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暮雪三人闻言对视一眼。
“这怎么说啊大叔?”陶蓁不解。
“那城隍庙里住的都是些孤老太婆和残废病秧子, 在镇里待不下去了才躲到这里来的。”大叔道,“她们可都不是什么好人,我劝你们啊,还是省点钱, 回家去吧。那些蛆虫一样的家伙,就让她们死了烂在那里得了,反正她们活着也没什么用,死了倒还干净。”
玉云琅听了有些不高兴:“俗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帮助她们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咒她们呢?”
“嘿,你这娃娃可乐得很。”大叔被气笑,“我好心提醒你们,你还不识好人心呐!得得得,随你们吧,你们愿意去就去。”
他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就在那里,沿着路再走五里就到了。不过可别说我老汉没提醒你们,就你们这一身去,估计走不到门口就得被人打死了。”
离暮雪垂眸往自己身上一看:“这又是为何?”
“那些疯婆子可最恨你们这种白-面小年轻了,不说咱们镇子里与你们同龄的男娃娃不会往那里走,就算是像我老汉这样的,能绕道也宁愿绕道,否则保不齐得挨一顿石头砸呢。”
大叔说到这里便挑着柴往镇里走了:“回去吧外乡人,能好好活着的话,来这里作什么死呢。”
“我这——”玉云琅气得想要冲过去跟人理论。
怎么说话呢这个人!
“行了。”离暮雪一指头勾住他的后衣领,冷眼看着那大叔挑着柴哼着小调走远,“办正事要紧。”
玉云琅对着大叔离去的背影恶狠狠咬了咬牙,模样很凶的一颗豆芽菜,简直都能跟勾蜮一较高下。
“师姐。”陶蓁却有些不放心,“我觉得这个大叔说的话不像是哄骗咱们的。要不要,我们先将装扮改一下?”如果城隍庙里的人果真仇视年轻男子,那她们过去了挨一顿砸,岂不是特别冤枉?她们又不是男的!
“嗯。”离暮雪点点头。
她认为小陶师妹所言有理。
只不过——
“还有他。”离暮雪扫眼乜着玉云琅,淡道了一句。
陶蓁:“……”这倒是个问题。
两位师姐都眼神幽幽地看着自己,玉云琅再是迟顿也察觉到了不妙。
“要干嘛?”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要逃。
然后被陶蓁一把拽了回来。
“正好,我这次多带了几套替换衣服,可以借云琅你穿。”陶蓁笑眯眯的,从百宝袋里拎出了一身新衣,“来吧,快换上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玉云琅看着被陶蓁拎在手里的粉色女装:“……”不了吧?
他委屈巴巴地朝离暮雪看去:“姐姐……”
离暮雪点了下头,不耐烦地催促:“抓紧时间。”
“啊——!”
豆芽菜哀嚎。
***
其实也怨不了离暮雪和陶蓁让玉云琅换女装,谁让他的脸实在是过于妖孽了一些,简直雌雄莫辨。大家都穿男装,哪怕是陶蓁这样没有改变容貌的,看起来他们也就是三个大男人;而此时玉云琅穿了女装,离暮雪和陶蓁就只需要将束成髻的头发扎成一束马尾,离暮雪再取下鲵面露出真容,他们一看就是三位美丽的姑娘了。
当然,如今某人因灵根修复长高得快,看起来是略显魁梧些了的一姑娘。
魁梧就魁梧些了,能混得过去。于是在豆芽菜被迫换上一身粉衣后,他们便顺着砍柴大叔指的方向寻到了那座破城隍庙。
城隍庙前面还有一间塌了一半的茅草房,两边墙面夹着中间的路,倒确实很适合藏了人来伏击。但一面可能是他们换过装扮了,一面也是他们来的巧,春娘安排了人运过来给这里的人的那些棉衣和烙饼什么的刚到,一路过来并没有人设伏要扔石头。他们走到庙门口时,看到里头的人正在分饼吃。
想必是饿得不行了,一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随便在地上坐着,乌黑的手抓着饼往嘴里塞,把饼面上都抹上了脏兮兮的爪印。有吃得太快噎住了的,就在院里的破缸里兜一掌心积年的雨水,就着饼囫囵吞下去了。
就跟砍柴大叔形容的类似,居住在这个城隍庙里头的人都是女的。有一大半都是上了年纪头发灰白的老妇,还有一半手脚都有残疾,严重些的整个人是瘫在茅草堆里的。其中最小的还是个婴儿,瘦得跟骷髅似的,被一个中年女子抱着,用磨细了的竹片舀着被水泡软的烙饼喂着吃。
其中看起来最健全的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年轻姑娘,正在把送来的棉衣一套套分放到每个人身边,只不过等她将全脸转过来,他们却看到她的左半张脸都烫坏了,左眼根本就是瞎的。
离暮雪走进去的脚步不由地顿了一顿。
她活了两世,从未见到过如眼前这般聚集了这么多老弱病残的女人的地方;她也显然没有想到,在美人如云的繁华小镇边缘外,还有这样仿若云泥之别的角落存在。
这座破败的城隍庙,似乎承载了美人镇那副繁荣景象背后的所有丑陋与罪恶,它似乎,才是“美人镇”的真相,是它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