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瑕虚弱地笑了笑,一字一句道,“沈家一案,父皇可以重审吗,儿臣不求沈家众人荣华富贵,但求他们性命无虞。不然,儿臣黄泉路上都不敢去见她。”
皇上看着他,心里不是滋味,郑重承诺,“朕答应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秦瑕喃喃了一句,“我来寻你了。”然后身子一松,眼睛缓缓合上,嘴角是上扬的。
皇后颤抖着探了探鼻息,再无气息,她终是绷不住了,抱着秦瑕的身体凄惨唤了一声,“容与!”然后失声痛哭。
皇上拍了拍她的背,想安抚,却被她爆发出的力气猛地推倒在地上,他狼狈地爬了起来。他气极,嘴唇哆哆嗦嗦,终是甩袖离开,外间宫人已经齐齐跪下,李公公候着,见皇上出来了,迎了上去。
皇上摆了摆手,不欲多言,坐上轿撵离开了东宫,无人知晓,他坐上轿撵帘子落下的那一刻,一滴泪从他脸上缓缓滑落,等轿撵落地,他面无表情,依旧是那个无情的帝王。
秦瑕死的那一刻,沈令沂难受极了,即便知道这是梦境,尤其是看到他临死前最后一刻都在求皇上留沈家众人一命,他曾对她承诺会护住沈家,所以一直到死他都在努力兑现。
皇后哭了一会,突然平静了下来,她擦干眼泪,仔仔细细理了一下仪容,然后走了出去,沈令沂意识到不对劲,立即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凤栖宫,她看着皇后命人备了热水沐浴更衣,然后换上了凤袍,那是只有在重大典礼上才会着的礼服。见此,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猜到皇后要做什么了。
关嬷嬷更是跪在地上哀求,“娘娘,您别做傻事!殿下也不会想看到您如此。”她陪着皇后从镇国公到皇宫,从国公府小姐到皇后,没人比她更了解皇后了。
皇后挥退了其余宫人,独独留下了关嬷嬷,她拿出两个匣子和一块令牌,递了过去,“一个是是本宫写给家人的信,若沈家出来了,劳烦嬷嬷替我转交一下。另一个是本宫为嬷嬷准备的,足够嬷嬷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继续留在宫里或者出宫都可以。”
关嬷嬷不肯接,摇摇头,哽咽道,“奴婢只想留在娘娘身边哪也不去。”
皇后冷声道,“怎么,你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关嬷嬷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皇后放缓了声音,“本宫想一个人静静,你出去吧。”说着将两个匣子和令牌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关嬷嬷松了一口气,见娘娘没执意把东西给她,以为娘娘回心转意了,退了下去。
皇后看着她出去之后,在柜子里按了一下,从暗阁里取出了一壶酒,她拿着这壶酒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倒了一杯,拿在手上晃了晃,左手撑着头,凄然一笑,“母亲,晚晚当初该听您的。秦霄他从来都不是我的良人。帝王无情,帝王无情,我怎么会觉得他是那个例外呢。是我害了沈家,害了蕴蕴。母亲,晚晚真的好想你们,好想国公府。皇宫好冷好冷。”
她一意孤行,不惜与母亲断了关系也要入这后宫,换来的是夜夜独自点灯到天明,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她不该入宫,不该执意让蕴蕴和容与定下婚约,不该把沈家牵扯进来。太多不该了,但她明白得太晚了。她把所有执念寄托在了蕴蕴身上,是她害了蕴蕴。
沈令沂静静看着,她以局外人的身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那酒是毒酒,她知道。好几次,她冲上去,企图把被子夺下,却碰了个空。
一身凤袍头戴凤冠,皇后妆容精致,她含笑饮下杯子里的酒,酒杯落地,双手无力垂下。这一生太苦了,她没有勇气继续下去了。
关嬷嬷一直守在外面,听到酒杯落地的声音立即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的皇后,她惊恐出声,“娘娘!”
消息传到乾清宫,皇上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挥了挥手,“朕知道了,着礼部安排太子和皇后的身后事。”顿了顿,又补充道,“按最高规格办。”
沈令沂在皇宫里飘了很久,她看着本来处处一片红色被替换成了白色,宫人们低着头,也看到城墙之上官员鸣钟,后宫妃嫔有人唏嘘不已,有人窃喜,有人惶恐。
……
在一阵喧闹声中沈令沂醒了过来,一睁眼便对上母亲担忧的神色,“母亲怎的过来了?”
镇国公夫人见她醒了,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嗔怪道,“你这孩子,昨晚去哪了,怎累的睡了一天一夜,若不是太医信誓旦旦说你身体无恙,只是过于劳累陷入沉睡中,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沈令沂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都暗了,屋子里也是靠着烛光才亮起来的,她愧疚道,“让母亲担心了。”
镇国公夫人握住她的手,“无妨。”然后看着她梳洗过后用了一些吃食见她身体确实无碍,这才放心离开。
映月捂着胸口一阵后怕,早上辰时她见郡主迟迟未醒,只当郡主昨晚累到了,但快午时了还未醒来,她意识到不对劲,来到床榻前轻轻唤了几句依旧没有醒过来,便赶忙告知了国公夫人唤了太医过来。所幸,没什么大事。“郡主近来似乎有点嗜睡?”
沈令沂点点头,含糊道,“许是松懈下来了。”她琢磨着怕是因为梦境的缘故,昨晚的梦过于长过于真实了,以至于她现实中迟迟没醒来。
睡了一天一夜了,沈令沂也没了困意了,去了书房开始磨墨练字,思及昨晚梦境中的前世她唏嘘不已,若那真是前世,那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岂不是最后都没有善终。
第三十章
皇宫一处布置精致奢华的宫殿里,一身华服的女子媚眼如丝,正斜斜靠在床榻上任宫女给她按肩膀捶腿,端端是风情万种,明艳不可方物。
“皇后被禁足了,那皇上可有说将这六宫之权让本宫代理?”宁贵妃摆弄着手上精致的指甲状似不经意问道。
传话的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道,“李公公并未派人传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