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梨一阵不祥的预感,连忙喊:“哎——别咽!”
咕咚一声,他已经咽下去了,还冲她得意地笑了笑,刚刷过的牙齿白花花的,仿佛在故意同她唱反调。
江漓梨生气也拿他没办法,没人能跟醉酒的人讲清楚道理,便随他去,将杯子牙刷放回去,然后撸起衣袖,气沉丹田,使出吃奶的劲,将他从地上拽起来,自己先踩在浴缸里,然后学着之前的姿势,将他整个人搬了进来。
周浪乖巧地靠着浴缸坐着,似乎在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江漓梨看了眼他肮脏的衣着,委实是犯起了难。
虽然与周浪已经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但几乎次次都是黑灯瞎火,她其实从未看清过他的身体,给他脱衣服洗澡,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沉吟片刻,对他说:“你要洗澡,知道吗?”
他像只藏獒犬似的,两手搭在膝盖上,眼神亮晶晶地点头。
江漓梨说:“脱衣服,你自己洗。”
他听了这话,眼神黯淡下去,嘴角也使劲往下撇,似乎感到委屈一样。
江漓梨才不管他,看他现在也听得懂人话,应该是可以自己洗澡的,便起身出了卫生间,关上门,决定待会儿再过来看看。
床上一片狼藉,全是黄黄白白的呕吐物,她捏着鼻子,将被套拆了下来,连同床单一起抱下楼去,先用清水过了一遍,冲掉那些脏东西,这才一股脑儿塞进洗衣机里去。
然后她走进客厅,将那一地的玫瑰花瓣扫起来,扔进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里。
墙上的气球、天花板上的彩带也被她一一清理掉,一起丢出门去,至于生日蛋糕,她不确定能不能过夜,便暂时塞进了冰箱里。
做完这一切,江漓梨才上楼去看周浪的情况,他还没出来,浴室的门紧紧地闭着。
她走过去,曲起手指敲了敲门。
“周浪,你洗完了吗?”
里面的人没有应声。
她只好旋开门把,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小缝,眯着眼往里看,只见周浪一动不动地坐在浴缸里,身上还穿着那件脏衣服,保持着她离开前的姿势。
“你怎么没洗呀?”
江漓梨走过去,皱着眉,指了指他胸前那一大滩污渍。
“你看看,你身上多脏啊?”
她这一句话不知道是哪说错了,周浪的身体竟然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如遭雷击。
他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一张漂亮的面孔变得雪白,颤抖着唇,语无伦次地说:“我脏……我身上脏,是该洗一洗……”
他忽然抬手将花洒打开,冰凉的水柱从天而降,浇了他满头满脸,浑身顿时就湿透了。
江漓梨吓了一跳,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深秋时节,这样洗冷水澡岂不是会感冒,赶紧把水关了,又被周浪打开。
这样一开一关地重复许多次,她终于恼了。
“你干什么呀?非要跟我作对?”
“我身上脏……”他居然委屈地抽噎起来,“要洗掉……”
江漓梨看得惊讶极了,周浪喝醉酒竟然会哭?真该拿手机录下来,等他清醒了再给他看看,自己喝醉了是怎样一副可怜虫模样,看他以后还喝不喝这么多。
她忍住笑,尽量严肃地说:“那也不能洗冷水啊,把衣服脱掉,我给你开热水。”
将花洒开关拨到红色标识那一边,打开,散着热气的热水淅淅沥沥流下来,周浪只是呆坐在浴缸里,没有脱衣服,没有任何动作。
江漓梨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在浴缸边沿上坐下,问他:“周浪,你怎么了?”
“洗不干净了,”他捂住脸颊,突然无助地哭了起来,“不管我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江漓梨心中一震,这才理解到他说的那个“脏”字,原来与她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哭泣的周浪令她很难过,仿佛心底最柔软的区域被扎了一刀,自责与愧疚感如潮水般蔓延过来。
她拉住他的手臂。
“不是的,我不是说你脏,我是说你的衣服脏。”
“可是你说要跟我分手,你说要去找别的男人。”
她哪里这样说了?她这样说过了吗?
江漓梨回忆着穆凡发给她、她又转发给周浪的那条微信内容,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好像、大概……她真的这样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