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轮回中历劫
“小白，我找到蓬蓬草啦。”
沧隐心中正五味陈杂，便听到白瑶欢快的声音传来。
刹那间，所有情绪隐入心间，沧隐笑着道一声，“墨离境主，当好你的灵宠。”
他招手将惯常用的一把茶盏拖来，只片刻，袅袅茶香散开，小兔子卧于一侧，沧隐一手持茶盏，悠然自得品起了点心。
俨然一副温馨自然景象。
“界主大人，您来啦？”白瑶心中高兴，见到这副场景更是开心。
她自然的将小白抱入怀中，轻轻抚了抚它一身雪白的绒毛，炫耀，“小白可爱吧？”
沧隐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小兔子，哈哈大笑，“可爱。”
白瑶被他的笑容感染，“界主大人，今天有什么好事吗，是不是我师尊就要回来了。”
沧隐看一眼满眼期待的白瑶，又看一眼即使是只灵兔也带着一股高冷气韵的墨离，忍俊不禁地摇头，“我看他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倒是你，要下凡一趟。”
白瑶脑神经还绑在自家师尊身上，闻言便有些着急，“是不是师尊遇到什么麻烦了，这可怎么办，界主大人，我没什么法力，您安排紫陌和我一起吧。”
紫陌是境主手下第一人，中天境内，无人出其右。
沧隐看一眼尾巴悄悄摇了摇的兔子，喟叹般说一句，“他能有什么麻烦，麻烦的是你。”
沧隐如此这般解释一翻，白瑶有些诧异，“这里还有淘汰制啊？”
她已经成仙了，难道不是当当漂酿小仙女，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行了吗。
淘汰这个词过于新颖，沧隐一时没有明白，白瑶便又问了一句，“若是不再是天界人，是不是就不记得你们了？”
“然，彼时将重入轮回，前世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白瑶默然，她这辈子，醒来便在这里，虽然跟了个冰块师尊，却慢慢知道他其实一直把自己当做徒儿教养，她逐渐融入这里，有了家人，有了朋友，这里，便是她这辈子的家。
忘了，就真的再也记不得了。
“历劫结束，我便回来？”
沧隐看出她眼中彷徨，“莫怕，历劫后，你依旧记得自己经历的事情，就像记得自己的前世。”
这么一说，白瑶一下有了底，如今她也记得自己的前世。
“且有人会陪着你的。”
又一颗定心丸，白瑶有些期盼，“是谁，我会认出他吗？”如果可以，好希望是师尊。
沧隐含笑摇头。
也无所谓了，就当是换个身份出门玩一趟吧，白瑶摸了摸小白，“界主大人，就是我家小白没人照顾了，先托付给你吧，等我师尊回来，你给他照顾吧。”
白瑶将小白递出去，可原本乖顺的它突然挣扎起来，似是不愿到沧隐手上。
“唉，小白跟着我久了，是不是知道我要走了，舍不得呢”，白瑶生出了着离别之情，“你跟着界主大人住几天，等师尊回来了，我留信让师尊接你回来。”
她轻抚小白的一身绒毛，面带不舍的看向界主，“界主大人，一定看好小白哦。”
沧隐接过一身冷气的小兔子，伸手摸了它一下，得了它一个狠狠的蹬腿，哈哈大笑，“放心，我也喜欢小白。”
在这欢快的气氛中，白瑶原本的心情也慢慢放松，她有些好奇，“界主大人，我历劫，不就是投胎做人吗，让我当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吧，这样我一辈子平安喜乐，顺顺当当的就过来了，多好。”
沧隐见墨离快冷成了冰团子，便好心将他放下，他笑着看一眼白瑶，“你想做个富家小姐？”
白瑶点头，她上辈子，最希望的就是生在一个圆满的家庭，有爸爸妈妈，小康之家，快快乐乐的活一辈子。
“如此便依着你。”
白瑶欢欢喜喜的下凡历劫，不放心的人很多，眼看着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墨离这日一早便找到沧隐，“无事便安排我入她轮回。”
仙体下凡，凡间天界一般时间，可轮回之内，天上一天，轮回一年，若不早进她轮回，他怕她出事。
沧隐看着云朵上的灵兔，笑道，“你？你怕是无法投胎的。”
他话音一毕，顿觉周身一阵冷气，好笑摇摇头，“平日里，看不上她的是你，如今上赶着保护她的人，还是你，何苦，罢了，放心吧，你虽不能投胎，却能去见他，如今你神魂受损，变不得人，便是入她这一世也只得以魂魄状态看她，天界本就无事，你去吧。”
“她这一世身在何处？”这当是最重要的。
墨离这句话，将沧隐问的一时无话，半晌，他抬头看向无边的天界，摇摇头，“五百年前，京城，至于具体何处，不知，她这一世，经人道，她说过自己愿做富家小姐，当是如愿的吧。”
带着这么一句话，墨离便入了轮回晷。
白瑶的这一世，在淮国。
墨离成仙良久，凡间无甚大事，他下凡次数寥寥无几，从不知此地。
可他仍旧有自己的办法。
京城，城隍庙，墨离问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仙尊，您问的着实有些宽泛了，淮国承平日久，京城富贵人家，汪洋之多，若说这富贵人家的小姐，便更多了，小的，小的实在是……”
土地小儿虽掌管这一方土地，可找那么个小人儿，也难呐。
墨离微微皱眉，他一身云雪般的白袍，好似沾染着东天境的冷意，闻言闭眼半刻，又问道。
“六年前，暮春重三日，几人诞生。”
这个倒是好查，土地恭敬低头，拿出本地司册端详起来。
“回仙尊，巧了，若说富贵人家，那日京城高官中只有两位夫人产子，分别是丞相府林夫人与太医院正周夫人。”
墨离记下这两个名字，微微点头，“你去吧。”
总算是交了差，土地擦擦额头的虚汗，恭敬点头，“那小的就退下了。”
这位东天境境主，那是传说中的存在，入人间界寻人，不知所为何事，奈何他人微言轻，也不敢轻易打探。
“无需担忧，我不会打扰人间界秩序。”墨离留下这句话，须臾之间，便了无踪影。
土地原本屏住的呼吸这才开始畅快起来，他直了直身子，对着身后悄悄探头的副官叮嘱，“最近各处都好好巡查，谁敢懈怠，那就是不要命。”
“哎哎，知道了。”副官从未见过上司对人如此恭敬，见者阵仗便知不是闹着玩的，他连连保证后，有些好奇，“爷，这位是？”
“这是你能打听的！”土地一个哆嗦，四下张望一番后，回头喝了一声。
他挺胸走了一会，许是有些忍不住，悄悄对着副官招了招手，“刚刚那位爷，说出来吓死你们，六界之间，大妖大魔，层出不穷，他可是比那妖魔鬼怪更恐怖……”
墨离并不知他被人如此这般的八卦，两个孩子，确认起来便快了许多。
京都，林丞相的府第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占据了整整半条街的长度，如同王府规制的五进大宅，亭台楼阁，水榭华庭，玉石瑰丽，华美壮阔。
宛若人间仙境。
墨离并不知道丞相府的规制已经逾矩了，他只觉这府邸，莫名的有些压抑。
丞相府人来人往，巡查无数，他以魂魄之态，却如入无人之境，内宅，很快便在眼前。
“大人，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我看您有些疲累。”
墨离经过花园，便听到一句对话。
能入内院的，只能是这家的男主人了，墨离顿了一下，以面识人，若这人是他家徒儿的父亲，他应能看出些许痕迹。
他转过一座形态逶迤的假山，见到的场景却让他皱眉。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他身型挺拔，颇有威仪，算是个人间美男子，可墨离从他身上，看到了气运。
他虽到过人间的次数不多，却也知道这气运之事，彼时他下凡捉过一只大妖，那妖不知练就了什么功法，将那一世人间帝王之气偷渡到了自己身上，堂而皇之承天道之意当了皇帝，以人心炼邪功，弄的民不聊生，他便见过这种气运。
帝王之气。
却不纯正。
帝王之气为明黄之色，绚烂多姿，澄澈纯净，彼时他见的，已经被黑妖之气染的不见本色。
今日见的却又有不同，淡淡的帝王之气，萦绕着一丝灰杂，若即若离，却又丝毫不散。
久不到凡间，墨离不知这是为何，却觉得有些不对，这府邸富丽堂皇，却带着虚假，好似水中富贵镜中花。
仔细端详起来，那人身上，好似见不到白瑶的一丝影子。
他那小徒儿这一世，当不是此处了。
他转身将要离去，却听见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爹爹，娘，你们在这里呀。”
应是与白瑶一同出生的孩子了。
墨离下意识的回头，还未看清人，只觉一阵耀眼的光芒，他下意识的闭了眼。
如今他魂魄状态，对着超出凡世之光更是敏感，他心中惊讶，这光芒，他熟悉的很。
功德，功德之光。
小小年纪，却不知为何有此功德。
他睁眼望去，想看个仔细，却愣住了。
那小丫头梳着两个小小的丫髻，一身粉衫，手拿一大捧花，带着如花笑靥，让墨离晃了神。
那面貌，活脱脱变小了的白瑶。
不用看别处了，墨离想，他找到了自家的小徒儿。
“娘，这是明珠送我的花，好不好看，我来送给爹爹。”
小丫头一来，那原本带着疲累面容的男子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莹儿乖，爹爹看看，这花儿可真好看。”
那小丫头五六岁的样子，与长大的白瑶不同，她的脸上还带着肉嘟嘟的婴儿肥，听到爹爹的夸奖，便眉开眼笑，欢快的蹦跳起来。
少见的，墨离常年毫无情绪的心，有了一丝波动，原来，白瑶小的时候，如此可爱吗。
第11章 人之心（一）
小丫头活泼灵动，自然招人疼爱，更不用说她的母亲。
林夫人将她抱在怀中，眉眼带着大家闺秀的柔美，“咱们莹儿，和明珠好的似亲姐妹，这孩子有灵气，自认字，便喜欢看那医书，也不知这脑瓜怎么生的，看几遍便会了，每次找明珠玩，非要缠着周夫人看草药，周夫人都和我说，莫不是咱们两家，换了娃娃。”
林丞相笑着摸摸女儿的头，“莹儿小小年纪，便精通药理了？她送我的荷包，说能让我睡的好，像模像样的。”
“爹爹，真的能让你睡的好，我跟着书上学的，放的决明子、川芎、三七，能让爹爹睡好！”
她一本正经，伸着手指头数着自己放的药材，声音还带着一丝奶气，莫名的可爱。
一家人其乐融融。
墨离环顾了一番这华美的府邸，却一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他闭眼再睁开，想看看小徒儿这一世境遇如何。
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墨离从未陪他人历劫，并不知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
他看向这一世小徒弟的爹娘，都是福寿安康的命数，心里微微放心，至少，她这一世父母双全，只是不知，她的因果在何处。
陪着历劫，日子并不枯燥。
白瑶这一世名为林玉莹，六岁的小玉莹天真无忧，她每天睁开眼都在笑，吃到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她的父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母亲是大家闺秀，父母恩爱，再无她人，两个哥哥才华横溢，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她是家中独女，受尽宠爱。
她最喜欢的，便是药。
她有个最好的朋友，是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太医院院正家的女儿，周明珠，两个娇娇俏俏的小丫头，最爱溜进那个大大的药室，对着看不到顶的柜子，一个个打开药匣子，对着书本认药材。
墨离如同影子，每日跟着自己的小徒儿，其实他什么都做不了，历劫之人，命数无人能改，可他就这么看着，日子久了，便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稳来。
慢慢的，他也知道了，为何他这小徒儿，小小年纪，便身带功德。
这一世的白瑶，是个菩萨心肠。
“你是神仙姐姐吗？”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对着面前仿佛会发光的姐姐问道。
林玉莹并不比他高多少，却好似大姐姐一般，她温声细语。
“我不是呀，我是林家的女儿，小弟弟，你这样很危险，下次不要跑到车下面，呶，我最喜欢的栗子糕，送给你，吓着了吧。”
那小男孩有些呆呆的接过糕点，他一路调皮，手上灰扑扑的，只一下，便把清透的栗子糕染的乌黑。
见状，小莹儿又劝他，“你要多多洗手呀，你这样吃饭，肚子会痛痛”，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递给了那小男孩。
那男孩就这么呆呆的握着用一方帕子包着的几块栗子糕，眼睛直直的望着那小仙女似的姐姐，上了马车，愈走愈远。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喊叫，接着一个身穿酱色衣裳的妇女扑过来，“小五，小五你没事吧，是不是被撞着了，啊？”
那小儿刚回神，还有些呆呆的，旁边的人便七嘴八舌说起来，“哎呦，你这儿子，可是福大命大，也不知哪家马，是惊了还是怎的，呼啦啦就这么跑过来，你儿子还傻呆在街上呢，要不是那小丫头让她的护卫救了你儿子，这会子，你哭破了大天，也没用啊。”
那妇人一听，顿时合手拜天，“老天爷保佑，老天爷保佑。”
“你还拜什么老天爷，我看你还是拜那小丫头吧，没人家，你儿子早没了。”
“对对对，小五，救你的那好心人呢。”那妇人见儿子没什么事，摸了摸他的头，唤了他一声。
“娘，神仙姐姐给我的。”那小儿看了手中的一眼糕点，又抬头看向马车，见车已经快没了踪影，抬脚就要往上追。
那妇人便明白了，“可不敢再跑了，我家五儿福大命大，快，给恩人磕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