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一直都低着头,几人便不动声色地朝离暮雪看去,询问她的意思。离暮雪微微点了点头,于是裴子夜就说了一声“叨扰了”,六人先后下了楼。
绿萼也跟在最后下来了。
管事的对离暮雪六人重情重义的行径颇为好感,一定邀请他们坐下喝杯茶再走。正好他们也有更多的情况想要了解,就应了他的意思,在台边上的几个位置上坐了。
倚翠轩其他的姑娘今日不用弹曲儿干活,有家的就回家去了,没家的也不敢在楼上房间待,此刻就都围躲在一边,看着她们仅有的这六个客人悄声交谈起来。
若非眼神里带着的是好奇和崇拜,这场面看着还当是在观耍猴。
“那儿就是彩蝶寻常弹琴的地方。”管事的和绿萼一起泡了茶来,跪坐着一盏一盏为他们注满。他回身往台上一指,“上面那把琴就是她常用的七弦凤尾——您几位喝茶。”
自这几年陆续有姑娘被杀害,彩蝶算得上是如今的倚翠轩唯一的头牌。来倚翠轩听曲的客人很多,她每天都要奏上几曲,干脆就在台子上固定了一张小几,琴也不挪动了。今日她本是要弹奏作的新曲子的,曲子写了半年,却没想到临了,她人却没了。
第111章 魁首娇娘(七) 上榜后既然涉及到了金……
方才绿萼去送人的时候, 离暮雪仔细检查了一遍彩蝶的尸体。除了十根手指被切下来,此时收敛在了一个盒子里放在她枕边之外,她的身上还有几道伤口。其中, 颈侧和两条大腿内侧的伤口是造成她死亡的直接原因, 也是让外间有这么多喷溅血液的原因。杀她的人手段残忍,伤她这三处明显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放干她的血。而她的十指断裂处有大量流血,可见是在血被放干之前——也就是她死之前,就已经被切下来了。
另外的伤口在彩蝶的背上, 因有人已经替她简单收拾了一下, 换了衣服穿戴整理,离暮雪是用灵力探了一探, 没去动她的尸身。
从露在外头的脖子上的伤口看, 口子宽长,皮肉从两边外翻, 边缘粗糙,不像是用刀剑等兵器造成的,倒像是……猛兽的爪子挠出来的。这一点,从彩蝶背上的伤口排列的间距来看也能对得上号。只不过,猛兽用爪伤人,定然不会只留下这么干净的一道伤口,边上多少还会带一点伤痕, 但彩蝶脖子和大腿上偏又没有。
也没有妖气残留。着实是诡异了些。
“你们是何时发现彩蝶姑娘被害的?”裴子夜问道。
“是今日寅末卯初时分。”管事的回答, “姑娘们都是这个时辰起的, 绿萼寻常负责照看她们,也是由她去唤姑娘们起床的。”
管事的话音落后,绿萼便直了直身子朝他们作了一礼:“彩蝶的房间在最东面,她觉浅, 总也轮不到我去唤她就已经起了。我今日也是先叫了其他姑娘,最后才到的她的屋子。门外唤了她半天也没得到答应,我只当她是睡得沉了……谁知道,我刚推门进去,就看到她躺在了血泊中,她死了……”
绿萼本以为,经历过了飞鸾、彩云、鸳鸯这三个的死,她对生死之事已经看透了,也没有更多的感情去为身边人以后的死亡而感伤落泪了。但当她今日看到彩蝶惨死,看到对方最为宝贝的十指被切下,她还是崩溃了,崩溃得大哭大喊,连是谁把她拖回房里的她都不知道。
“彩蝶是个很好的姑娘,很善良,从来都不会对人发脾气。”绿萼说道,“不说咱们倚翠轩的姐妹,便是拢月楼、飘香阁、水云榭,那里的姑娘们也都与彩蝶交好。这么多年来,她时常会拿出体己找裁缝铺制棉衣,送给街上的乞丐。她怕他们挨不过冬天,会被冻死。”
“我不明白……”绿萼说着这些话时,躲边上的那些姑娘都偷偷抹起了眼泪。“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是彩蝶。她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甚至连一直蚂蚁都不忍心踩死,花神为什么要降罪于她,为什么?”
“她没有与人结过仇怨么?”叶重北问,“美人榜将公布,或许是同榜竞争?”
“不会的。”绿萼摇头,“几位公子可能不太清楚,虽然美人榜上有排名先后之分,但上榜的姑娘们寻常的关系都挺亲近的。能把彩蝶伤成那样,若非深仇大恨,谁会忍心呢?”
若只是外貌比较,最多相互之间有所妒忌,兴许是没必要下杀手,但上榜后既然涉及到了金钱利益,可就说不好了。离暮雪搓了下手指:“方才那位是何人?”
“客官说的是刚才来看彩蝶的女子吧?”管事的问道,得到离暮雪的点头,他便又接下去:“她是水云榭的春娘,彩蝶还在的时候,就属她们二人关系最为亲近。”
“春姑娘也是个善人呐。”管事的眯着眼睛感叹道,“她一个人撑起了水云榭这么大个戏班子,有多辛苦可想而知。但她却总惦记着老弱,从前就是她和彩蝶二人,总出钱帮西街以西那座破城隍庙里的老乞丐们,给她们送吃的,给她们送药,给她们御寒的衣物,帮她们撑过了一年又一年。要不然啊,估计那些人早就死绝了。”
管事的沉默了片刻,随后又堆起笑道:“水云榭离我们倚翠轩不远,过东面一条街就到了,客官若想去听春娘的戏,往那处去就成。”
离暮雪淡应了,没再就春娘的事多问。
也可能是刚才在彩蝶房里她闻岔了,在这个春娘回身往外走的时候,她似乎闻到了一阵腐朽的霉腥味,一晃就没了。但当时整间屋子都是血腥气,她们又离彩蝶的尸体近,保不齐是错觉罢了。
“在发现她出事之前,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发生?”
管事的和绿萼互相望望,都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男女有别,我和伙计们都住在后院,每天过了亥时,前后门都会落锁,要到次日卯正才会重新开。”
裴子夜的折扇轻点着桌面:“换言之,中间这段时间,楼里只有各位姑娘在?”
“的确如公子所言。”绿萼道,“但早些时候,县里的衙差老爷们也问起了这话,姐妹们都说了,并未听到什么异响。”
离暮雪闻言向陶蓁使了个眼色。陶蓁右手食中二指一并一弹,一点灵光向着那几个围聚在一处的姑娘飞去。她探了一下她们体内的灵力波动,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