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来了兴致,他哼笑,“怎么,除了我,你也不写作业。”
顾溪摆了摆手,“我是转学生。”
后面好久没有声响,顾溪以为她没听见,正欲再说一遍,就听见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怎么样?
顾溪心里迷惑不解,但是此刻更大的紧张感蔓延上心头,她来不及仔细思考。
谢西逾突然问,“刚才我吓到你了?”
顾溪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转过来看我,我又不会吃了你。”他又问,“那就是前几天吓到了?”
顾溪:“…没。”
“怕我找你麻烦?还是因为祁荆?”他轻笑,“还说没有怕我,我看你挺怕的。”
顾溪:“……”
话音未落,前座的女孩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谢西逾随意的瞥两眼,她后颈瓷白,马尾辫儿干净清爽的绑在脑后,以及发烫发红的耳垂。她皮肤瓷白,后耳根连着的那片肌肤全红了。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分明的指骨撑着下颌,眼神却冷淡又懒散。
“就说说你哥,你还当真了。”他笑,嗓音涤荡着混不在意的意味,“傻了啊,胆儿真小。”
语气还是那么恣意狂放。
顾溪从初中认识他以来,就没面对面直视过他,也没说过几句话。
但是她喜欢听他说话。
好像就是这么神奇,她从未有过这样一种强烈的、莫名的、又巨大又飞逝的情感,从多年前一直陪伴着她。
这时,陈如庆从外面走进来。
姜颜和林如延也各自回到座位,班会课开始了,陈如庆搬了张椅子坐在讲台前滔滔不绝,台下的学生们奋笔疾书写着作业。
林如延戳了下顾溪,“你们国庆英语作业是21世纪英语报纸吗?”
“是。”
“第几期?”
“第13期。”
“哦,那接我抄抄。”
林如延找她要今天的英语作业,顾溪递到后座,她偷偷瞥了眼正后方。
谢西逾正趴在桌上安然入睡,他的座位在第五排,这么明目张胆在班会课上睡觉,全班估计只有他一个。
两节班会课中间有个五分钟的小课间。
顾溪和姜颜手挽手去开水房接水。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走廊外黑压压一片。姜颜小跑几步,说了句,“真晦气!”
顾溪疑惑地眨眨眼,“嗯?”
姜颜:“走廊边撞见校篮球队那群人了,嬉皮笑脸,一个两个的都没个正经,真羡慕他们,没烦恼。”
顾溪抬头看了看她,一时观察不出她是在骂人还在说好话,她只好吐了吐舌头,挽着姜颜的手臂往回走。
刚走到楼梯交界。
顾溪不禁加快脚步。
男生随意的靠在走廊边,个高又挺拔如松,他手里转着一只篮球,身边围聚着三两个其他班的体育生,站的很松散。他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不久,陈如庆把谢西逾给叫走了。
第二节 班会课陈如庆好久没来,班上的秩序有些乱,班长蒋水丽站在讲台上整理纪律。
梁岩刚从办公室回来,火急火燎地,“老陈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
有人问:“啊?他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才还看见他了呢。”
梁岩:“他啊,在办公室门口训斥我们班那位社会哥呢。但我感觉他不怎么会骂人,我看他栓那儿生闷气呢!”
“那也太惨了吧。”
“心疼老陈。”
陈如庆不是脾气暴躁的那类老师,也从不体罚学生。或许是教数学教习惯了,大多时候他以理服人,也很少能看见他动怒的时候。
梁岩又溜出门,再回来的时候汇报进度,“老陈把教导主任叫过来了,这下谢西逾可遭罪了。”
“他到底怎么了啊?”
“听说他开学前在矮子米粉店门口跟人打架来着,被人举报到学校了。我就说这样的人干嘛进我们班啊,耽误咱们学习的进度,还容易带坏我们班的风气。”
“老陈呢?”
“别老陈了吧,我看老陈把烂摊子交给教务处,人马上就回来了。”
梁岩心高气傲,什么事情都敢往外说,消息也灵通。
果然没过多久,陈如庆揣了个茶水杯进教室。
办公室和教室之间距离很近。
门边飘来教导主任的大声的训斥声。
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两鬓的头发白了一半,个子有一米八,挺瘦。面相上看他就严肃,平时班上的同学撞见他都躲着。
训斥声回响在空荡的长廊。
“谢西逾,你给我过来。”
“暑假作业呢!”
“上次在那家米粉店打架的人是不是你!有学生看见向我举报了!谢西逾,别成天和职高那群不良青年混一块儿!别把这种风气带进学校。”
“你分班考试再不好好考,根本没学上!”
“你的右手怎么回事,我看你右手绑着绷带,上学期不是没有!又和谁打架了?”
男生始终面无表情,只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一个问题,“骨折。”
“骨折能是这样吗?”
教导主任压根儿不给他回话的余地。
少年神色很拽,“一直没好,我妈打的。”
“我看着分明是用刀具划伤的!都是血。谢西逾,你给我站在这里好好反省,开学了也不安分。”
“你是不是九中的学生?不上上学把你家长叫来我们给你办退学手续。”
被训斥了整整一晚上,谢西逾靠在办公室外的墙边罚站。
灯光昏黄的在他的面颊上打下,投落得笔直均匀,愈发衬得他棱角分明,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投落一片阴影。
散漫又轻狂不羁。
男生叼着两根棒棒糖,无所事事地抄着兜,从头到脚都是冷的,神情冰冷到了麻木。
-
放学走出校门,顾溪刚走到楼道口,外面又下起雨来。
屋外大雨倾盆,雨点儿带着泥土的芬芳。
顾溪想起她的伞丢在教室里,转身回去拿。
顺利拿到伞,顾溪舒了一口气,转身便撞见傅梓玥拿着一把伞,应该是刚下课。
可傅梓玥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一样,她揉了揉眼,对顾溪熟视无睹。
前方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眼神中带着讥讽,顾溪认出来,那个男生是谢西逾。
两人视线对上,都愣了一下。
谢西逾看了顾溪半秒,嗤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出校门。
傅梓玥察觉出来一丝不同,她开口说,“顾溪,你认识他吗?”
顾溪不明所以,“认识。”
傅梓玥嘲笑,“你记忆力这么好,看来光用在学习上了。”
她轻笑了下,明明丝毫没有想要和顾溪说话的欲望,可是她还是转过身来,微微抬起眼,语气得意洋洋。
“你刚刚来的时候没看见我坐在谢西逾摩托车后面吗?
顾溪猛的一顿。
傅梓玥没放过她一点儿细微的变化,“也对,那个时候下雨了,而且你还低着头呢,没看见也正常,啊,那就重新认识一下。”
雨天的空气沉闷粘稠,顾溪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却猝不及防地抢险一步降临。连带着淅沥的冷风,嗖嗖的往她的鼻管里灌入。她屏住呼吸,对面的人却笑了几声。
傅梓玥笑着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你好,我是谢西逾的女朋友,高三6班的傅梓玥。”
顾溪抬了抬眼,保持着冷静,耳朵里却炸开声响。
后来,顾溪在书里读到一句话,立刻想到了高三那年,她第一次见到他身边暧昧的女生的心情。
“暗恋这种事,就好像下了一场暴雨,我故意站在你门外,几度想要敲你的门,问你是否可以暂时借避。
“可是又不敢,只好一直站在雨里。”
第12章 无声
傅梓玥说的那些话,让她有点神魂不舍,甚至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我和谢西逾的关系,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在外面宣称单身,其实已经和我谈了几个月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奶奶家?你和西逾哥是什么关系?”
女生间的敌意是很明显的。
傅梓玥是那种张扬的女生,她对她的敌意丝毫不掩饰。傅梓玥是文科班的学生,成绩排在文科倒数水平,很早就学会化妆打扮。
到了周一,顾溪仍旧恍惚。
她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但好在第二天不用去上课,她难得睡了个懒觉。醒来后用冰毛巾敷了下眼皮,谁也没看出她哭过。
顾溪认识她后,经过一楼楼梯口的时候,经常能够听见傅梓玥在转角处和同学高声谈论着名牌包包化妆品,谈论着下周末去哪儿旅游。
顾溪有几次偷偷观察过傅梓玥,傅梓玥在文科班里很有名,经常不来学校到处撩人的不良少女,一看不是什么好学生。这一点和谢西逾挺像的。
他们本质是同类人。
想到这里,顾溪的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她低头看着草稿纸,将第一面撕下来揉乱丢进垃圾桶。
-
谢西逾回到红星小区是晚上十点。
入户门地垫上放着一双拖鞋,拖鞋上沾了许多泥点儿,已经干了。鞋上的兔子耳朵耷拉下来,半只被泥巴染黑了,看起来脏兮兮的。
谢西逾拎起来略看几眼——脚不大,37码。
进来的应该是个女生。
他没细想,将拖鞋往门口的鞋柜子一扔,轻拍了拍掌根,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头也不回往卧室里走。
许老太带着老花镜,靠在沙发上看报纸。她手边放着一杯茶,端起来抿了一口,“小姑娘已经走了。”
“谁?”
“下午来的那个义工。”
“哦。”他没精打采的,只觉得烦。
开了一天摩托,谢西逾有些疲倦了,他抬脚走到书房。
书房桌上有一团废纸,上面零碎着写着一些错误的诗词默写,尽管是草稿纸,上面的字迹也工整干净。
谢西逾烦躁地“啧”了声,抬手将废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半小时后,谢西逾冲了个澡,肩膀上挂着一条半湿漉漉的热毛巾,从浴室里出来。
他很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陌生的兔子落入他的领地,到处都沾上了气味和痕迹。
许老太拿着一个相机,在那儿倒胶卷。想起什么,她探了探头,高声喊道,“阿逾。”
谢西逾搓了几下脑袋,将毛巾摘下。
许老太的声音很响,直传到书房这边,带着点嫌弃的口吻,“去,把人家的拖鞋洗洗。”
他语气不善,“我什么时候变成洗鞋的了。”
许老太怒火冲冲,“你不是吗?”
谢西逾:“……”
像许老太这个年纪,认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改变,顽固的要命。
谢西逾走到门边皱了下眉,低头睨两眼那双拖鞋——
兔耳朵耷拉在鞋背上,泥点儿溅在鞋里,鞋边都染得脏兮兮,散发着淡淡的的泥土味儿,看上去很没精神。拖鞋是粉色的,整个儿少女感十足。
和他指骨分明的大掌反差感强烈。
谢西逾:“……”
操,粉不拉几的玩意儿,臭烘烘的竟然让他洗。
他懒散的伸了个懒腰,没什么反应,“傅梓玥的?”
“你说什么?”许老太摘下老花镜,“不是,我买的新鞋,给今天家里来的那个义工小姑娘穿的,你赶快去洗鞋。”
谢西逾手背靠住后脑勺,“你怎么让陌生人进来。”
“什么陌生人!”许老太说,“那个女孩是九中的,今年高三了,不是你同学吗?
“小玥也认识她,小玥还和我说,上次开学考试那姑娘的英语是年级前三呢!英语作文是满分,你怎么不跟人家学学。”
谢西逾混惯了,平时也不怎么听许老太的话,他舔唇笑了声,“那么厉害,怎么不把她捉回来洗。”
许老太怒了,“你小子又耍滑头!叫你洗你就去洗!废话连篇!你出去玩就算了,做这么点儿小事都不行!惯得你!”
见不得这老祖宗动怒伤身,谢西逾不情不愿地将拖鞋拎到厨房。
他这几天泡在西部地下城有名的清吧。
11班班长加了他的Q.Q,把他拉进一个班级群里。群主是班主任俞淼。
俞淼是很负责任的老师,就是脾气有点暴躁,不过也正常。他常年管理全年级最差班的班主任,不够严厉镇压不住班级纪律。
谢西逾这学期来学校的时间很少,逃课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不过就算到了11班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俞淼抓不到他,也就管不了他。
加入班级群后,俞淼不知从哪弄来他的联系方式,直接短信轰/炸。
俞淼:[你未来想去哪个学校?哪座城市?]
俞淼:[有没有定目标定计划?]
短信发来时没有显示姓名,只是一串陌生的号码,谢西逾只当那是诈骗广告信息,手一松丢进垃圾箱。
俞淼大概有点萝卜咸蛋瞎操心的意思,铁了心要得到他的回复,没过多久打来电话。
俞淼:“谢西逾,你怎么不回老师的短信?你没看见我给你发短信吗?开学那天你没抄我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