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沂虽然对这些略有耳闻,但是真正看到这些东西还是觉得很新奇,她欢欢喜喜带着这些回了府,用过午膳之后,换上了听一阁准备的衣服和头饰按照规定的时辰前到达了天一阁附近。下马车前,她脱下了斗篷戴上了面纱,下了马车看到周围很多和她一样打扮的女子,一眼看过去都长的一样,哪怕知道应该有她认识的贵女在其中,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头饰,还真分辨不出来谁是谁。倒是没看到有男子的身影,她猜测男子应是和她们进入的时间不同。
她同所有人一起隔着距离依次排队进入天一阁,每个人被单独安排在了一个房间,房间门是开着一半的,但是从门口是看不到里面的。第二轮的考核很快就开始了,由阁中给出一个主题写诗作画,房间里是早就备好的笔墨纸砚。在一个时辰内完成即可,最后经阁里评定前六十留下。
桌子上的一张纸上已经写好了准备好的考题,二选一,沈令沂挑了一个思考了一刻钟,便开始提笔画了起来,画完之后开始写诗。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画完之后,她根据屋子里的焚香判断出只过了半个时辰,等了一刻钟墨水干了之后,她晃了晃桌子上的铃铛,立即有侍女进来绕过屏风走到她面前取走了那幅画,“姑娘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桌上的书。”说完离开了。
沈令沂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确实有两本准备好的书,她拿起来翻了翻,有一本是奇游记还挺有意思的。第二轮考核结束之后,若淘汰者则会被请出听一阁。
一个时辰之后,第三轮也开始了,有七个侍女走了进来,每个人手里捧着两幅画,让沈令沂选出一幅最喜欢的。
沈令沂注意到画上的主题正是她选择的那一个,她被一幅画惊艳了,无论是画还是字亦或者是意境都让她自叹不如,于是她选择了那幅。
没过多久,有侍女告知她对方也刚好选择了她的画。
沈令沂倒是有些意外了,又是同一个主题又是彼此选中,还真是有点缘分,“若是没有彼此选中呢?”
侍女回道,“那便会抽签决定。”说完,顿了顿,忍不住道,“这六十人里只有姑娘您和那位公子是都选择了对方,其他人都是抽签决定的。”
第九章
沈令沂听到愣了一下,饶有兴致道,“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侍女真心实意道,“姑娘您有所不知,上一届大会是一对互相选中的都没有呢。这是天大的缘分呢。”
沈令沂微微一笑,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侍女补充道,“姑娘稍等片刻,阁里会安排诸位依次离开。”随后又将手里的号码牌递了过去,“这是姑娘您的信物,每月领着这牌子按时过来取信寄信即可。”
沈令沂接了过来,令牌是一块玉制作的,通体绿色,成色是上乘,她心里感慨了一下天一阁还真是财大气粗。
她等了一刻钟左右,有侍女进来告知她可以离开了。下了楼,出了听一阁,外面没有标识的普通马车相比起来的时候少了一半,还能看到一辆正离开的马车。
自那以后,她每个月都会收到那位公子的信,也会回一封信回去,因着第一封信她提及家里排行第四,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封信开头的称呼都是四姑娘。而她只隐约知道对方比自己大上好几岁,于是便从善如流地称呼他为先生。
通信一年以后,若双方有意见面阁里会安排。一月一信,在信中可以就某件事的看法进行争辩也可以游历所见亦或者是自己写的诗作,不知成就了多少闺中好友,才子佳人和知音。征得双方同意,阁里会统一誊写一些书信内容在阁里进行张贴供大家参观。听一阁一直都是京城文人交流的场所,经常门庭若市。
“郡主,奴婢替您取回来了。”映月的声音打断了沈令沂的回忆。映月琢磨着郡主方才问及的态度,还是亲自去了听一阁取了画卷和书信。这几年因着郡主上午忙着练习琴棋书画,所以都是让她下午取来,然后在睡觉前看信以及回信,第二天再让她拿去听一阁的。
沉浸在回忆中时她并未多想,看了一眼屋子里的计时,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按了按眉心,听到映月的话,轻声开口,“拿进来吧。”
映月挑帘进来,手里抱着一幅画卷和一封信,沈令沂不待她走到面前便从软榻起身,一时之间忘记了仪态,快步走了过去,从映月手里接了过来。
映月头一次见郡主有些失态的模样,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有些顾忌没有说出口,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沈令沂抱着画卷的手有些颤抖,她自然知道画卷的内容,也知道手里书信的内容,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也在下午照常收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画卷放在案桌上徐徐打开,当看到画卷上寥寥数笔勾勒的画面,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海面上有月亮的倒影时,她终是没忍住,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落。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注1】
前世的她在看到这幅画时就明白了后面半句话的意思,而其实鲜有人知道这句诗是开国皇后对皇帝说的,开国皇帝终其一生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传其佳话。而开国帝后之间的深情一直以来都在被有意压制不被更多人知晓,若不是她钦佩开国皇后的才能翻遍史籍,也不会知晓这句诗。
三年书信往来,三十六封信,封封皆是情思,明明书信的内容无关风月,可于字字句句之中带她走过了江南水乡,领略了大漠风光。她在书信中窥得他的所见所闻,早已动心,只是她不能表露分毫,只得埋藏在心底。
或许,早就有迹可寻,在两年前她收到他的书信会迟迟不敢拆开时候,在她看到书信内容会忍不住在床榻上不顾仪态的打滚的时候。情窦初开之际,她隔着书信喜欢上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无人知晓,在幼时她看武侠小说和游记时,她便渴望可以去游历天下,去看看大周的大好河山。可她只得待在京城,之后更是每日学着琴棋书画,每月去参加贵女的宴会。而每个月的书信里,都是不同的风景不同的见闻,她惊叹着向往着。她心动的也许正是他活成了她想活成的样子。
沈令沂动作轻柔地将画卷卷了起来,从书架上拿出了一个盒子,仔仔细细地把盒子里几乎没有的灰尘擦去,再把画卷放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把信拆开,入目之处依旧是那声“四姑娘”,书信的内容不长,语言精炼又不失生动讲述了这一个月的见闻,信的末尾提及他不日将到京城,询问她是否能见一面。
前世的她此时正为兄长的事情焦虑,府中一片愁云惨淡,那时候的她,提笔回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并且撕毁了画卷断了自己的念想,她让映月前往听一阁中断了书信的往来。自那以后她强迫自己忘记,后来啊,也真的差点就忘记了。
沈令沂将信看完,细细抚平上面的褶皱,将它放回信封,再连同软榻上的三十五封信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好一同放入了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