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给她一整包的金银珠宝,最后温柔地抱了抱她。
“梓欣,记得,出宫后和娘亲隐姓埋名,去太平的地方生活。”
“若能寻到中意的郎君就嫁,寻不到也无妨,带着这些珠宝,足可安乐一世。”
“梓欣,姑娘走的路太过荆棘,实在没法带你同行。”
“愿你余生顺遂,安乐太平。”
梓欣和尤氏拎着包裹,红肿着眼,互相扶持着出了宫门。
🔒第六十七章 欢喜
自从身体有所好转, 孙太后便严厉阻止用瑶姬换城的决定。
有霞液丹庇护绥廉国,王室血脉便可长生不老。
这对一个国家而言,几乎顶得上千军万马。
若能巧妙利用此女的话, 未来极有可能会得到一支永远不死的军队。
此时诱惑力极大,在朝中也引起了强烈的争议。
究竟该如何将霞液丹的功效发挥到最大,的确还需要细细做研究。
但眼下最要紧的, 还是得义正言辞地回绝靖炀王的请求。
孙太后每日都招瑶姬进重华殿小坐,言语间多有试探。
在瑶姬明确表示过, 此种救治的法子,三月只能施展一回时, 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但这种烦恼很快便一闪而过,毕竟她的身体, 如今又恢复了往日的硬朗, 只要能够先把自己医治好,余下的什么事都好说。
“三公主, 还是没能改变心意吗?”
孙太后望着纤长的金指托, 神色冷漠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总觉着连皮肤都变得白嫩了许多, 甚至还恢复了弹力。
若真的能够长生不老,没准儿就能养回成年轻时的那般样貌来。
瑶姬的皮相好看,那日在殿上初见时, 孙太后便被她的美艳深深折服。
可短暂的赞叹过后, 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无力感。
曾几何时,孙太后也有那般的花容月貌,宠冠后宫, 无人能及。
可美人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她终究还是衰老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惨样。
原以为这是世间定死的规律, 只有无奈妥协的份儿,倒也从未做过他想。
可如今,紧闭的天窗竟然透出了一丝光来,让她惨淡得即将迎向终点的人生,又有了新的生路!
一切都是天意,瑶姬和霞液丹,便是老天送给绥廉国的宝贝!
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她那个从小惯养到大的宝贝女儿,却一直不肯吐口。
只不过是一条手臂罢了,又没直接要她的性命,何苦要顽抗至此?
孙太后的眸中泛出不悦的光来,她终究还要顾及着外面的非议。
若只顾及着自己的身体,强硬的命人拿亲生女儿的一臂,免不了日后会被人指指点点。
垂怜听政了这么多年,众臣们的看法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故此只能像现在这般,跟三公主耗着。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阿珠能连受四十天割肉之苦,却始终不肯给她一个成全呢?
“圣上昨儿在哀家这坐到半夜才走,说阿珠正在闹性子,不肯来见哀家。”
孙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哀家知道,最近着实是苦了她了,心里也能理解,你若是有空,就帮哀家多在她面前说说话罢。”
瑶姬乖乖应道:“那是自然,还请太后殿下放心。”
梓欣已经离开王宫七天了,回绝靖炀王和亲提议的信使,也走了这么长时间。
将三公主禁在宫内的事,是绥廉王一手操办的,还在孙太后面前巧言蒙骗。
瑶姬将这一切冷眼看着,心中多少有了论断。
这褚裕和继位时间不长,根基不稳,尤其六国又才刚刚分裂不久,心中着实不踏实。
所以才拼了命的想让娘亲多活些时日,好给他把把关。
他只是想让孙太后暂时延缓生命,并不想让她长生不老。
毕竟三年后,整个局势想必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褚裕和,多半也会成长为一位能撑得起局面的君王。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还有一味指手画脚的老太后压着,岂不是太过掣肘?
可笑甚么母子情深,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工具罢了。
三公主本人的意愿根本就不重要,即便她有心断臂,绥廉王也会置若罔闻。
母女俩现在见不到彼此的面,中间的信息隔着一道横墙,只能任由褚裕和摆布。
恐怕等四十天一到,即便三公主没有被折磨致死,褚裕和也不会让她再继续活下去。
危险的根源要彻底断除才行,他只要自己娘亲的三年寿命。
* * *
自出了这事后,绥廉王对瑶姬的态度也日渐殷切。
打着防止玄行来刺杀她的旗号进行保护,将整个语飞宫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还严厉惩处了之前的侍卫首领。
除非孙太后和他本人传唤,否则任何人都不可接触她。
包括一直与瑶姬交好的白弱婷。
每每来语飞宫小坐时,褚裕和眸中的迷恋便会增强几分。
“瑶姬,真不知道咱们未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生下来,便有长生不老的体魄?”
褚裕和还没有子嗣,因当初夺嫡的斗争过于残酷,他甚至会刻意避免后代这个话题。
旧人被新生取代,是亘古不变的残忍景象。
当先王即将驾崩时,跪坐在榻榻前的十八个子女,无一不盼望着这一刻早日来临。
人情冷暖最能凉透心,继位之时风光无限,可有朝一日轮到他垂老重病,除了无限哀叹外,真不知还能有何别的好感慨。
如今情况大不一样了,待母后的事情了结,三月过后,他便能重塑肉.体,彻底跳出这生死轮回。
早先他也心疼过瑶姬的身子,不忍她受这么多苦楚。
但连续喂了七天药,他却发现瑶姬并无大碍,面色依然红润,毫无半分病态。
流失的血液并未给她造成多大困扰,不过转瞬间,便能在霞液丹的药效催使下,再度重生。
瑶姬一直那么善解人意,褚裕和相信,他肯定会答应自己这个要求的。
果不其然,在为难的开口之后,瑶姬欣然同意了。
“圣上,瑶姬愿与您日后一心同体,若放任您被岁月摧残,独留瑶姬在世,即便长长久久的活着也是孤家寡人,哪有什么乐趣可言呢?”
瑶姬温柔婉约地注视着他,说出的话来,让大受感动的褚裕和又落了几滴泪。
“好,今后朕的江山便是你的江山,待和亲的事情做一个了结,朕立刻立你为新后,想必母后也会大力赞同的!”
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在冷与热的心思中,牢不可分。
* * *
瑶姬又与他说了一会儿话,提出想见一见白弱婷的面。
毕竟是难得聊得来的姐妹,她整日独坐语飞宫也着实无趣。
如今梓欣也走了,这宫里也冷冷清清的,当真没有热闹可言。
绥廉王正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哪能不会准许这小小的要求?
次日,满脸憔悴的白若婷便被人送了进来。
她下意识的仔细检查着瑶姬的身体,问这几日刀究竟搁在什么地方了?会不会痛?
瑶姬淡淡地笑道:“白姐姐只顾关心我的身子,难道就不好奇宫中传的事?”
虽然绥廉王已经三令五申的禁止宫人们私下讨论,也严格的封锁了消息,可那日屋子里的重臣实在是太多了。
没过两天,便传得整个朝野炸开了锅。
原本想着让这些家伙闹一闹,好有个借口逼三公主就范,同意救母后一命。
可如今这算是自砸脚面,舆论想收也收不回来。
白弱婷与她同坐在一处,双目有些红肿,那是痛哭过后的痕迹。
“我实在无法理解,这哪是人能做出来的勾当啊!”
瑶姬牵了牵嘴角:“可大家不是这么想的,左右我也死不了。”
“那简直是不知廉耻的混账话,只有畜生才同类相残,生而为人,若要依靠着蚕食另一个人的命才能继续活下去,倒还不如立刻死了干净!”
白弱婷一时激愤,没有控制住声量,说完才后怕你捂住了嘴,神色紧张地往窗外和门口处看了一眼。
如今语飞宫被守得水泄不通,即便他二人在屋内谈话的时候,都免不了会被好事者监听。
瑶姬心里暖暖的,原来这世上,还是有正常的人存在。
“听说今儿个,靖炀那边又有了新的回信,还是关于和亲的事。”
白弱婷擦干了眼角的泪,神色复杂地说道:“听闻靖炀王改了主意,求娶的仍是那位三公主,不过却要求在会鹿台亲眼见你一面。”
瑶姬淡定地听着,并没露出任何诧异来。
“为表示诚意,靖炀王仍会割让十座城,这可是个极其丰厚的条件,听说朝中又为这件事情吵得脸红脖子粗。”
“不过是,见一面便有这么重的厚礼,想来圣上他也不会拒绝。”
瑶姬为白弱婷捏碎了几个核桃,虽然她不喜欢吃着鬼东西,对方还是很中意的。
“估摸着差不多,如今三公主那个样子,显然还是要找一人代嫁,在我与萧娇娘之间,过半数的朝臣最终选择了她。”
说起这件事,白弱婷眉宇间尽是担忧:“我倒是想尽可能远离这种事儿,可圣上一直拘着我不放,八成是打定主意,要让我以陪嫁身份一同过去了。”
原本白弱婷想着,不管到了哪儿,也能跟瑶姬一起做个伴儿,总算不太孤单。
可眼下,二人就要分隔两国了,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之前圣上派去的探子已经回来,绘制了详细的地形图,并未发现丝毫伏兵的踪迹。”
白弱婷突然想起还有这回事,连忙补充道。
瑶姬扬扬眉梢,心中冷笑不止。
她已经提前看过预言卡了,账户也由好不容易攒到的230,变成了180。
绥廉王虽心中有诸多纠结,却一定会同意这个条件。
届时,那会鹿台上的热闹,可是非同凡响呢。
* * *
绥廉王很在意瑶姬的情绪,次日找她来说会鹿台的事时,生怕她会心生不悦。
毕竟每日医治太后,就够她忙活的了。
谁料瑶姬竟一口答应,唯一的要求,便是让他放白弱婷出宫。
绥廉王立及欣然答应,国内佳人如云,白弱婷的姿色又并非不可代替。
随随便便找那个替补的孙筱筱陪嫁便可。
听闻她是七王爷有意扶植的人,如今这番安排,也能安抚一下这个脾气倔强的七弟。
毕竟平日褚裕和跟老十八走的近一些,因挂着孙太后的情分,在各种赏赐上也有失偏颇。
去会鹿台大概要行三天三夜,路途遥远,瑶姬便答应将足够分量的血液储存好,交给太医。
确保孙太后的身体安然无恙。
无人知晓,三个小血瓶中,最后那瓶装着的并非瑶姬血液,而是绥廉王为了给她补身子,特意命人做的鹿血汤。
将三个瓶子转交给太医,吩咐他按顺序为孙太后每日服用,瑶姬便在绥廉王的搀扶下,登上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等到他们到达会鹿台的那一天,出现在孙太后身上的奇迹,就要消失了。
拼命渴求生命的孙太后会怎么做呢?
失去理智之下,真不知那奄奄一息的三公主,会被她折腾成什么模样。
待孙太后撒手人寰,负责割肉的马嬷嬷等人,必定也落不得好下场。
无论是何缘由,当初为虎作伥,帮三公主折磨梓欣的时,她们也早该想到日后会遭的报应。
那对血肉相缠的母女,大概会从阎王殿,一路打到黄泉路吧。
瑶姬将头靠在车窗上,听着外面纷纷扰扰的声音,安静地闭上了眼。
这些天,朝廷对霞液丹日后的用处提议,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俨然将她当成了只会放血的工具,简直毫无尊重可言。
即便有尊重又有何用?
像那日重华殿上的三公主,不也是被一点一点的高帽子,逼到了绝处?
绥廉国的整个朝廷和王宫,都已经烂透了底,遗留在世间也只是祸害。
渣滓,就应该毁灭。
* * *
此次去会鹿台跟靖炀国谈判,朝中重臣都跟来了不少。
包括位高权重的卢相和七王爷,毕竟他们两个曾经在千娇会上力捧的姑娘,此时都在队伍中。
萧娇娘为了能够扮演好三公主,整日整夜地接受着教习姑姑的训导。
不仅要将王族族谱背得滚瓜烂熟,还要知晓各种繁复礼节。
甚至连动作和神态、说话的方式,都要尽可能地模仿三公主。
毕竟褚柔珠是何等作派,坊间也已有了不少传闻,想来靖炀国那边会做调查。
见面前,手艺高超的宫女将萧娇娘从头到尾好好装扮了一番,连红妆都是顺着三公主的眉骨画。
华贵的衣物再加上浓妆的掩盖,足可以跟一张模糊的画像混淆。
跟着车队走到第二夜,听着帐外噼啪的篝火声,瑶姬望着帐内的木质棚顶,思绪飘渺。
今夜对孙太后而言,是奇迹降临的最后一晚。
待到明天,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
白弱婷估摸着,已经带着丰厚的赏赐出城了,不知还能不能赶回去,见她师傅最后一面。
明日……
瑶姬翻了个身,将厚毯子盖到颌下。
船到桥头自然直,睡吧。
听着帐外来回巡逻侍卫的杂乱脚步声,心里却没有丝毫安稳可言。
* * *
胡乱睡到了后半夜,帐帘不过略微被掀开了一角,瑶姬就猛然惊醒。
她毯下藏着特意带出来的小刀,紧紧地攥在手中,蓄势待发。
算来算去,那家伙也该现身了。
他的轻功很好,即便能明显感觉到有人进了帐,瑶姬却仍听不到任何脚步声。
刺激她鼻翼的,是玄行身上独有的那股清茶味。
感受到床榻往下略压了压,瑶姬知道,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此刻就坐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