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扒拉着牢笼,将自己的双手烫得血肉模糊。
“你起来,夜纾,你快点起来,不然我不理你了!”
“你再不起来,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别闹了好吗,我以后不跟你生气了……你看看我……夜纾,你看看我好吗……”
夜纾强撑着意识,努力地伸了伸手,眼角淌下了一颗晶莹的珠子,嘴唇动了动:“若有来世……让我……再看你长些年岁……我的小久这么好看……我看不够……”
这辈子真的太短了,真的看不够。
“夜纾──!”
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千久绝望地喊着,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
她真的很透了自己,恨自己的弱小,很自己的无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为了护着她以身犯险,为了自己受伤、死去,而自己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连累这些无辜的人,没有她这些人明明可以活得更好!
“为什么……”
火焰烧的更旺了,开始席卷一切,火舌舔着牢笼,少年的身影逐渐被大火吞噬。
“为什么,”
千久喃喃着,半垂着脑袋,凌乱的发丝打在她眼前,看不清表情。
为什么她要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那些爱着她的人要为了她受到伤害!
千久缓缓抬起头,琥珀色的双眸全然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倒映着面前狂舞的红火,她周身的尖刀猛地炸裂开了,刺向了那群人,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冲破了坚硬的牢笼,她身上噌地蹿出一股火焰,“劈啪”一声似乎燃掉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以她为中心,一股更为强盛更为艳红的烈火瞬间将周遭的火焰给尽数扑灭。
与此同时,她身后化出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圣光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它挥动着双翅,只见狂风席卷,将在场的人都刮了出去。
“呵,醒了呢。”远处的戴斯飞身躲开冲击流,意味深长地叹了声,也不打算继续看戏了,瞬即往谷口飞去。
千久站了起来,追着半空中飘散的莹莹碎光,那是夜纾破散的魂魄,她伸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显得疯狂又无助。
“别走,夜纾!你别走!”
“求求你!我求求你!别丢下我!”
“夜纾!你敢走我就不吃饭了!求求你快回来!”
但是无论千久怎么去追,一个碎片都没能抓住,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夜纾!”
静理开先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爆流给吓一跳,愣神过后连忙狼狈起身,看见那个又哭又笑的疯子,想要趁此先发制人,迅速指挥道:“放箭,快,快杀了她!”
眨眼间,千百只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冲向了千久,但她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似乎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箭雨纷落,静理开的嘴角掩饰不住地上扬,笃定她已经躲不开了,一只鹰眼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
忽然,这些箭矢被定格在空中,静理开还未来得及惊讶,就见它们忽然调转方向,“嗖”地冲了过来。
千久侧眸,盯着那群兵荒马乱的人,眼眸淬血,杀意瞬间蔓延开来。
她猛地掠出,犹如野狼扑进了羊群,落到了一个黑衣人面前,一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面目狰狞,语气森森:“你杀的他。”
那人喉间犹如破箱风一般发出濒死的声音,他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千久用力一拧断了脖子,像是扔小鸡一般随意扔了出去。
她转过身来,血红的眼眸盯住了静理开,缓缓走了过去。
“愣着干什么!”静理开心里发沭,竟是退了两步,尖声嘶喊道:“给我杀了她啊!”
身后猛地冲出了几人,千久头也不回,徒手抓住了那把利剑,剑刃在瞬间划破了她的手心,甚至能听见磨到骨头的声音,但千久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握着剑将人逼退,一个轻身飞起,踩住了那人的头部,利落地旋身到他背后,紧接着一剑将他贯穿,她再次抬起眸子,环顾四周,犹如厉鬼索命:“你们都该去陪他。”
静理开咽了口唾沫,没想到自己会被她的气势吓到,颤声喊道:“快,杀了她重重有赏!”
无数人潮水一般涌了上去,千久在人群中飞跃,不要命一般厮杀着。
纵使再拼命,但寡不敌众,千久身上有一股强悍到她无法驾驭的力量在体内横冲四撞,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脑袋在冰火两重天中挣扎着,几番厮打下来已经有些扛不住,尖刀夹杂着无数的飞箭扫落下来,千久不慎中了两箭,她咬牙将箭给掰断,被众人逼退到一块巨石后,一手撑着石块,视死如归地扫向面前的人。
一个身影撞开人群从后方走来,只见静司盯着人单势孤的千久,夺过了旁边一人的弓箭,骂道:“废物!给我!”她眼神犹如毒舌一般,对准了已经走不动的人。
千久烧红了眼,对上了静司的视线,眼神毫无怯意,这个女人她统共才见过两次,但两次都是冲着自己性命而来,千久恨的咬牙,但她此刻却无力反抗,全身的骨头被撞得支零破碎,勉强扶着石块才没倒下。
原来骨头碎裂是这般感觉,夜纾被抽出龙骨的时候该有多痛啊……
明明体无完肤,却总是在自己面前强撑着,要她别担心。
千久心里一阵绞痛,盖过了身上任何痛楚,眼眶再次模糊起来。
她不想倒下,她还没能给夜纾报仇,还没好好安置他,更不能死在这群人的上,千久双手颤抖着扶着石块,渐渐站直了身子,毫不畏惧地对上了静司。
静司拉着弓箭的手一松,瞄准的箭羽光电一般直直冲向了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一道骇人的灵流向斧头一般横空劈在了众人面前,将他们都掀翻出去,紧接着一把剑划破天际,横插在众人面前,将要冲上来的人给挡了回去。
千久这边不曾起风,她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地看见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而至,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北顾轻盈落到了中间,他掀起眼皮,眼神泠冽地扫向众人,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伤她者,神佛皆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了,北顾一袭白衣翩然而至,说出的这句话,是好多年前忽然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一幕,也是这个故事的开始,就为了一个画面,写了整本书,痛并快乐着。
第75章 第 75 章
北顾的脸色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瘆人,方才还热如火山的峡谷随着他的到来顿时冷成了一座冰山,寒风让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被这股势不可挡的威压震慑到,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向他。
静司也吓一跳,没料到他会来,忙将手中的凶器藏到身后,瞬间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恢复平日里的柔声细语:“君上,您怎么来啦。”
北顾充耳不闻,甚至没给她个正眼,微微侧首看向空中漂浮着的一些零星的碎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接着手一抬扔出个灵囊,只见那只蓝白色的灵囊像只游鱼一般张着嘴巴,追着那些寥寥无几的碎光,将它们都吞到了肚子里。
静理开心中发怵,咽了口唾沫,一敲拐杖壮着胆子,仍要装模作样用一副长辈的口吻训话:“北顾,事到如今你还要帮着这个妖……”
北顾在他说出这个“妖”字的时候忽然回头盯住了他,生生将他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静理开额头冒出了冷汗,霎那间不敢吭声,但又不想在小辈面前失了颜面,只得硬着头皮换了个说法,“你有违天律私自将她藏起来不说,现如今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袒护这个女人!此事你们北氏能讨到什么好处,怎的这般不识大体!”
“君上,您为何要为了区区一个妖女不惜与天界做对,难不成我父亲跟我兄长的命在君上眼里就这么分毫不值吗?”静司上前一步娇嗔道,难过地掩着面开始抽泣,“君上,事情分明就是我们所见的那般,这妖女到底施了什么法术勾引您,让您对她这般死心塌地,为什么您愿意信这个妖女也不愿意相信我们数十双眼睛,我父亲何辜!我兄长何辜!此仇不报,我们静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北顾一言不发,下颚紧绷着,眸光里的寒气更盛。
“北顾!”静理开愤怒地抬头看向他,语气激昂:“我的儿孙惨死她手,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查的,难道你觉得是老夫联合起众人来骗你吗!事关人命……”
“这你该问她。”北顾忽然打断道,将目光转向静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静默,齐刷刷扭头看向静司。
静司骇然,瞬间止住了抽噎,捏着帕子往后退了一步,惶恐问道:“君、君上,您什么意思啊,静司不明白……”
“你在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此事静司也参与其中?”静理开鹰眼犀利地扫过静司,回头愤然道:“荒唐!她怎么可能对她自己的父亲兄长下手!”
北顾转身,将昏迷的千久抱起,怜惜地抚过她脸颊,抽出了一根焦黑的丝线,只见那条丝线漂浮在空中,接收到了指令一般,在众人面前转了两圈,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众人一面茫然地盯着那飞来飞去的丝线,只有静司浑身颤抖着,心虚地偷偷挤进了人群中,但那根乌黑的丝线忽然发现了她,猛地蹿了出去,犬类似的围着她来回转着。
“走开!走开!”静司连连拍打那根丝线,将它拦腰砍断,只是它这一断开,两根丝线继而更为难缠地将她围住。
只见那两根丝线瞬间束缚住了静司,北顾手一抬,从她额间抽出一根一摸一样的丝线,只是这根丝线更颜色更为亮眼,也更为粗/长。
此刻大家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皆是面面相觑,吃惊道:“是缚魂术!”
缚魂术是鹚游当年控制军兵独创的一种邪术,此术法并没有公开过,因此鹚游死后就成了个传言,北顾也是偶然一次听到北上陌追忆他与父亲当年并肩作战的往事才留意到,缚魂术是以体内丝线来操控被植入者,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按照指定行事,但前提是,双方的距离都不能太远,此外,它还有个不足之处,缚魂术是靠着丝线操控,因此操控者与被/操控者需双向植入丝线。
北顾很早之间就怀疑过千久在小黑屋里遇见的人是静司,但他一直没能查出取出丝线的方法,若不是千久体内的灵流突然爆发,焚掉了这条丝线,他怕是没那么快能在众人面前揭穿静司。
人群只质疑的声音吵杂起来,就连静里开都半信半疑地看向自己的这个宝贝孙女,“静儿你……”
静司脸色苍白,惊出一身冷汗,看向众人,尖声替自己辩护:“什么缚魂术!我根本就不认识,君上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不仅如此,”北顾的眸光再次沉了下来,将视线收回,似乎不屑多看她一眼,冷冷道:“她还暗中与戴斯勾结。”
此言一出,众人还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又是猛地一惊,七嘴八舌吵了起来。
“戴斯?那个魔头?!”
“本以为是简单的家族仇恨,没想到竟然牵连到勾结魔族,要是这般绝对是罪无可赦的了。”
“天啊,这个女人真是歹毒至极,方才还口口声声要替自己父兄讨个公道呢,真是贼喊捉贼,如今还要勾结魔族,她是想要背叛天界吗!”
静司瞬间成了众矢之的,恼羞成怒喊道:“君上,就算静司在您心里再不堪,您也不能乱给我加子虚乌有的罪名,我怎么可能操纵她,更不可能勾结……”
“那此箭从何而来。”北顾语气森然地质问,朝远处一块碎石招了招手,只见一只红色箭羽迅即飞回,北顾握着那只红得妖艳的箭,转向众人。
“天啊,方才没仔细看,竟然是炽羽箭!”
“就是当年战神杀死鹚游,钉在了他身上的那只箭?”
“听说这只箭是混沌时期的神箭,威力无穷可让中箭者瞬间魂飞魄散,世间仅此一只,难不成她真的跟魔族的人勾结在一起才拿到这箭的?”
静理开连连收到打击,几乎站不住,往后踉跄了几步,被人扶稳。
“没错,”静司忽然收起了乖巧模样,恶狠狠盯着北顾怀里的人,“炽羽箭确实是我给他们的,但一只破箭能证明什么?”
静理开立马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嘴唇颤抖着:“鹚游出棺一事众所周知……他墓穴里的物品保不准受其他人觊觎,仅凭一只羽箭确实无法证明什么,静儿定是被人利用了,这其中……”
“你还要说什么,”北顾一直注视着怀里的千久,见她眉头紧蹙,微微颤抖着身子,似乎十分痛苦,先是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而后又贴着她的耳畔柔声说了一句话,千久才松开了眉头沉沉睡去,他举止万般温柔,再次抬头看向静司时眼神瞬变,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一幕被静司敏锐地捕捉到,她身躯猛地一颤,愣了半晌忽然大笑起来。
她与北顾青梅竹马,从未见过他对谁露出这般柔情的眼神,当他看向他怀里那人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了,那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爱恋。
她苦苦追随、讨好,到头来自己的爱慕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让他唾弃不已。
多卑微,多犯贱啊……
所有人无不诧异地看着静司,只见她双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说的没错,都是我做的,弑父杀兄,勾结魔族,都是我做的,但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她眼角挂着泪,指着北顾喊道:“因为不管我如何努力,你都不曾正眼看我一眼,凭什么她能得到你!明明是我先来的!”
北顾未置一言,眼角冷冷看向她,只听她继续发疯呐喊道:“我费劲心思赶跑你身边所有图谋不轨的女人,就为了让你看上我一眼,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与情爱两字挂上关系,我还能这样一直留在你身边,但这女人的出现让我嫉妒到发狂!她为什么!她凭什么!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女人!”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围着你团团转,就算是只狗也有感情了!”静司双手用力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尖声叫喊,“北顾啊北顾,你的心是铁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