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摇头,“不、织田作先生他收养了十几个孩子。”
虽然比你预算的确实多了点,但是这些平均落到每个孩子手上也不过是多出一件的分量。
这种大家庭,就算是织田作先生努力保证他们的生活,但是分到每个孩子身上的关心恐怕都很有限,如果多一件礼物能让这些孩子们开心起来那再好不过了。
——织田作?
中原中也为这个古怪中又带着莫名熟悉的称呼疑惑了一下,但是也并没有深想,他随口感慨,“十几个啊,那可真是个大家庭。”
你听出了他这语气中莫名的熟稔又怀念的意思,下意识地接话,“中原先生也是有很多兄弟姐妹吗?”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一愣。
你匆匆地,“抱歉,我并没有打探中原先生过去的意思。”
青年那微微怔住的表情因为你这过于紧张的态度转为失笑。
他摇了摇头,示意你不必如此,紧接着一种好像在斟酌的语气,“与其说是兄弟姐妹,不如说是同伴吧,因为某些原因生活在一起的同伴。”
你稍怔,很快意识到对方的生活大概和普通人的认知不太一样。
你有点无措的答应了一声,一时之间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或者该不该接下去。
倒是中原先生先一步笑了起来,“不用那么紧张。说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同伴啊、家人啊。”
“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事……”
“但是现在想的话,也是有挺多还不错的回忆的。”
他表情洒脱又坦然。
你不知道他口中一句带过的一些事情到底是不是像他说得那么轻松,但是能被现在的他还专程提起,大概并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很显然,对于对方而言,那些并没有成为他的桎梏。就你之前所见的,中原先生好像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一样,就算是很激烈的战斗、很为难的情况,对方也从来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
你忍不住感慨:“中原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刚才还一脸坦然自若的青年明显僵了一下,又露出了那显得冷淡又不好接近的表情。
你:……?
你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的想法:居然——是真的是在不好意思?!
好像、有点可爱。
你赶紧摇摇头,把这过于冒犯的想法抛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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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往前走了没有多久,明显还在僵硬紧绷着的中原先生皱起了眉头。
你刚想询问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一个橙色的小团子被红光包裹着从空中飘了过来。
你:??!
“小咪——!!”
你连忙伸手去接。
中原中也露出了一副困惑终于被解开的舒展表情。
“就说从一开始就觉得,一直在被什么看着——原来是你这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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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后也不知道小咪到底是怎么从家里出来,而且看起来还一直跟了你一路。
也因为这个原因,你第二天去织田作先生家中拜访的时候,你根本不敢把它留在家里,天知道它这次会不会又偷偷跟上来。
当然你也不敢像之前那样直接抱着了,猫包、背带背心、牵引绳……你做好了全副准备,务求如果出现上次类似的情况可以拉住它。
不过并没有出现你担心的事情。
小咪这次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乖巧,和几个孩子玩得很开心。
而且中原先生选的礼物也大受欢迎,让你一出现就刷足了织田作家孩子的好感度。
反而是作为大家长织田作先生看着这需要用行李箱才能带进来的礼物后,一向平淡的表情露出些错愕来,他一开始是想推拒的,但是很显然,他家里的小鬼头并不全都是乖巧懂事的那种类型,在他成功拒绝之前,礼物就已经被哄抢一空了。
你倒是难得看见织田作先生露出那种严肃的表情。
——非常有气势,就连最开始哄闹起来的男孩子都乖乖认错了。
最后还是太宰先生帮忙打起了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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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织田作先生家一行还是非常顺利的。
对方最后给的回礼是相当分量的书。
你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这织田作先生不仅仅是侦探社的成员,还是一位小说家。
侦探社的工作、写小说、还收养了十几个小孩子……
这位暗红色头发的青年在你心目中的形象陡然高大了起来,就算以玩家的时间利用效率,做到这种程度也得非常艰难。
织田作先生,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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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作先生回礼的书籍大概是按照玩具一比一的体积来的。
其中有新的、也有有明显有翻阅过痕迹的——后者大概是临时准备的,而且就使用痕迹而言,显然是主人非常钟爱的那种。
不管是从心意上来说,还是从单纯的金钱价值上,都是过于重了。
但最后是太宰先生说服了你——毕竟书这种东西、并不是消耗品,纸张和文字承载作者的思想,这是阅读者和写作者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交流。
对于织田作先生而言,如果能将自己喜欢的书给更多的人看,大概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当然是借阅!
——你会归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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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的重量当然足够。
不管是从何种意义上说,都是如此。
这份沉甸甸的礼物,最后是太宰先生帮你带回去的。
回程路上自然而然地提起了你送给孩子们的礼物。
你当然不敢居功,而是摆着手解释:“不是我选的,是一个——”
你顿了顿,觉得以你和中原先生的关系,大概还称不上朋友。
你迟疑了一下,接着——
“好心人。是一位好心的先生帮的忙。”
太宰先生好像笑了一下,但是仔细看去又似乎没有。
他语气有点轻飘飘地回应了一句,“是这样啊。”
好像刚才的话只是挑起话题的随口一问。
只是说话间,他的视线却落在后面的猫包上,透过猫包透明的部分和里面正警惕蹲坐的猫咪对视。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下,这表情惹得里面的猫炸了一下毛,橙色的火焰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升腾而起,下一秒又倏地隐没。
太宰治眼底的笑意更深,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开口。
——真、没、用。
在里面的猫咪露出凶狠的表情之前,太宰治已经先一步收回视线。
他眨了眨眼,觉得刚才那个评价似乎太武断了。
也可能是蛞蝓的腥气太重,掩盖了属于黑手党的臭味。
第15章 抱歉
“后悔了的话,现在就回日本。”
“认认真真道歉、再重新追求的话,纱也说不定会原谅你。”
泽田纲吉:“……”
本该签字的文件久久未动,棕发青年低头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但却也同样坚定地摇了一下头。
对面的人发出一声意味平淡的哼声,像是对他这没出息的反应早有预料。
泽田纲吉垂着眼,低声:“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那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任何一次梦境。
他没有再目睹过对方的死亡。
那一次次的梦境,就好像在警告他,离她远一点。
“很好了。”
泽田纲吉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要说服对面的人、又像是要说服自己。
里包恩啧了一声。
他抬手将一张照片压到了桌面上,“你或许想看看这个。”
“虽然我猜测把这个情报透露过来的人别有目的,但你大概很想知道。”
泽田纲吉闻言抬头,但是目光触及到那照片后,却像被烫到一样、近乎仓促地收回了视线。
他往另一侧别开脸去,想要掩饰脸上的狼狈。
“挺好的,很——”相配。
泽田纲吉嘴唇翕动了两下,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接下来的音节。
他稍定了定神,才终于接着,“纱也很受欢迎,我一直都知道。”
他努力想要用轻松平静并带着些祝福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但是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这声音僵硬又干涩。
他甚至都不敢再瞥向那张照片,但是余光却瞥见了另一边窗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非常难堪的、丑陋又嫉妒的样子。
里包恩:“是黑手党也没关系吗?”
泽田纲吉的表情就瞬间凝住了。
片刻后像是意识到这话对含义,青年的眉心一点点拧起、表情也冷了下来。
只是在他皱着眉重新将视线落到那张照片之前,对面的人轻轻挑了一下指尖,原本正面朝上的照片就变成了倒扣。
在这个学生开口之前,里包恩就已经先一步,“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纱也知道他的身份。”
泽田纲吉怔愣了一下,他脸上的冷色微褪,旋即却露出一点近乎茫然的表情。
他重复:“纱也……知道?”
他有一点语无伦次,“但是、为什么?怎么?纱也……不……她怎么会?”
他最后还是抓住了重点,“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纱也为什么会认识那样的人?
“四年前,在横滨。”
泽田纲吉的表情更加茫然了。
“四年前、纱也去过——横滨。”
他缓慢地、把这话对每个音节都咬得非常清楚。
最开始是因为疑惑,但是在渐渐意识到什么之后,他一下子加重了音调,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家庭教师,眼神少见地带上了些质问的含义。
里包恩并没有因为这个目光有任何动摇,他从容地,“对,是我。纱也拜托我瞒着你的。”
泽田纲吉:“为什么?”
里包恩并没有在意学生这激动的情绪,他冷静地给出了回答,“还记得四年前吧?是伯尼家族叛乱的时候。因为你的一时心软,整个家族都在场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
泽田纲吉眉宇间稍稍带了些郁色,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在这么一条和他本性截然相反的道路上,他犯下的错误又何止这一个。只不过那一次的教训格外惨烈而已。
里包恩继续:“你瞒着纱也、没有告诉她。但是那孩子大概察觉了你的心情。她过来拜托了我,因为——”
泽田纲吉缓慢地开口接上:“不想、让我担心?”
里包恩点了一下头。
泽田纲吉身体有一瞬的紧绷,又好像泄气一样的松下。
四年前的横滨。
就算那时候他被下属家族叛乱的事牵扯的全部注意力,都对那边的混乱有所耳闻,还搅进了一个欧洲幽灵组织。如果纱也要去,他肯定要控制不住挂心那边的。
泽田纲吉单手抵住了额侧,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去,几次之后,总算把那股后怕的情绪压下来。
他缓声,“她去了多久?”
“一年。”
哐——!!
泽田纲吉猛地起身,被带倒的椅子在地面砸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那一瞬间过于激烈的情绪甚至让他额间燃起了火焰,这反而让他陷入了极度冷静的状态。
里包恩却只是从头到尾都平静地看着他,“你在生气。”
“你没有资格生气。”
是事实,两句都是。
——他确实是在生气,也确实没有生气的资格。
在这种极端冷静的状态,泽田纲吉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里包恩继续:“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你瞒着她那么多事情,却不许她对你有任何隐瞒。”
这当然不公平。
甚至不仅仅是不公平,他对纱也的所做下的一切都糟糕极了。
那段关系中,尽是谎言、欺骗和隐瞒。
他没有做到丝毫恋人该有的真诚坦白,甚至连最基本的陪伴都没有。
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断罗织着谎言,将人牢牢绑在自己的身边。
他抗拒着黑手党的一切。
但是在对待纱也上,他简直是最最恶劣、最最自私的黑手党。
但他又怎么能做到放手?
他做不到啊。
额间的火焰熄灭,泽田纲吉像是失去力气一样摇晃了一下身体,他勉强用手撑住了桌面,脸色有些苍白,他轻声,“那很危险。”
里包恩冷静地看向棕发青年:“纱也向我承诺过她不会出事。而事实就是,她做到了。”
泽田纲吉只是沉默着。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结果论者。
比起没有出事这个结果,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在横滨的那一年间可能遇到、甚至已经遇到过的危险。
那是他承诺过要保护的人啊。
——承诺。
泽田纲吉又因为这个词有些恍惚。
纱也信守着她所有的承诺,而他……永远在失约。
里包恩并没有任何想要开解学生这复杂又纠结的心情的意思。
他伸手,将一只黑色的枪ㆍ支压在那倒扣的照片上,径直问:“要去追回来吗?你也看到了,纱也并不在意黑手党。”
泽田纲吉却没有去碰,不管是枪、还是照片。
他甚至下意识地移开了靠近那一侧的手,他轻轻摇了一下头,缓慢又压抑地开口:“不,她只是不知道。”
纱也只是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