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下意识跟过去了几步。
她自己去府衙，以这个穿着，还未必能进去，倒不如先看看这边的情况。好歹也算是个穿越来的人，要对古代的对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她个子太过于矮小，此刻围过去的百姓已将那张红纸遮得严严实实，她站在人群后，哪怕是踮起脚尖也看不见上头的一字半句。
很快，有人上前了。
“第一句是：天上金枝茶。”
为首那人展开自己手中的答案，冲着这人摇了摇头。
几位官差在交头接耳，梨花隐约听着，似乎现在在答题这人是这里小有名气的才子，这张红纸一贴，人人都料定必然是这才子领赏，不料他第一题就答错了。
“第二句是：你乃红日。”
为首的那人依旧在摇头。
梨花察觉出了不对劲，虽然看不见红纸上写的是什么，可单听这人对的并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为首的官差一直在摇头叹气呢？
莫非，这简单的对句子里还有什么玄机？
梨花愈发好奇。
围观的众人见就连才子都屡屡受挫，不免也对这几句的下一句生出好奇来，眼看着都是简简单单对句，恐怕七八岁小孩也能对个差不离，怎么反而才子就对错了？
梨花撑开身边的人群，硬挤到最前面，看见红纸上鬼画符一样的笔迹，没忍住差点笑出了声。
“你能对？”
为首的官差瞟了她一眼，虽并不大信任的样子，可勉为其难，只能叫她来试一试。
梨花点头，“第一句：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第二句：我是白云，我是黑土。”
“第三个问题……”梨花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为首的官差，这才是明朝，后世那些电视剧，他们连想都想不到，更谈什么答出来呢？出这道题的那位，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二营长的武器是他娘的意大利炮。”
第86章 珊珊 [V]
官差带着梨花一路往府衙走着，梨花跟在几人身后，每每瞥见为首那人回头，总觉得他是在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为什么总感觉那位大哥眼神很奇怪。是我的穿着打扮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梨花压低声音，与身旁官差小声询问了一句。
“是不大一样。”那人笑了一声，“不过倒跟我们县令的女儿有些相似……姑娘大约是刚到梵水县里，咱们县令年轻时丢了个女儿，早就到处张榜找着了，总有如姑娘一般年纪的人前往府衙认亲，可前几日才算是找到了。咱们千金说起她有落难时的好友，这几日才开始按照县令大人的吩咐，在外张贴这几句话呢……县令大人还说，这是咱们千金跟幼时好友间的暗语，并不是单纯的对句，姑娘今儿竟然能对上，自然也会叫咱们小韩大人侧目。”
这位官差也是个小话唠，梨花只是开了个头，他就絮絮叨叨了一路，仿佛什么都可以成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一般。
“再者，小韩大人他有眼疾，无论看谁，基本都脱不了这个模子。”
一路就这么说着，小韩大人已经停在了府衙门前。
“进去吧。”他又看了梨花一眼，“二门有人已得了消息，姑娘进去只管说你是跟韩睿林来的。”
在二门处等待的时候，梨花不知道怎么，心里总是有些忐忑，并不像是即将碰见自己小伙伴的那种激动。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想起朱厚熜那句，“原来我那个年代真的有穿越者啊。”
——这个县令的千金，到底会是谁呢？
究竟是管理局的人，还是其他年代、更早之前的穿越者？
梨花不安的攥住手，她总是后知后觉，似乎自己很容易被一些事情或者是一些话触动，然后总是做出冲动的行为。
不过就眼下这件事情看着，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小姐有请，姑娘请随我进来。”
二门里出来个婢女模样的，梨花闻言，微微颔首，起身跟她往里走。
这处的走廊七弯八拐的，灯也不大亮，她和婢女的影子交错在墙上前进，像是两个人的命运在不断的咬合、撕扯……总之就是纠缠不清。
好不容易走到了一扇百骏屏风前，视线豁然开朗，婢女推开屏风，“小姐，答题的人来了。”
梨花先看到了一管狼毫。
笔杆如白玉通透，而执在上头的手，却比这笔杆更要通透几分。
笔尖悬在宣纸之上，一滴浓墨正氤氲着，半坠不坠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
视线缓缓往上，和她差不多的窄袖，手臂处没有接缝，立体裁剪的衣裳，肩膀上还有垫肩……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明朝的服装样式。
“来了，坐。”
小姐开了口，梨花此刻已将视线挪到了她的脸上。
不是想象之中的茉莉，甚至也不是杜鹃与杜晓，反而是一张有些陌生而艳丽的面孔……不，应当算不上是陌生，她大约刚刚才见过她的照片。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这位县令的千金，应该叫珊珊。
不知道珊珊是不是认得她，梨花现在只能先在她指了的地方坐下。
“翠云，你把湖心先带出去。”
此刻珊珊还是一副矜骄的千金模样，等到这处的婢女都被赶出去后，她才几步站在梨花面前，“你也是穿越的？”
梨花点了点头，权做回应。
“你是哪一年的穿越者？”她刚问出口，就摸着梨花身上的衣服叹了口气，“这个面料我不太熟悉，我是20年的，但是看你的版型推测，你是不是要再往后几年？我们小时候流行的小品和电视剧你都看过吗？”
梨花再次点头，“以前的老剧比较好看，现在的电视没什么意思，而且我那个年代，小品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她顿了顿，“你叫……”
“噢噢，一激动差点忘了说，我叫珊珊。”
珊珊干脆挨着梨花坐下，“我贴了无数张告示，前几天刚来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但是她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也不知道是哪个时空来的，总之对我防备心非常重的亚子，所以就先把她安顿在后院了。”
她说了一大堆，梨花却只听见了穿着病号服几个字。
“病号服？”
“是啊是啊，上边还印了个什么医院的字样，但是衣服都被刮坏了，也看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什么字样。”
珊珊挽住梨花的胳膊，“我叫他们去准备吃食了，你刚穿越过来一定还没有适应……咱们以后要做些什么来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呢，你觉得做香水怎么样？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近距离的观察，这个珊珊其实五官要比照片上精致得多，仿佛挑不出一丁点的不好来。
搭配着她巴掌大的脸，更是小巧秀美，也怪不得宋真宗会信她是真的九天玄女。
梨花目光往下游移……珊珊的确很瘦，比普通人要瘦得多，可这会儿看着，也不是瘦到纤腰一把就可掌握的程度。
“我叫司华。”
不知怎么，梨花下意识就用了笔名当真名。珊珊为人究竟如何？她和暗网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在各个时空中都频繁出现过的珊珊，是不是暗网精心培养的？目前现在这些都需要换成一个问号，所以梨花觉得还是行事谨慎小心一些为妙。
但她心里挂念着那个穿病号服的，于是多问了一句，“那个穿病号服的叫什么名字，或许可以带我去见一见？难道还有比我年份更靠后的穿越者吗？”
“叫什么墨离？”
珊珊摇了摇头，“就是对我防备心特别重的样子，所以我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就连名字我都怀疑她用了假的……跟这种人一比，显得我就是个憨憨一样。你干嘛这么着急见她啊，我还想着我们先吃点东西，这大老远的穿越过来，虽然咱俩不是同个年代，但你能回答上来我的问题，我们之间就一定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可以聊。”
墨离，茉莉？
梨花心里的猜测渐渐落定，除了茉莉，应该不会这么巧的再出现一个穿着病号服、还管自己叫墨离的人吧。
她道：“都是穿越过来的，咱们彼此之间要相亲相爱才好，她和咱们一样嘛……何况，谁知道他做出来的香水会不会比我们做得更好闻，反正我是没怎么研究过香水的配方，你研究过吗？”
这个问题叫珊珊愣了一会儿，“你们后世人……都不用香水的吗？”
“各种香型有精准的配方，为了不出差错，且效率还高，大厂都用机器调配，所以就没人愿意花心思在这种东西上了。”
梨花站起身，试图带着珊珊往外走，“我们先去见一见那个莫离嘛，不要放过任何机会，不是同个年代的人，说不定还有不同的想法呢？”
“我们那个时候要的就是香水手工定制啊，各种高定流行的一批，时代变化的可真是太快了。”
珊珊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梨花，“司华？”
梨花点头。
“你是不是并不想待在这里和我一起发家致富，而是想回去？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在这里说不定咱们还能名垂青史……明朝是一个很厉害的朝代，万一就会有咱们的名字，比如说资本主义兴起什么的，不比回去了还当一介屁民来的痛快吗？”
她看起来一派诚挚。
“虽说我县令千金这个身份是卑微了一点，但好歹也算是有一个起跑线，总比平民好很多嘛，就当重新投胎了，现在我们还在风口之上，总要给后代谋个好前程。”
珊珊在笑，神色看起来比刚刚还要诚恳许多，似乎是把自己当成了异时空过来的可以掏心窝子的好朋友，于是这才推心置腹的，说了这么多要一起发家、走在时代风口的话。
但是，梨花却总在这一派诚挚后，瞥见丁点谋划着什么的影子。
珊珊的长相清纯绝美，且不容易的是，在棱角分明的五官之下，却透着隐约的天真与憨态，并不似寻常的明艳大美人那般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反而一颦一笑都叫人想起自己邻居家的妹妹，不由便生出呵护的心思来。
就连梨花自己，心思也总在珊珊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之间盘旋不定。
可是，珊珊似乎很忌讳她与茉莉见面。
非但忌讳，且还要用疑似茉莉的存在来拖住自己……这种感觉应该并非自己的错觉。只是，珊珊到底看起来就年轻，无论是她出于本心做这些，还是受命于人，给人的感觉总是太着急了。
人一旦着急，就容易出错。
就比如20年的时候，确实有高级定制款的香水，但这个东西并不流行，最容易流行起来的，还是厂家机器与一些固定的成分。
她似乎想要从各个角度去证明自己来自于20年，可是，如果真的来自那个时候，应该没有必要这样急着去证明自己。
何况，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谁第一反应不是想要回去呢？
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于是梨花笑了一声，“这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站在巨人肩膀上建起来的相当代文明……难道你不怀念吗？最起码外卖和网络都比现在要方便很多，而且也不用考虑什么后不后代的事儿，封建的时候连婚姻自由都没有，只卖香水有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我也是怀念过的。”
珊珊忽然叹了口气。
她的脸色变得很快，方才还是笑着的，现在忽然就垮了下来。
“在穿过这个时空之前，我在读大四了，刚刚答辩完，还得了优秀毕业论文的奖励，刚签下了一家top公司，任谁看都觉得我以后要顺风顺水一辈子。这条件大概比你还没穿越之前要好多了吧？”
珊珊回忆着，“可我穿过来的时候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中，浑身上下的东西就这么一身衣裳，脑子里只有“楠莹”一个词……我期间尝试过很多次回去，都失败了，这才流落到了梵水县，巧了不是？县令有个青梅竹马叫楠莹，一听我说了这个名字，县令就派人把我接来，又是滴血验亲又是盘问身世，这才说明了我原是这府衙上的千金，年幼时在畔山崖走丢，这辈子只当再也见不到面了。”
梨花跟着珊珊的思绪梳理了一下，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是有些太过于顺理成章了。
总不可能就连县令也是穿越过来的吧？
如果是的话，珊珊贴了满大街的红纸，县令应该第一时间就会来跟她认亲。可现在，县令也只交代官差，是珊珊在用幼时的暗号来找艰难处境下的小姐妹们。
“既来之则安之，何况又给了我县令千金这个身份，总不能辱没了老天的这番苦心。”
珊珊苦笑着摇了摇头，“司华，我也不想勉强你，如果你实在想回去，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叫下人来找我，能提供的我都会提供给你。但是，你要去见墨离……这却是万万不可的。”
“为什么啊？”
梨花皱起眉来，“刚刚不是还说着穿越过来的人应当亲如一家吗？我对她也只是好奇而已，甚至还想她是不是出生于我之后的年代，我也想知道以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她……”
珊珊说起墨离，神色愈发踌躇，似乎这个人身上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般。
梨花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珊珊开口。
“咱俩难得投缘，那我不如就告诉你好了。”珊珊拉着梨花坐下，又四处张望了一番，甚至推开屏风，再三确认外边并没有任何人后，才靠近梨花的耳朵，低声道，“墨离好像不是一般人……他她是直接穿越到了府衙的院子里，我看衣裳眼熟，这才对官差说是来认亲的。可当时她手里还拉了个男人…… 为着避嫌，我说他俩是夫妻，一并都安置在了后头空下的院子里，可是你知道吗？她们身上披了个东西，这会儿那东西还在我手上，这东西能防风寒、御水火，似乎还有穿越的功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