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青梅竹马,年少慕爱,感情十分好,一路走来都是相互扶持。后来有了应窈更是万般疼宠,眼珠子似的爱着。
应青知晓李柔娘在这个家里受委屈,他自己也不想再面对阿爹他们,打算等自己攒够了钱就带着妻女搬出去。
可天不遂人愿,边疆战事吃紧,他被征调入伍,在战场上九死一生……
应青命大,更多的是心心念念想着自己柔弱的妻子和年纪尚小的女儿,不知她们有没有受人搓磨,有没有受委屈。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站在熟悉的院子里,闻到烟火气息,应青眼眶湿润。
“啪。”竹笼掉掉地声清脆,惊醒他的思绪。
“应郎!”李柔娘反应过来,慌慌张张跑向他:“你回来了!”
她方才在灶房忙活,手上沾了脏污,连净手都没来得及。
“是我。”应青大步上前,紧紧抱住阔别多年的妻子。
李柔娘潸然泪下:“你怎么……你怎么才回来……”
应青一去七八年,一点音信都没有,她还以为夫君战死前线,夜里抹泪想起此事都十分伤怀,下定决心要把两个人唯一的孩子带大。
婆婆和小姑子都和善,日子也不算难过。
可今日,应青竟然回来了。
李柔娘本以为自己在做梦,可身前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抱住的的臂膀也坚实有力,她颤抖着手抚上应青带着细碎伤疤的面庞,抽噎道:“柔娘等了你好久……”
“是我的错,让你们担心了。”应青用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泪水,心疼道:“你轻减不少。”
李柔娘几乎是又哭又笑,把应窈也揽进怀里:“这下,我们一家人永远也不分开了。”
“好。”应青捧住她的脸,一字一顿道:“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们母女二人,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回应他的是李柔娘温热的泪水。
第64章 宣布
“你为何,为何不寄信回来?”李柔娘把头埋进应青怀里,闷声问。
她也曾动过给应青写家书的想法,但她自己也不知晓应青跟着行伍去了哪,求告无门。又满怀希冀想着有没有家书寄到镇子里来,去了几次都是空。
应青走时嘱咐她等个两三年自己还没回来便另嫁他人,不要消磨青春时光。可李柔娘等不到丈夫消息,抱着尚且年幼但女儿,如何能安安心心再嫁。
她年轻寡居,又生得美貌,媒婆上门想给她说亲,言语中都是劝慰。
媒婆说应青对你虽好,毕竟眼下生死不知,婆婆小姑又不是能容人的不如尽早再寻良人。
她说的是对的。
那个时候珍娘对她和窈娘还是冷淡态度,胡氏也颇为苛责,嫁与他人是个好选择,但李柔娘还是拒绝了。
李柔娘只以泪洗面,请说媒的媒婆离开,暗自打定主意,哪怕应青不回来了,她也要守着窈娘过完一辈子。
窈娘还小,离不得她这个做娘亲的,她怎么能再嫁。
少年慕艾,相识相伴多年,李柔娘又怎能放下。
也索性珍娘转了性子,担负起养家责任,对她和窈娘也态度转好,佑护着她们过活。
窈娘入了书塾,在县考中有得了好名次,未曾辱没门楣。
李柔娘本以为守着窈娘长大成人便能终了此生,没想到应青还能回来,她还能和夫君见面。
应青揽住李柔娘瘦削的肩膀,温声解释:“我写过许多封书信,和其他人的信一同寄出去,路上颠簸流离,竟是一封也没送到。”
他没上过几年书塾,在军中总要拿银钱让刀笔吏代为撰写,一封又一封送出去,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回应。
随军四处奔波,应青也不知晓自己究竟离家多远,只把对妻女的思念写进一封封家书里,盼望着送信人能送到。
可近几年并不太平,南下州府流民动荡,补给常常不够,遑论兵士的家书了。
“你回来便好。”李柔娘咬紧下唇,不想再落泪,倒显得她多脆弱一般。
应青点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不会再离开你们了,我保证。”
军中事务放下便放下,他宁愿在这小镇上守着妻女,再不离开,让她们过上安稳日子。
两人紧紧相拥,应宝珍在旁边拉过应窈的手。
久别重逢,自然要互诉衷情,应宝珍体谅哥哥嫂嫂思念之情,拉着应窈先出去了。
应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被应宝珍捏了下耳朵:“别打扰他们两个讲些小话了。”
被捏了耳朵应窈才“哦”了一声,乖乖和她出去。
胡氏还在饭馆忙活,应宝珍心里一合计,干脆去找他们。
卫吉应当还在饭馆里,她思忖着如何向应青介绍卫峤和卫吉,同他说一家人要搬去定州照顾窈娘去书院。
应青离家多年,听见窈娘的好消息,应该也会赞同。
应宝珍这般想着,捏了捏应窈的掌心,意味不明道:“窈娘啊,你可得替我解释解释啊……”
“什么?”她声音渐渐低下去,应窈没听清,问了一遍。
应宝珍笑了笑没说话,摸摸她的头:“走罢,我们去找阿吉。”
李柔娘和应窈过得都好,面色红润还胖了一圈,他应青总不至于昧着良心说自己苛待她们吧。
应宝珍有了底气,步伐也轻快起来,赶着去和胡氏通报好消息。
“你哥,”胡氏神色古怪:“回来了?就今日?”
应宝珍点头,补充道:“阿兄已经回家了,嫂嫂也在家里。”
“这么快啊,”胡氏发出一句无谓的慨叹,讷讷道:“这是好事啊……”
珍娘一直打着“寻找应青下落”的名号,她从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也能慢慢接受,甚至想着李柔娘和窈娘,对这个和自己素来有龌龊的继子也放下几分不喜。
往事晦暗不可追,既然她们已经开始新生活,自己又何必再计较什么呢。
女儿珍娘已经长大成人,出落得干净漂亮,又有开饭馆的好手艺,终身大事也有了着落,自己还有什么好别扭的。
她叹道:“你哥也离家这么久,累坏了,晚上我采办一桌宴席罢。”
应宝珍见胡氏没什么抗拒反应,眼神一亮:“那就辛苦阿娘了。”
胡氏神色和缓:“就你嘴甜。”
这些日子应宝珍孜孜不倦在她耳边开解,试图缓和自己和应青的关系,她当然是知晓的。
老头子死了,周家的婚事也告吹,自己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既然一切尘埃落定,那便不需再管。
应宝珍笑起来:“那我也去帮忙,卫峤晚上也会来,我同柔娘他们介绍他。”
“你可想清楚了?”婚姻大事非儿戏,胡氏抬起眼皮看她,眼神认真:“卫峤那小子是不错,你认准他了?”
往日她看卫峤哪里都好,可珍娘一说要和卫峤结成好事,她便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觉得不对起来。
应宝珍笑得坦然:“阿娘,您还不知晓女儿怎么想吗?”
胡氏瞪她一眼:“怎么和你娘说话呢。”
她语气却没什么变化,应宝珍知道胡氏没生气,默许了她和卫峤的事,也松了口气,亲昵地揽住胡氏的手臂。
晚膳时饭馆没开门。
胡氏和应宝珍置办了一大桌丰盛的宴席,一家人围在桌子面前,神色各异。
卫峤和卫吉神色有些拘谨,规规矩矩坐在旁边。应青神色不明,默不作声观察着饭桌上多出来的两人。
李柔娘已经向他介绍过二人,但他听她的意思,中间那个小白脸还有可能成为他的妹夫?
应青心情古怪极了,像头一回听见应宝珍对李柔娘和窈娘好一般,连带着神色也有些凝重。
应宝珍神色自然,招呼着众人吃饭:“别干坐着了,菜要冷了。”
她多看了一眼卫峤:“你也是,别傻坐着了。”
旁人看不出来,应宝珍怎么不知晓卫峤表面神色镇定,其实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
她心底好笑,没表现出来,省得让这人更紧张。
“好,好。”卫峤连忙点头。
他一回来便听见应宝珍哥哥回来的消息,想着怎么也要给人留个好印象,一直端着讲规矩,连带着卫吉都不敢吵闹。
卫峤却对上应宝珍含笑的眼,知晓她在打趣自己,更有些懊恼。
他明明可以游刃有余些的。
菜肴精美,应宝珍估摸着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宣布消息:“我和高夫子在定州寻好了院子,等八九月就要去定州常住了。”
这事一桌人都知晓,没人提出异议,她便继续往下说:“还有一件事,我和卫峤在一起了。”
她神色淡淡,话语却让应青瞪大双眼,他看了看周遭,发现李柔娘和应窈也说不上惊讶。
看来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
应青仔细端详卫峤,许久才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想好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说什么了。”
应宝珍笑笑。
第65章 圆满
卫峤显然惊喜过望,他搭在桌上的手暗暗攥紧了:“我……我发誓会照顾好珍娘,会对她好的……”
但此刻说出誓言倒显得他油嘴滑舌,卫峤声音低下去,紧张地看向应宝珍。
他仍旧是那副俊秀模样,有几分不安,浅色瞳孔在一豆灯火的照耀下更加透亮。
应宝珍知晓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怕自己后悔,毕竟二人并没有名分,应青还横挑鼻子竖挑眼似的盯着他看。
也就是这个人,从见面后一直默默支持着自己的决定,帮自己做事,从未有过怨言。
这一切应宝珍都看在眼里,卫峤早早起来打水添柴,赶走来捣乱的地痞流氓,为她们家里忙活。
她心情莫名舒畅几分,打断他断断续续的剖白:“好了,我晓得了。”
“我……”卫峤拿不准她什么意思,只好作罢。
应宝珍冲他眨眨眼:“我竟不知你怎么这么喜欢我。”
她生得明艳,笑起来光华满室,让本就把心思放在她身上的卫峤定定看着她呆住了。
应青咳了一声。
应宝珍反应过来,笑了笑。
卫峤这个反应,显然是心悦她的。应宝珍看起来也有几分真心,应青也不便说什么,只道:“珍娘,我离家日久,你也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能自己拿主意,这事我也不便管你。”
“只是,”应青顿了一下,转向卫峤:“别的姑娘家要有的东西,珍娘一个都不能少,当然我们应家也会给出丰厚的嫁妆,不会让珍娘委屈了去。”
饭馆进项不少,他从军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两,足够让应宝珍风光出嫁。
胡氏点点头,十分赞同。
“应兄,”卫峤神色带上几分严肃,正襟危坐:“我父母早逝,家中唯余一弟,断不会让珍娘受到欺辱。三书六礼也早早着手准备,还在定州处购置了一套宅子,等珍娘过门。”
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恨不得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体己都掏出来捧在应青面前佐证自己的话,连老房子的门梁上藏了十几张银票的事都一骨碌说了出来。
应宝珍从一开始笑着听他剖白,到后来也不免羞红了脸。
“还有这个,”卫峤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木匣子。
“这是……”应宝珍看这匣子眼熟,不由坐直了身子。
卫峤冲她一笑,打开了那匣子,露出里面三副金银玉头面,簪钗围髻耳铛一应俱全。上面镌刻草叶,珠花等吉祥图案。
“这几幅头面不是珍娘早些时候当出去的吗?”胡氏发出疑问。
“我去当铺的时候偶然看见了,”卫峤把匣子递给应宝珍:“就把它赎回来了,也算物归原主。”
胡氏大为感慨:“你有心了。”
应宝珍则是接过匣子,仔细看看那几幅头面:“你把它们保存得很好。”
原主很喜欢这几幅头面,应宝珍攒下银两之后打算去当铺赎回来,没想到柳书生同她说已经被人买走了,她便失望而归。
原来是卫峤把它们买回来了。
她回想起来这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而那个时候自己和卫峤还不太熟,心生疑问:“你,是怎么想到把它们买下来的?”
面对她的疑问,卫峤显得有些羞赧,剖白一般:“我听说他们要来应家收债的时候急匆匆跟着去了,听到你把嫁妆头面当了的消息也很愧疚……所以才想着把它们赎回来。”
更多的事情他没有说,比如他在饭馆见到应宝珍的第一面就觉得她是在是个特别的姑娘,胆大心细,在一群收债的人面前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家人。
觉得她特别之余,又注意到她是在是个漂亮姑娘,眉眼鲜活,第一面便让她移不开目光。
卫峤不自觉地把目光停留在应宝珍身上,又惶恐冒犯,假装自己并不在乎,免得惹人疑心。
应家大儿常年不着家,阿爹留下一屁股债撒手走了,留下方才十七八岁的应宝珍担起养家重任,还咬牙供她侄女儿念书塾。
镇上虽偏僻,民风淳朴,还是有些泼皮破落户会来饭馆找麻烦,他便私底下解决这些麻烦,不让应宝珍烦心。
他想,应宝珍肯定很辛苦。
尔后卫吉不晓得怎么认识了应宝珍和应窈,也让卫峤有了光明正大帮助她们的机会。
接触日久,他发现应宝珍实在是个特别的姑娘,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无法从应宝珍身上挪开,他的心绪也随着应宝珍的心情而变化。
卫峤无奈,但他心底已经有了回答。
而此刻,他同应宝珍的家人坦白提亲,保证自己一定会对应宝珍好,她的家人也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