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宿洲低低开口,“月色正好,可否邀四姑娘走一段路?”
皇宫宫门口前面一段路都是有灯笼的,再加上月色,并不会看不清路。
沈令沂欣然应允,两人并肩同行,身后下人和马车远远跟着,宽敞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前方看不到尽头,仿佛能一直走下去,身旁有他在,她便觉得很安心。即便什么都不说,只要知晓身旁有他陪着,就不会觉得无趣,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也希望这条路久一点再久一点。
宴宿洲刻意放缓了步伐,配合着身边人的速度,云淡风轻道,“今晚宫宴觉得如何?”
沈令沂想也不想回道,“宫里的佳肴不错。”这大抵是她过得最轻松的一个宫宴了。往年宫宴皇后都会把话头扔给她,宫宴前还得和一众贵女寒暄,宫宴中礼仪得时刻保持完美无缺,精神高度紧绷,不敢有一刻的放松。而今晚不同,卫玠是今晚话头的中心,皇上心情好提前离场,宫宴也提前结束了。这一晚上她就顾着吃和看了。
宴宿洲宠溺地笑了笑,这才是小姑娘该有的样子,往年宫宴,他都有关注她,一群贵女之中风姿绰约,只是到底少了几分鲜活,不如书信里那般无拘无束。
沈令沂想起了别的事情,惊叹道,“卫将军和我小时候那个玩伴真的好像,原来世间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还是性别不同的两人。
宴宿洲见状哑然失笑,“卫夫人年轻时候一直想生个女儿,生卫玠的时候伤了身子,故小时候一直把卫玠当女儿养。”剩下的话他没说的那么直接。
沈令沂睁大了眼睛,有着不敢置信,所以小时候那个漂亮妹妹就是现在的卫玠,她觉得自己得冷静一下,竟然错付了,可惜了她的那些新裙子。
她嘀咕了一句,“还是小时候更可爱。”
宴宿洲笑着道,“他还是孩子心性。顺风顺水长大年少成名,没受过什么存折,难免傲气了点。”
沈令沂明白这个理,甚至有几分艳羡。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没有灯光的地方,就此分别,两人上了各自的马车。
宴宿洲看着沈令沂的马车走远了这才上了马车。
晏王府门口,卫玠已经斜靠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待看到马车停下还未等宴宿洲下来,便抱怨道,“怎么那么久。”宫宴结束后,他本来想和宴宿洲一起回府的,宴宿洲说要等人,让他和曲星河先走。
他一开始还不情愿,直到曲星河强行拉着他上了马车,“首辅等他未婚妻呢,咱们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宴宿洲下了马车,直接道,见他犯困还强撑着等自己,语气缓和,“困了便去睡。”
卫玠立即清醒了,“不困不困。”宴宿洲太忙了,昨日去镇国公府下聘回来转头又去了书房,今天去参加宫宴之前也一直在书房处理政务,他不好意思打扰他。若是彼时他去睡了,明日八成又寻不到他了。
宴宿洲走近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有事?”
卫玠理直气壮说,“我都来京城两日了,你没带我逛逛也就算了,也不和练剑。”说到后面语气幽怨起来了。
宴宿洲耐着性子道,“的确是我的不是,近日公务太多了。”他斟酌了一会,开口,“明日陪你。”
卫玠压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别扭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让你抽时间陪我。”
宴宿洲闲闲道,“应该的。”
卫玠眼睛亮了,又打了几个哈欠,这才放心道,“那我回去休息了。首辅也早点休息。”
……
另一边沈令沂回到镇国公府后没有马上回院子,而是先去了一趟主院,得知母亲并未歇下后,这才让主院的下人告知母亲一声。
待她进了里屋,镇国公夫人立即屏退了下人,知女儿深夜寻自己定是有事,“可是皇后为难你了?”事后她才得知女儿被皇后单独请去了凤栖宫。
沈令沂不想让母亲担心,摇摇头,“皇后并未为难我。只是。”她顿了顿,“皇后打算与我们划清关系了。”
镇国公夫人早有心理准备,事实上沈家在答应宴宿洲的提亲的时候,在皇后看来便已经和她站在了对立面。
“你父亲同我说过,他和皇后也起了争执。”
沈令沂想起今晚皇后在凤栖宫同她说的那些话,依旧不解,为何皇后固执地认为宴宿洲是皇上的私生子,而宴宿洲身为曦和太子之子又是如何成为晏王之子的,只是这些她不便和母亲说,想着日后定要寻个机会亲自问问宴宿洲。
镇国公夫人叹了一口气,“也罢。总之你如今和首辅定亲了,咱们沈家本来也是中立,也不会去掺和宫里那些事情了。我只希望沈家能安安稳稳的。”
沈令沂想起不出意外宴宿洲最后是会登基的,有些欲言又止,只怕母亲的愿望落空了,她们沈家依旧很难置身事外,更何况,帝王无情,若是一直身处被动一切都是未知数,倒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当今皇上德不配位。她生平第一次有了野心。
……
东宫。
秦瑕脸色苍白如纸,即便在暖阁里,身上也盖着厚厚的毯子,时不时低低咳嗽起来,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彼时他刚批改完奏折,正听赵公公描述今晚宫宴发生的事情,当听到母后问及卫家女的亲事时,他眉心微蹙。
赵公公说完,小心翼翼补充道,“皇后娘娘也是关心殿下的终身大事。”大街小巷谈论郡主和首辅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消息,他都命人封住嘴,不能透露给殿下。
秦瑕微微一笑,“以孤如今这身子情况,定亲了也不过是耽搁那些姑娘。”近日病情越发严重了,他心里有数,其实即便沈令沂没有让他解除亲事,他们最终应该也不会大婚,他怎么舍得让心爱的女子守活寡,可,他也有一份私心,有点舍不得解除这门亲事。这是她和他为数不多的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