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想等一会和你说……我要去把阿耿带回来。”
陆芸花抬头去看他,一双眼睛红通通地有点可怜,不解地看向他。卓仪不禁伸手轻轻拂去她眼睫上的泪水,像是在用手指接住花瓣上坠着的露珠。
“我只是想阿耿或许有一些不想告诉我们的过去……他这次去应该能好好解决。但我没有想到你的情绪会这样激烈,既然如此便把他接回来吧,总归我们陪伴他的时间还长,时间会渐渐解决一切。”
卓仪的教育方式有时候是带着些冷酷的,就如同锋利的刀剑需要火的淬炼一般,他认为过往经历会是阿耿的磨刀石,而阿耿能在淬炼过程中真正成长,所以他不会阻拦亦不会帮助……
但这段时间他仔细想了想,总归现在安稳下来了,没必要再用这样的方式磨炼孩子,做父母的帮一帮孩子也没什么,便也决定去把阿耿带回来,慢慢消除童年经历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一切从长计议。
却没想陆芸花现在也提了这个想法。
陆芸花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她绽开一个快乐的笑容,猛地再次拥紧卓仪的腰:“谢谢你!阿卓!”
卓仪不禁也跟着笑起来,带着点无奈,他又轻轻拍了拍怀中之人的后背,语气很坚持,表现的没得商量。
“但不是‘我们去’,我会一个人去,快快把阿耿带回来……家里还有其他人,你的摊子也不能丢下不管。”
陆芸花在他怀里乖乖地点了点头,知晓这是因为路上辛苦所以卓仪才拒绝带她,但家里确实要留一个人在,他说的很有道理。
“那你和阿耿要快一点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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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耿望着雨中的院子有些出神,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里的第四天了,还是不能习惯这里的天气。
他记得西北的风很大,雨水却很少,每到这个时间,太阳仿佛天空中唯一的主角,张扬地展现着自己的光芒,让人们在这个时间也能感受到晒得人皮肤刺痛的热辣。
现在他的眼中却是淅淅沥沥、朦朦胧胧的细雨,像怎么下也下不干净,衬的景色都多了几分阴郁。
院中植物皆是郁郁葱葱、绿意浓浓,却被修整成了规规矩矩的样子,这个是“古风”,那个是“禅意”,就是缺了点植物本身的肆意张扬,好像都是顺着一个模子长起来的,连灵动都很刻意。
相比之下阿耿觉得自己更喜欢记忆中院子里那颗巨大的老树、喜欢漫山遍野不知名的小花、喜欢河岸边上大丛大丛,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
不说西北,这精美华丽的院子在阿耿眼里还不如记忆中那舒朗大气的练武场。
不过他这想法满桌子人应该不会有谁理解吧,甚至于……这座院子里的人或许都不会理解。
他们只会说……
“阿耿在看什么?”阿耿对面满脸温柔,笑容和蔼的女子轻柔问道。
她抚了抚一丝不苟的鬓边,黄金制成的耳坠下面光芒微微闪动,那是价值千金的上好珍珠。
她顺着阿耿的眼神看过去,不等阿耿回答就自顾自地微笑着说道:“那是你叔叔从燕祈买回来的兰花,费了二十匹上好宝马接连轮换才保证它在院子里种下之后维持鲜活。你瞧这叶间疏密有度,自有一番潇洒风流气度,十分值得。”
阿耿表情不变。面上温和亲切,仔细看看似乎有卓仪的影子,也有些像陆芸花。
他轻轻点头,却也不愿违心去赞同在他看来如野草一般的植物跑死了二十匹马还很值得。
“郎君,你看这孩子……还有些不习惯呢。”美丽的妇人微笑不变,转而向上首男子这样说道。
她的语气中有种拿捏得很好的亲昵与娇嗔,语气也分动听。
“阿耿把这当做自己家,莫要与我们客气。我既然……你怎么也算是我儿子了。”
上首男子爽朗一笑,放下自己端着的茶碗说道:“夫人与阿耿许久未见,一定有许多话想说,你们母子的悄悄话我就不听了,我还有不少事物没有忙完,先去书房忙了,你们慢慢聊。”
美丽妇人起身,亲手给男子整理了一番因为坐姿产生褶皱的衣裳,美目流转间温柔小意道:“郎君可要注意身体,莫要忙得忘了时间。”
好一番伉俪情深。
阿耿冷眼看着,面上却无甚表示,甚至还带着刚刚那种微笑,在男子看过来的时候起身点了点头算回答,礼仪上挑不出半点错误。
妇人一直把男子送到门外,这才身姿袅袅地回到座位上。她行走间露出一双绣着精美纹饰的绣花鞋,上面金丝银线坠着珍珠宝石,极为不凡。
她面上笑容淡了些,挥手让周围仆人下去,言语间满是主母威严:“我与柯小郎君谈天,你们都下去吧。”
才说完话,大堂中乌泱泱站了满满当当的仆役,低头都是同一个角度,如外面一个模子剪出来的花草一般,整整齐齐。众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这样一大群人走出去居然只发出了一丁点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等周围人都下去,阿耿对面美丽妇人、他的母亲,才开始他们之间的谈话。
“你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看母亲?!你个不孝子!”
阿耿手指紧紧扣在手掌之中,一种熟悉的恐惧感从心里蔓延出来,让他的手指不觉变得僵硬冰凉,仿佛死人。
妇人哪里还见刚刚温柔宽和的模样,她眼神冰冷,口中厉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