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假?”徐真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它的小脑袋,又轻轻扯了扯它的脚。
是冬眠了吗?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
她把假假从水里捞出来,仔细的看了看,总算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就这样,陪伴了她九年的小王八最终还是死在了冬天。
那天徐真很失落,甚至连班都不想去上了,她就这样静静地蹲在玻璃缸边上,等着假假睁开眼睛再看她一眼。
它可是一只王八,王八难道不是能活很久的吗?
难不成是她养的方法不对?
几个小时之后,徐真拿了个粉红色的盒子把假假装了起来,开车前往附近的一个山头。
外面下着大雪,她找了个好位置,拿小花铲挖了一个坑,把这只小王八埋到里边,还颇为高调地堆了个小坟包。
为了防止雪化了之后找不到它,徐真又给它立了一块迷你版墓碑。
她拿着马克笔,在这块规规整整的小木板上写了“假假之墓”几个字,相当有仪式感。
“肯定是我养的不好。”她好像不怕冷似的,在坟前鼓捣了半天才满意的直起了腰:“在害死了姜涣之后,我还养死了鳖。”
“难不成我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徐真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站在山上,眼前白茫茫一片,让人一时找不到下山的路。寒冷的风刮到脸上,像是恨不得将她的皮肤剖开,露出洁白的骨骼。
她的家乡四季如春,在搬到别的地方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真的雪。
她看着迅速被雪掩盖的假假之墓,突然有些想家,她想回去看看漫天开放的蓝花楹。
徐真想,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冬天。
……
有的时候,徐真也会回忆起变成鬼的姜涣。
他可以吃东西,会受伤,也有痛觉和可以触碰到的实体。
那时的他,根本就不像一只鬼。
会不会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那段时间自己只是生病了,臆想出一个姜涣,然后又阴差阳错的为他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想到这里,徐真忍不住笑了。她乐不可支的从床上滚到了地上,笑声越来越大,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倒还挺会自我攻略的,竟然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重新爱上了一只自己幻想出来的鬼。她躺在地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姜涣在走之前说过,让她不要忘了他。
她真的如他所愿,在余下的生命中,一直在懊悔与愧疚之间反复煎熬。即便如此,她也心甘情愿的享受着这些痛苦的情感。
他就像烙印在徐真的骨血里,让她永生永世都不能将他忘记。
徐真努力的保持平衡,让刚刚笑出来的眼泪留在眼眶中。
起码到现在为止,她一次也没有哭过。
即便是撞到了脚趾,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迅速地抬起头看天花板,这样眼泪不会流下来,就不能算是哭。
除此之外,她好像也失去了爱的能力。她再也没办法喜欢上其他人,与其与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一生,她宁愿孤独终老。
四十多岁的时候,徐真突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她跑了很多地方,却都寻找不到治疗的方法。终于有一天,她进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能出来,成为了一个病房常驻成员,在医院拥有了一个小小的床位。
柴湘她们来看过她几次,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每次她都说想要林哥鸡蛋汉堡。
当时苏晓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她露在被子外的脑袋,说下次来多给她带点加了很多芥末的章鱼小丸子。
“还有烤鱼丸。”徐真补充道:“如果有烤鱼丸也可以。”
在走之前,苏晓杏说等她身体好了,自己可以再骑着摩托车带她出去兜风。
想到之前在夜市买的那些好吃的,徐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点头表示赞成。
在住院之前,她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在世界各地到处跑,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旅游目标。
想到从季三辰那里坑到的钱,她觉得很值。
这天,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徐真又看到了那只小仓鸮。它轻轻的落在了窗外的树枝上,静静地望着她。
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但小仓鸮依旧是毛茸茸的,跟以前没有丝毫的区别,就好像时间在它身上停止了一般,这让她觉得有些羡慕。
看到它的那一刻,徐真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那年梨花树下一肩春雪的青年了,仿佛也逐渐淡忘了那枚一直没有找回来的小草莓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