死。”
“静姐姐把湛儿托付给我,我有湛儿就好。”
“太妃熬了几十年,才有如今的光景,可你听过没有,狡兔三窟的故事,湛王如今地位显赫,的确能给你荣华富贵,可是,像老王爷那样天神般的人物尚且难逃沙场喋血,何况湛王?”
“所以,留着哲儿,是你的另一个契机不是吗?试想,湛王爷不在家,我们在宫里还受尽排挤和委屈,如果他没了呢?又是怎样的光景?”
“哲儿十二岁,还不懂人情世故,只要谁真心爱他,他会真心回报,太妃娘娘,您觉得呢?”
“我的添儿!”惠太妃鼻涕交替。
“添儿在天有灵,定不舍他的娘亲过的如此痛苦的!”
“你不恨吗?”惠太妃问木子洋。
“恨谁?”
“你都成亲大半年了,湛王都没见到一面。”
“我本就不认识他,何来恨呢?再说了,他也是身不由己,家国天下一体,国之不国,哪还有家?家宅不安,他哪有心思保国呢?你要知道,哪次战争,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冲锋陷阵啊!所以,家里的那点委屈,跟沙场喋血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所以,我操练你们,就是让大家能够在乱世下拥有自保的能力,让大家更清楚的了解沙场喋血的悲痛。”
“是我格局小了!”木子洋走后好久,惠太妃仿佛如梦初醒,低声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