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喜欢你。”
第47章 47.
张娴和张奕舟母子俩又大吵了一架,上一次吵这么凶还是因为高三最开始教导主任喊她去学校那档子破事。
张娴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这个小兔崽子给威胁,她什么都防,唯独没防住这个白眼狼。张奕舟如果是拿吕老太太和吕梁龙威胁她,说实话她倒不是很害怕。
怪就怪在她这个白眼狼儿子,义正言辞说出的话严重让张娴怀疑他手上握着什么证据。
“你从来不会无故多管闲事,你参与了,只能说明这件事和你有关。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给她,为什么葛阿姨这么久了才被她女儿找到,为什么没做的事会被栽赃污蔑……”
“因为现在,某个人无法开口说话。”
“妈,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张娴听了这番话,禁不住冷笑起来:“我当初脑子被枪打过了才会答应要你的抚养权,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在身边。”
“你为什么要我,你不清楚?”张奕舟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你也怕老无所依,难道不是么?你当然不会相信吕梁龙一辈子。”
“但是你心里想着说不定还有个儿子能靠得住,我说的对吗。”
张娴忍着压住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怪物。”
他凭什么这么有勇气让张娴去帮许梅说话,更因为张奕舟知道,这场谈判最后的结果会如他所愿。
张娴无论帮谁,最终都是在替她自己脱罪。
——
叶宏宾和葛佳慧的案情法院说只能延期受理,因为叶宏宾目前一直昏迷不醒没有行动能力,叶清冰打算起诉许梅被张娴建议私下协商解决,她当然不肯,可转念一想这情况也确实难办。
当初的那份财产转移书上只有叶宏宾一个人的名字,真正应该受到法律制裁的人如今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叶清冰为什么要起诉,到底是为了得到钱,还是讨一份公道?
只要一看到母亲目前精神错乱的样子,她的心就一阵一阵的抽痛。她是想报复叶宏宾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可她真的该牵扯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吗?
合同文件、结婚证明、流水明细等等,叶宏宾早在遇到许梅之前就挥霍光了大部分骗来的资产,所有证据摆放在面前告诉她对方是无辜的,张娴劝她放弃上诉,协商解决。
叶清冰红着眼眶盯着坐在面前的许梅,恶狠狠地开口。
“我巴不得叶宏宾不得好死,可是他死了,我又会觉得很失望。他就应该待在牢里,待到生不如死。”
“就像他当初对我妈一样,他也应该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叶清冰决定撤销起诉了,许梅告诉她,叶宏宾大概率是不会醒过来了。
她有时候真想当个肆无忌惮的坏人,如同那位亲生父亲一样,可骨子里的温良告诉她,这样下去只会让心中更加痛苦难耐。
即将离开上海的前一天,带葛佳慧回老家照顾时,叶清冰去了一趟叶宏宾所在的医院。她站在外面安静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持续不断吸氧、手上吊着注射液,这和死亡应该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心想。
也是,所谓的父亲,在她心中早就死了。
意想不到的是叶照江和叶清冰在医院走廊上相遇了。两人相顾无言,叶照江走上前喊了声姐姐,叶清冰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姐,谢谢你。”叶照江听许梅说了协商的事,语气很真诚,“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们。”
叶清冰其实打心底不喜欢她这个“妹妹”,总是摆出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她连话都还没说对方现在就表现的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没有转头去看边上的人,叶清冰一脸平静地转移话题:“你今年高中毕业?”
“嗯。”
“哦,上次那个是你男朋友?”
“……是的。”
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点调侃:“你们这年纪,懂什么是爱吗?他对你好一时,可别傻傻的以为这辈子就是他了。”叶清冰转过头注视着叶照江的眼睛,神色复杂。
停顿一秒又继续道:“那些天长地久的美好爱情,很多都是不切实际的。哪怕你擦亮双眼看清了这个男人,时间也会耗光一切。”
“更何况……倘若你没看清他。”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此刻正在昏迷的某人。
叶照江小声反驳了一句:“他不是。”
叶清冰才不管她相不相信,又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临走之际,她回过头看见叶照江望向叶宏宾的眼神中满是忧虑和失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憋在心里的那件事还是忍不住讲了出来。
“叶照江。”
“嗯。”
“我讨厌你叫这个名字。”
叶照江侧过头和她四目相对,像是在等着她开口继续说。
纵使心中万千难过,叶清冰的嘴角拉出微笑的弧度,说出来的话却毫无温度。
“照江叠节,载画舫之清冰。是妈妈给我们取名的由来。”
“这原本应该是我亲妹妹的名字。”
葛佳慧当初是双胎妊娠,而双绒毛膜性双胎由于胎盘之间无吻合血管,如果其中一胎死亡的话,可能对另一胎不会造成影响。
至于亲姐姐还是亲妹妹,这是叶清冰胡说的,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活了下来。
——
填完所有平行志愿后,叶照江盯着最上方的一行出神。
当初她傻傻的认为每个人的名字都是有美好寓意在的,可她呢,她的出生再搭配这个名字的由来,像极了一场滑稽的戏剧。
叶宏宾骗了她,骗了许梅,骗了所有人。
把志愿表收好放进文件袋里,她想到之前许梅和她所说的,只要能留在上海,读书的费用不用她担心。叶照江在前面的志愿中只填了一所学费相对便宜的民办,后面几所大部分都是外地的公办大学,甚至有的学校还很不错。
考进上海难,考出上海易,如果叶照江想去放羊,毋庸置疑是能进当地的名校。
她填的最远的一所学校,在云南,属于当地第一批次招生,通常被认为是一本大学,放在第八志愿。
这张志愿表最终只有许梅和晏宇看过,许梅觉得她外省的学校放的太前面,应该中间再多填几所上海本地的,叶照江不肯。晏宇和许梅的想法一模一样,但他只是委婉的提了几句。
两个人在她家看志愿书的时候仔细讨论过,据说今年的高考试卷比以往出的都妖、都怪,因此猜测分数线应当会下降一小点,预估不出意外的话,叶照江很大概率排到第四志愿就可以被录取了。
即使是一所理工类大学,但可以留在上海,叶照江也挺心满意足的了。
同样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被第五志愿的本地民办录取了,学费太昂贵的话也只能去申请国家助学贷款。
只要有书读,就一定要去。
——
晏宇出发去青岛比赛的前一天下午,叶照江被他邀请到家中做客。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是去晏宇家里,等预感到是要去他家后,叶照江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跑,但来不及了,晏宇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拉回,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小时候不是往我家跑的挺起劲的吗?”
“……那能一样吗!”叶照江捏紧了衣角,脸上有些慌乱,“我现在见你爸妈,我真的……我……我紧张!”
晏宇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唇角轻扬:“那你可能得失望了,我家没人在。”
“没人更不行!”
“好啊你,骗我去你家的时候你怎么行了?”晏宇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拂过女生的脸,接着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略带狡诈的笑,“是谁啊,在她房间一把抱住我想干坏事……”
……晏宇真的太狗了。
不止是他“威胁”自己的话,以及站在他家玄关处看见沙发上韩雨薇转头冲着她笑的那一刻,叶照江决定和晏宇暂时分手五分钟。
“哎哟,我错了,我明天可就要走了欸,你真的不理我了吗……”房间里,晏宇半蹲着抬头望向满脸怒意的女生,拉着她的手轻声哄,“我妈想让你来家里吃饭,都和我说好几天了。”
“理理我……”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女朋友呀?”
……
叶照江伸手去捂他的嘴,看他撒娇的样子止不住弯了嘴角:“哦,那我消失,让你没有女朋友。”
“太过分了吧。”晏宇揉着她那黑亮的头发,像柳丝一样轻柔垂在肩上。
叶照江高中的时候每天就是绑着个马尾辫,一成不变的发型,高中毕业了打工时候也是扎着个辫子,再加上店里的工作服看起来像个小学生。
晏宇喜欢她长发披下来的样子,但没未提过,他不希望喜欢的人为了自己而改变,很奇怪,他也不懂。
“算了,过分点就过分点吧,谁让我女朋友这么好看。”
说罢捏住她的下颚,倾身吻了上去。叶照江理智尚存知道门还没锁,挣扎了两下拍他的手臂,但越是激动另一只扣着她腰的手越是紧。
晚上坐在餐厅饭桌上时叶照江一直低着头默默吃碗里的饭,看上去很是乖巧。韩雨薇见她没动筷夹菜,主动提醒道:“玉玉,你别光吃饭,多吃点菜。”
闻言连忙回答:“好的,谢谢阿姨。”伸出筷子去夹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是道清炒时蔬。四个人做了五菜一汤,家里的阿姨烧菜口味很清淡,估计是因为顺着晏宇的饮食。
“不客气的,主要今天晏宇他爸不在,可以让你顺道来家里吃个饭。”
叶照江的手顿了一秒,接着小声问:“晏叔叔在上班吗?”
“他去国外出差了,公司里的事,挺急的。” 晏宇夹了只虾放进她碗里,放低声音问,“要不要喝汤?我给你盛,你离太远了。”
叶照江摇头,回答不要。韩雨薇把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都看在眼底,神色不明。这是叶照江第不知道多少次拿起面前的水杯慢慢喝,昨天许梅和她说的话突然涌现在脑海中。
她轻轻放下水杯,试探性地喊了声韩雨薇,女人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她询问怎么了。
“雨薇阿姨,我妈说到时候进了大学的话,户口就准备迁到学校去,提前跟您打声招呼,到时候可能要麻烦您了。”
韩雨薇有些吃惊,没想到她提这个,随后轻轻一笑:“哎,你不说这事我都忘记了,没事的,让你妈妈别着急,不迁走都没问题。”
叶照江当然知道韩雨薇这是明面上的客套话,她应声答:“要迁走的。我心里一直记着,没有阿姨叔叔帮忙的话,我在这高中都上不了。”
旁边的男生传来一阵叹息,语气有些失落:“我明天就要去比赛了,你们的话题就不能围绕我展开吗?”
韩雨薇轻轻踢他,嗔怪道:“你还需要我关心?整天训练结束都见不着人的,我给你办走训就是为了让你天天晚上跑出去的?”
……这话即使是说给晏宇听的,叶照江也不得不对号入座,毕竟他训练结束后大部分见不到人影的时间都是和自己在一起。
由于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叶照江饭前把手机静音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吃完后正要起身去厨房帮阿姨一起洗碗,晏宇无意瞥了一眼喊住她:“玉玉,有人给你打电话。”
叶照江走过去一看是许梅打来的,接通后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
“玉玉……你爸……你爸他……走了。”
第48章 48.
7月19日晚上11点39分,叶宏宾经抢救无效死亡。
医生说是肺癌伴有脑转移,延髓里的呼吸中枢受压太严重导致呼吸衰竭。
叶照江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许梅整个人仿佛没有了支撑的力气瘫在地上,身边有护士想将她搀扶起来,她一动也不动。叶照江上前想冲进抢救室,被医生拦住说手术已经结束了,她颤抖着身子想说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晏宇在一旁和护士将许梅搀扶到走廊长椅上坐下,她无声地流泪,手放在胸口处握拳。叶照江眼睁睁地盯着医务人员给叶宏宾套了个黄色的袋子,即将要送去太平间。
周围的空气越发稀薄,胸口的疼痛也逐渐强烈,不止胸口,她的五脏六腑都开始隐隐抽痛。
面色惨白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明明前几天许梅还亲口告诉她,叶宏宾会醒过来的,让她不要担心。
可现实告诉她,她没有爸爸了。
叶照江恨他大于爱他,可真的得知爸爸去世的消息时,她控制不住不停地流泪,甚至感觉难以呼吸,整个身体的感官都是麻木的。
曾经的回忆在脑海中不断播放,叶宏宾的暴力教育方法、动不动就打她的凶狠样,叶宏宾在饭桌上吹牛说大话的得意样,叶宏宾嘴上骂着没钱但还是会给她补课的别扭样……
从来没说过爱,但两人血脉相连的情感是与生俱来的,叶宏宾做了太多坏事,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可叶照江此刻最最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对父亲倾诉过她心底那微弱的爱意。就连“爸爸”两个字,她都没喊出口几次。
叶宏宾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考上大学、也没有见到她出嫁,就这样走了。
7月20日凌晨2点15分,殡仪馆的车来把叶宏宾接走了。
是韩雨薇让别人联系的,晏宇主动要求送许梅和叶照江回家,韩雨薇本就内心有点焦急,无奈只好让小范一起跟着。
她坐在车里刚和晏伟宝打完电话,晏宇和小范就回来了,女人揉了揉眉心轻声开口:“小范,辛苦你了,这么晚让你忙活一趟。”
“韩姐,什么话,应该的。”系上安全带后,他犹豫再三开口问,“走的是那姑娘父亲?”
“嗯,肺癌引起的。”
“啧……”
晏宇握着手机满脸担忧,他转过头刚要说话,被韩雨薇打断。
“你要和我说明天不去青岛?”看他担心那样子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韩雨薇语气不悦面色严肃,“你疯了!军运会这么重要的赛事,你现在告诉我因为一个女孩子不去了?!”
晏宇别过头不去看她:“……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