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校长却是等着严温玉先说话,平时村民来都很着急地先把孩子的情况说一下,然后就可以办入学手续了,等了半天没见对面的人说话。
他眼皮一抬,眼镜套拉在鼻子上往下一些,看见年轻的严温玉坐的很端庄,很严肃地看着自己,无论是表情还是坐姿都跟村子里的村民不大一样。
校长虽不是本村人,但对村子里的人也算是熟悉一些,按理说漂亮的人在村里是会引起人们议论的,这个女孩他却没什么印象。
“你这是?有孩子要办入学手续吗?”校长看着她问道,她比较年轻,看起来像不到二十岁,不像是有将要上学的孩子。
严温玉点头,看着校长文质彬彬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已经老了,但书香气质却是印在了他身上,很平易近人,也很直接,她的心里不由得有底了。
来之前,她生怕村子里的人不大好相处,尤其是校长还是一个小学的领导,掌握着学校的一切,虽说权利不大,但到底是有点的。
像这样的人往往刻板,按照流程办事的,更不好接触,没想到这位校长说气话来很是有一套难得的亲近感,很像是一个自己的长辈。
她不由得挺直腰板,先点头:“是,我家里老大刚满6岁,想问问下学期可以入学吗?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严温玉的记者身份让她知道了很多知识,什么学生的各种门槛,有的还需要考试,虽不知道这里是否需要考试,但问清楚总是没错的,心想不行就把知识点自己先了解下,回家再教安安。
那位校长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严温玉,这才接着摇头:“不用,不需要别的,户口本拿过来登记下就行,看年龄是不是符合入学。”
严温玉点头,没想到这么简单。
校长等了一会,如果是别的家长早就该离开了,但见她依旧还坐着,又疑惑地问她:“丫头,还有事?”
“那个,就是校长,您这缺老师吗?”她坐直了些,又继续说,“我可以教英语之类的。”说完底气不足,不确定自己没有教师资格证,会不会有面试的资格。
心里又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校长把眼镜摘下来,手里拿着的书放在一旁,好奇心加重,又看看她,站起来看着地上那些试卷,踱步了几圈。
严温玉更加犯怵了,不知道校长对她的看法。
“你会英语?”校长转过身,拉开椅子又坐下拿起眼镜戴上,转身从背后的书柜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严温玉。
书本封面是英文的,她接过来翻了翻说:“英文本《1984》。”
校长挑眉,似是有些得意,全英文版的书不常见,这是儿子寄回来的,他其实看不懂,只是觉得这样放在柜子里算是一种可以炫耀的资本。
严温玉又仔细看看,里面是崭新的,没有翻开的痕迹,纸张略微有些泛黄了,柜子里潮湿,存放的时间久一些。
“这样,明天上午你来教一门课,除了英语你还会什么?语文行不行?”校长看她认真翻书,心里有了主意。
学校里刚好有位老教师要退休了,还有个年轻的临时教师要去生孩子了,再加上隔壁有几个村子里也有好多学生来入学。
每个班现在的学生多了起来,一个老师要教最少两个班级的课,甚至会忙不过来,而现在正是缺老师的时候。
“我姓许,大家都叫我许校长,这是三年级的语文课本。”许校长摸了摸下巴,从地上那一堆书本中找到三年级的语文书递给严温玉,“明天上午来试试。”
许校长看着严温玉双手接过来这个课本,心里更加笃定这个女孩子受过良好的教育,平时也有自荐来当老师的,多是来应聘语文老师,大概觉得语文这门课是容易的吧。
他见多了那些应聘的人,再说一句先尝试一门课,大多人都打了退堂鼓,经不起推敲和试炼。
严温玉忙点头,这个机会难得。
等她出了校长办公室,太阳已经下山了,橙色的夕阳照在远处山上,心情舒畅,走路的步伐也轻松了很多。
第15章 搞事业
回家路上,村民们有的扛着锄头,有的在院子里吃饭,严温玉时不时地跟他们打着招呼。
而季晨则在院子里正在做木工活,他把乐乐哄睡之后看见院子里有些木根堆在狗窝旁边。
他小时候跟着邻居大叔做过木工活,看见木头手还有些痒痒,便挑了几根完好的木根。
狗窝旁边堆着一些农用器具,有手工简易锯木机,钉子锤子等,还有种地用的锄头,镰刀等等,工具很齐全。
他把锯木机和锤子钉子拿出来,看了下整齐粗壮的木头,心里略有数了,打算给乐乐做一个手推车,大脑中有了初步印象之后,他便开始动手。
严温玉快到家时,路过朱婶家特意走慢了一些,朝着院内看去,院子里的菜园长的格外好,没看到朱婶的影子。
正要犹豫要不要进去,听见树林那边有人叫她。
朱婶在树林旁边的小溪河流中,就在路边一排,是一条蜿蜒的小溪,里面水质清澈。
严温玉走近,唤了一声,看到朱婶正拿着洗衣粉和搓板搓洗手里的衣服,她蹲下来,把手探进水中,冰冰凉凉的。
河水中飘着洗衣粉的白色泡沫朝西流动着。
朱婶看严温玉穿着下午的衣服,就这么蹲下来,长裙有一角也进了水中湿漉漉了,皱着眉头大嗓门说着:“小严啊,快回去看乐乐去,衣服都湿了。”
严温玉嗯了一声,这才问朱婶明天上午可不可以帮自己看下乐乐,她要去学校面试。
“面试?”朱婶没上过学,会的字也不多,对于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就是去试着教一门课。”严温玉解释着,回想了下,貌似校长也没说让她面试,只说明天试着教一教学生。
“哦,成,你去吧,乐乐要找妈妈了,我带他去学校找你。”朱婶用光滑的木棍锤打着手里的衣服感叹,“还是有学问好啊,像我们大字不识几个的,只能在家种地。”
严温玉寒暄着又道了谢,这会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朱婶洗完衣服放进盆里,看着近处的院子随口说着:“你们家柱子太好了,刚才专门过来跟我说家里缺水就去你家接。”
走到院门口,严温玉就要转身,笑着回应了下,又听见朱婶似是感慨了下:“你嫁了个好人呐。”
她挥挥手权当告别,旁边的小河里青蛙呱呱叫着,森林里的小孩子声音逐渐响亮,还有逐渐接近的锯木声。
院子大门敞开着,有几只鹅在门口徘徊,严温玉愣住了下,没再往前走,等了一会,那几只鹅走过去,她才慢悠悠地进院子。
季晨正在踩着木头的一端,专心地锯木,额头上的汗时不时地流入眼睛里,用手背擦了擦,接着又锯这根木头。
不是新木,这根木头也不知道在院子里放了多久了,有的木头深处也废掉了,他锯了好几根木头才挑出其中的一两根结实的。
汗又流入了眼睛里,使劲眨了眨眼睛,无果,视线之内出现了一条毛巾。
毛巾一端是纤细白嫩的手,他道了谢接过来毛巾。
严温玉看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继续做着手里的活,那一根根粗壮的木头被锯成小小的一条条细长小木棍似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不管做什么,也许都是一时兴趣。
拿了一个凳子坐在一边,边看季晨做着手里的活,边跟他说着下午去学校面试的事。
“那很好啊,正好我们可以请朱婶帮忙照顾孩子,如果工作确定了,你也可以有事做了。”季晨很是赞同严温玉的决定,他也觉得女生应该多工作,而不是局限在家中。
严温玉点头,对他的话也很赞同,又看着季晨做着手里的木工活,那熟练的程度不亚于专业的手工艺人。
安安、静静和欢欢回来时,三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季晨放下手里的木工活,看着严温玉进去给她们洗了澡,又换了衣服,这才叫住三姐妹。
“是被人欺负了吗?”季晨问着,他在警局上班时经常看见小孩子被欺负的事,生怕三姐妹因为亲生父母不在,被人欺负也不敢说。
“不是,小姨夫别生气,我们在林子里玩水了,还有沙子。”安安小心地解释着,她以为她们三姐妹太闹腾,小姨夫生气了。
季晨看着几个孩子排排站在一旁这才放心下来,并叮嘱她们要是被人欺负一定要跟小姨夫说之类的话。
严温玉留意到季晨这会的脸色变得很严肃,突然想到是不是季晨小时候被人欺负过,所以才会这对这件事如此敏感。
三个孩子看看小姨和小姨夫,渐渐看见季晨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才回到严温玉身边。
“你干嘛吓唬孩子。”严温玉抱怨了下,虽知道季晨是好心,但表情太过于严肃,还是按照以前的职业习惯对待这些事情。
“防患于未然。”季晨解释。
孩子们依偎在严温玉身边,院子里只有月光照着。
季晨放下手里的手工,把锯好的一根根小木头放在一旁,进屋把蜡烛拿出来。
夜晚的小动物们开始陆续活起来了,小村庄里的蟋蟀、青蛙断断续续地叫着。
严温玉时不时地拍一下身边的蚊子,不知道以前自己从来不招蚊子咬,这会竟然被咬了好几口。
欢欢依在她怀里,安安和静静坐在旁边,听她讲着白雪公主的故事,讲完了继续讲皮皮鲁,还得顾着蚊子咬。
季晨把乐乐抱出来,便听见严温玉说着:“外面蚊子多,蚊子最爱喝婴儿的血了。”
他没被蚊子咬,见他们几个时而挠胳膊上的痒,蚊子确实有点多,便听话般地又把乐乐抱回去了。
坐回到沙发上,蜡烛的一簇光照着半边客厅,严温玉进屋后边挠着胳膊上被咬的大疙瘩,嘴里边嘟囔着,没有电蚊拍之类的话。
季晨心想,有电蚊拍用处似乎也不大,这里经常停电,像今天白天,来电也只有一小会,根本不起作用。
他站起身,看着围绕着蜡烛那一小簇光周围的小虫子,又看严温玉似是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发呆,边把乐乐交给严温玉说着先看一会乐乐,便出门去了。
走到对面小河里,看到河边有一束束的蒲棒,拔了几根才回家,又顺手在厨房把火柴带上。
进屋后找了一个铁皮盒子,把蒲棒放进里面,划着火柴点燃。
屋内充满了蒲棒的清香味,另外几根像香肠似的蒲棒放在茶几上。
“晚上要是还有蚊子,就烧蒲棒。”季晨指指茶几上的蒲棒说着。
安安见状,跟静静一人拿起一根,那长长的蒲棒被当做小木棍在两姐妹手里挥舞着,蚊子似乎渐渐变少了一些。
“好像是很管用。”严温玉不由得感叹,看了眼欢欢已经在季晨怀里睡着了。
季晨点头,起身把欢欢抱回到东卧室。
蜡烛的小簇烛光静静地燃烧着,严温玉翻着手里的三年级课本,拿出笔记本和笔不停地记录着。
季晨又点了一根蜡烛放在她跟前,灯光亮了一些,拨弄了几下蒲棒,把剩余的蒲棒收进塑料袋中挂在墙上的钉子上,既可以防蚊子,又方便随时拿取。
安安和静静依旧趴在严温玉身边,烛光下,她的一丝头发在额前,有些凌乱。
时间指针走向了8点多钟,季晨瞅了眼时间,便轻声对安安和静静两姐妹说着该睡觉了,睡前会给她们讲故事,两姐妹听到讲故事,这才从严温玉膝盖上挪开,洗漱上床。
严温玉看着这本书,是人教版的课本,里面有许多自己小时候没有学过的,许校长没说具体让她讲那一章节,她便都仔细看了看每一节,时而做着笔记。
大学暑假时她有过支教的经验,碰到这种临时需要上场讲课的事还是得心应手的。
本子上密密麻麻记着很多内容,有学生如果没认真听课,应该怎么挽回学生的注意力;还有学生如果不懂这个词语的意思,应该怎么解释之类的问题。
最后甚至把课后作业都列出来了,写完一些重点之后,她才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这才注意到屋里很安静。
孩子们应该都睡了,季晨不知道去哪了,她往屋外看去,黑乎乎的院子里的情况看不清楚,又往东卧室门口待了几分钟听动静,里面没有声音。
她拿了卫生纸,深吸一口气,计划小跑到厕所,刚出门就听见季晨那厚重的声音:“课备完了?”
声音在黑夜中带来了些许安全感,严温玉点头,忙说:“你就在院子里待着,我去上个厕所。”说完没等季晨回应,忙跑去厕所。
出来之后,心有余悸,还不停地责怪自己,怎么都这么大了,居然怕黑,还怕村里有坏人。
季晨站在门口,看着拍着胸脯的严温玉,笑了笑说:“晚上上厕所就叫我,不要不好意思,我们以前去野外,不止女同事,连男同事都会害怕,上厕所都是一起搭伴去呢。”
野外甚至还有坟场,他只能根据以前同事害怕的经验来安慰严温玉。
“哦,其实没有那么害怕,就是太黑了。”严温玉回应着,她嘴上不想承认自己害怕。
“嗯,行,随你,去睡了。”季晨敷衍着,摆摆手进屋去了。
黑夜降临,蟋蟀也开始觉醒了,各种小动物的声音陆续出现。
第16章 第十六章
严温玉一晚上不停做噩梦,这天早上是顶着大黑眼圈醒来的,她一直想着今天面试的事,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准备的很充足了,但开弓之箭还是希望拉的漂亮一些。
吃完早饭后朱婶就来了,刚进门就先把乐乐抱起来:“这一晚上没见乐乐,还真怪想小崽的,是不是乐乐?”
看着严温玉站在一旁,三个姐妹也很安静地看看她。
“小严快去吧,这就交给婶,保准把乐乐养的胖胖的。”朱婶瞅着怀里的乐乐,“是不是乐乐,哦,乖乖崽。”
严温玉把麦乳精和奶瓶,尿布等一些乐乐需要用的物品放在沙发一端,嘱咐着朱婶,随后又说:“我就在学校,您要有急事就抱着乐乐来找我。”
朱婶点头:“啰嗦。”
两个人都笑了笑,严温玉带着三个孩子拿着笔记本和课本这才出门。
整个村子都在苏醒,早上的阳光照在林子里。
她特意带着三个孩子,想让她们早早熟悉学校,做记者时就听说有些孩子上学第一天就在排斥去学校,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希望这三个孩子对学校不是畏惧的。
跟昨天学生在教室里备课文的声音相比,这会的学校格外安静。
她顺着中间的路向许校长办公室走去,刚走到旗杆那里,就看到许校长和几位年龄比他大一些的人出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许校长跟另外两个人看到严温玉说着,看着她手拉着的三个孩子,又开着玩笑,“哟,真看不出来,你这瘦弱的小姑娘,居然有三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