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瑶姬再三跟他解释过,自己只与靖炀王在万国宴上见过一面,并无半点别的私情。
可绥廉王总觉得心里不安稳,掌中珍宝被他人惦记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此番瑶姬出面,几乎也是以绥廉王宠妃的身份参会。
必须当面断了靖炀王的痴心妄想,才能让他死心地与萧娇娘离去。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煎熬的,其间山上不时传来阵阵鹿鸣,煞是悦耳好听。
褚裕和闲来无事向她介绍,正因为此山鹿多,所以山顶才会被成为会鹿台。
“若你喜欢,朕以后便在林苑中多多饲养。”褚裕和想偷偷拉住她的手,却被瑶姬为难地避开了。
“圣上,有人呐~”
瑶姬不好意思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卢相等人连忙轻咳着,移开了视线。
虽然他们已经上了岁数,年龄老得足可以当阿公,但不得不承认,瑶姬的美对全年龄段,都极具魅惑力。
就算知道是痴念,也忍不住看了又看,即便无法靠近,心中也能得到少许满足。
即便没有霞液丹这档子事,如此佳人,也着实不该便宜了靖炀王之辈。
瑶姬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玄行着光头的身影。
她不信那和尚会就此彻底消失,两国和亲这么大的热闹,他哪有不看的道理?
可究竟藏在何处,这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皆忧心忡忡,心不住祈祷着事情的顺利发展。
好在只过去一柱半香的时间,探路之人便回来了。
对方表现得极有诚意,靖炀王甚至已经亲自到场相候。
且靖炀那边只带了二百人马,皆手无寸铁,看模样全是朝中的文臣。
除此外,还预备好了一顶华盖花轿,专为迎接三公主做准备。
绥廉王心中大喜,虽有卢相等人极力劝阻,却依然决定以信义为本,只带相同人数上山。
左右大军就等在山脚下,即便出了什么闪失,那些精锐将士,也足可以护他逃到此处。
卢相与七王爷等重臣随行,上山时皆面沉似水,对签署联盟合约之事,并没有绥廉王那样乐观。
瑶姬坐在轿子里,身体随着山路的颠簸一晃一晃,珠翠压得她头又重,只得用手勉强扶着。
待晃荡终于归于安稳,绥廉王亲自撩帘,将她扶下轿。
不待她拒绝,便坚决地握住她的手,在众侍卫的护送下并肩前行。
此等殊荣,就连当今皇后都没享受过。
朝中重臣忍不住私议纷纷,暗自商讨,今后定要极力遏制瑶姬在后宫的地位。
否则任此鹤乘国逃妃势力坐大,终归不是件好事。
又行了约二百米远,终于看见了那个宽广的会鹿台。
靖炀王与众臣子立于台上,拱手向绥廉王问候:“裕和兄,一路可好?”
褚裕和点头回礼,并没有放开瑶姬的打算,只在嘴上与他客套了一番。
多日不见,靖炀王仍然是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就像金玉堆里养出的公子哥,举手投足间,皆带着难以摒弃的贵气。
靖炀王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相牵处,略微怔了怔,眸中失意神色一闪而过。
褚裕和等的就是这个,内心的满足感骤然提升,连嘴角的笑都晴朗了许多。
靖炀王身边有五位朝臣,褚裕和也是如此。
两方在凉亭下相会,命人将带来的茶具摆上,还有各色糕点充饥。
不过都是摆设罢了,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档口,毫无心机地吃对方准备的东西。
瑶姬按照绥廉王的吩咐,一直静静地坐在他的身边。
听着两国君王你来我往的寒暄者,强行忍住想打哈气的冲动。
昨夜失眠时,瑶姬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在霞液丹的庇护下,是否真的那么需要睡眠。
可如今,她算咂摸出滋味来的。
甭管是什么神丹护体,但凡遇到极度无聊的事,她还是会下意识回到学生时代的高数课堂上。
只看见那些人的嘴巴在一张一合的,完全听不见在说些什么。
按照联盟进行的流程,萧娇娘由宫女搀扶着,缓步下轿。
用金丝镶边的团扇遮住面孔,盛装来到靖炀王面前,略作答礼。
身侧的孙筱筱虽然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却也极力展示自己的美。
她从不认为凭自己的资质,就应该被萧娇娘踩在脚下。
等嫁入靖炀国,没了绥廉的依仗,还不是得各凭本事?
孙筱筱自认有得是能耐,会让靖炀王身心臣服。
日后说不定还能被封为贵妃等位,可比一个徒有虚名的皇后要强多了。
靖炀王显然对两位女子十分满意,命人将萧娇娘请入靖炀准备好的花轿中。
甚至连同行的孙筱筱,也准许暂时一同进轿。
等到下山后,再另做其他安排。
联盟之事继续按照流程往下进行着,其间不住地有使者往山脚送信,传递最新的情报。
按照目前的频率来看,基本上是每半炷香跑一次。
两国均是如此,在这种关键时刻,多小心都不为过。
“裕和兄请看,这便是靖炀愿意赠送的十座城池,虽然地处偏僻了点,都在两国的边界边缘,却也足可代表本王的心意。”
待会谈进入到灼热期,靖炀王终于命令手下,拿出了那张至关重要的地图。
牛皮纸图缓缓展开,用墨笔勾勒出的地势,出现在众人眼前。
被赠给绥廉的十座城池。全都用红墨标了出来。
绥廉王看的心花怒放,下意识在交谈时想用手在图上点指,却被候在旁的卢相给拦住了。
“启禀圣上,还是小心些的好。”卢相客气地朝靖炀王笑着,转身凑到褚裕和耳边,谨慎低语。
只要是对方准备的任何东西,他都没有让绥廉王触碰的打算。
毕竟这世上,龌龊的手段实在太多,没必要冒风险。
“怎么,都到了这种地步,裕和兄还是信不过本王?”靖炀王眉头微微皱起,面上似有不悦神色。
“自会面以来,靖炀已表现出了最大的礼让和诚意,绥廉王如此行事,着实寒了本王的心呢。”靖炀王作势想把地图收走,连忙的魂飞魄散的卢相给劝住了。
不管怎么说,绥廉能白白得十座城,都是天大的便宜。
若是这么好的事让卢相给搅和了,那可真是千古罪人。
“罢了罢了,不过小事而已,靖炀王何必放在心上?”褚裕和不满地瞪了卢相一眼,命令七王爷将他带到旁边等候。
靖炀王这边也挥退了身边人,整个亭下就只余二位王和瑶姬了。
随着讨论得越来越深入,绥廉王的手也随着对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巨大的诱惑在向他招手,肥肉当前,哪儿还有那么多的顾忌。
瑶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止。
当初靖炀王谈合约的条件之一,便是以见她一面为代价,割让这十座城池。
可如今当真见了面,靖炀王分给瑶姬的注视却少之又少。
倒像是个目不斜视的柳下惠,哪有半点痴情的模样。
更何况,她记得万国宴上的靖炀王,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紫眸。
正是如此,才让她对其印象深刻。
可面前的这一位,不管怎么瞧着,眸色似乎都对不上。
从两位王的言语交谈中,瑶姬得知,之前来往只是通过书面而已,此番还是头一次会晤。
这绥廉王果然是个不堪重用的,各方面都稚嫩得可笑。
难怪会那么渴求让孙太后延续几年生命,好帮他管理朝政。
骤然失去可依靠的大树,所有的短板也就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了。
瑶姬心里默默计算着时辰,离预言卡上即将出现的画面,还有多久?
她盯着游戏面板上的数字倒计时,一秒一秒的数着。
当卢相在她身后突然倒地时,绥廉王甚至没有半点察觉。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叛乱,随行的二百人中,有几乎一半的人,瞬间对同伴下了黑手。
用的法子都是绕到身后捂住嘴,猛然以利刃割喉。
滚热的鲜血瞬间喷洒在空,腥臭的味道却始终跟凉亭有一段距离。
绥廉王仍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直到侥幸逃生的侍卫发出惊人的尖叫,这才骤然醒转。
他惊讶地站起身,看着手持利刃的七王爷,和其身后视死如归的浴血将士,慌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七,你这是为何?”
足足懵惑了半晌,褚裕和才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艰难问道。
“皇兄,老七我此生没有别的抱负,只是想尝一尝坐龙椅的滋味。”
七王爷狠狠抹去脸上的鲜血,恨然道:“父王偏心,将本属于我的位置硬赐给皇兄,如今老七只不过是想拿回原本丢失之物罢了。”
瑶姬默默站起身,退到旁边。
狗咬狗一嘴毛,她可没有掺和其中的打算。
就这么会儿功夫,花轿里也传来了两声惨叫。
没过多久,萧娇娘和孙筱筱的尸体便被人抛了出来。
哪还有什么以后啊?
整个靖炀国,从未准备过她们两个的容身之处。
“你、你,你竟然敢勾结敌国,谋害自己的君王?”
绥廉王神智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等彻底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才想起揪住七王爷的衣领问罪。
没想到才刚刚走到近前,便被其一刀插.入腹中。
狠着心往横一拉,龙袍破裂,什么杂碎便都流了出来。
七王爷眸光阴冷,捏着褚裕和的脸,往他面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孙贱人的儿子,本王今天就要用你的血,来祭奠我亡母的灵魂!”
每个朝代的后宫之争。都不可能风平浪静。
尤其是太后手上的鲜血,多得连清水都洗不干净。
绥廉王的双目木逐渐失神,整个世界也随着身子的绵软无力,跟着倾倒。
最后的最后,他抬眼望着蔚蓝的天,嘴角吐出丝血沫来,嘿嘿笑了。
“老七,你的结局,朕就在天上看着……”
七王爷没有心思听的废话,手起刀落,结束了绥廉王的一生。
🔒第六十九章 医治
靖炀王淡笑着伸手, 在半掌处无声地拍了拍,高举起,向七王爷致意喝彩。
七王爷冷漠凝视着褚裕和的尸体, 嗤道:“真是个不中用的蠢材,连白赠十城这种妄言也信得这般深,朝内老顽固的忠言半句都听不进, 留着早晚是我绥廉王的祸害,不如尽早除去!”
他双拳逐渐捏紧, 几乎要攥出血来:“即便背上谋逆的千古罪名,本王也心甘!”
余下近百名绥廉死士, 皆感动得热泪盈眶:“属下愿永生追随圣上,万死不辞!”
这句“圣上”叫得顺口, 怕在不知在背地里称呼了多少次。
瑶姬内心毫无波澜, 凭褚裕和的心力和才智,能坐到王位上恐怕多亏了当初孙太后在背后筹谋。
德不配位, 必有殃灾。
既权不稳, 还敢将颇有威望的七王爷留在朝中任职, 而不远远地封地遣走, 除了“自寻死路”二字,真不知该作何评价。
当初靖炀国的赠城文书送来时,瑶姬就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儿。
比起靖炀给的巨大利润, 绥廉这边与之相对的回馈, 着实是少得可怜。
可孙太后病重,褚裕和又是个耳根软的,经不住朝中七王爷党羽日夜劝说, 去往会鹿台勘察的探子又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才动了心。
单方面来看, 七王爷的确比他稍有资格继位。
但这位,也是个蠢的……
内战怎能假借敌国之手完成?甭管靖炀王当初给他画了什么饼,若没机会实施,便都是空话。
瑶姬自觉退到旁边站着,不料两国人的目光,竟还盯在她身上。
绥廉使者每半炷香一探,眼瞧着马上就要到时限,留给他们的空余着实不多。
靖炀王提起朱笔,在地图上涂抹了半晌,足足划掉了五座城后,卷好隔空扔给七王爷:“此五城,依先前约定赠与绥廉。”
七王爷稳稳接过,打开飞速览阅一番,紧皱的眉头总算略舒了舒:“靖炀王言而有信,愿日后两国永结同盟,共御外敌!”
“那是自然。”靖炀王笑着绕过石桌,将装隐形人的瑶姬牵到身边。
两手刚交汇在一起,七王爷豁然举起了刀:“且慢,瑶姬是我绥廉的人,您还是留下为好。”
瑶姬也不挣扎,左看看右瞧瞧,装出副没半点主意,只得任人摆布的懵样。
“这……可是绥廉送来的两位新嫁娘,全都命丧黄泉了呀,七王爷,孤以让五城,难道连一位女子都带不回了么?”靖炀王语气充满无奈:“如此行事,可让孤如何向国内臣民交代啊。”
七王爷眸光阴沉,部下亦随之做好备战姿态。
瑶姬身上霞液丹的事,以及运用得当,能使人长生不老的神迹,恐怕其余几国早就听到了风声。
尤其是在绥廉势力渗透最为严重的靖炀,如今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瑶姬的价值,几座城池都比不上!
靖炀王眸光微敛,并无半分放手的打算,反而将瑶姬拉得更近了些:“不如这样,还是问问瑶姑娘本人的意见如何?”
七王爷几乎要瞪得双目喷火,明示暗示的,恨不得将瑶姬身上盯出几道窟窿来。
瑶姬:……
这靖炀王挺缺德呀,把烧红的炭火往她这边撇。
啧,就不能像个强盗似的直接将她掳走么?
麻烦。
“二位大人不要吵,若以瑶姬一人之力,便能划清两国干戈的话,要瑶姬做什么都可以。”
瑶姬抬眸,泪盈盈地望着七王爷:“只是瑶姬先前忠于的是裕和圣上,其他人等,着实……”
开玩笑,三公主和孙太后估摸着这会子也该手拉着手过奈何桥了。
回去,岂不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