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薇抿唇低下了头,选择在这时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我和你没有需要了断的事。”
男人放在她腿上的手,明显有一下稍加重了些急切的力道。
代薇轻嘶一声,假装被捏疼后缩了缩腿,以这种方式拒绝接受他的暗示。
星野梨的眼神暗了暗,半晌,再次组织表达道:
“是,但我要说的事并非出于自私。我们已经没有联系,可易氏与星野家的合作还需继续,父亲因为我们的事意见很大,导致这几个月互通项目得不到进展,这样下去会带来很大的损失。”
“所以呢?”
易圳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易瓷也蹙眉等着下文,公司和家里的事她无法插手,但总还能看出是非曲直。
星野梨难得鼓起勇气,直视易圳的双眼,直视这个让她仰慕贪恋的男人。
这个让她惧怕的男人,
让她必须去赌的男人。
“所以,父亲希望您能——亲自前往京都星野本家,登门致歉。”
空气转瞬凝结。
易瓷最先没忍住吃惊的表情,眨眨眼,下意识向代薇投去担忧的目光。
代薇将头埋得更低,是为了压下同样的惊讶疑虑。
星野梨一鼓作气:“星野的家训是晚辈婚姻大事须由父母认可祝福,当时我与您私定终身父亲已经非常生气,分手时依然草率,父亲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与您解除关系真的很心痛,但即便这样也请您与我一同前往说明,并公开道歉吧!”
代薇曾有意无意在园内从多方打听过,星野梨确实已经和庄园没有任何关联。
现在又突然杀个回马枪,还要求作为易家最高领导者的易圳亲自登门,其目的不论,行为上就已经试图压他一等。
“小圳你也先不要动气,这件事确实委屈你。但姑姑觉得小梨毕竟说的也是事实,咱们易家欠人家一个说法,理应见个面谈一谈。”
此时易勉之也加入战局,
“更重要的是,星野集团在京都是数一数二的家族企业,我们恐怕未来两年内都无法在当地找到更优秀的合作伙伴,日媒还那边你不用担心,姑姑会帮你打点……”
“够了!”
一直在长辈面前温顺乖巧的易瓷,失态地大声打断了姑姑,言辞激动,
“她明明什么都得到了,甚至连爸爸在夏威夷附近留给哥哥的私岛也被她拿走了,现在说这些根本就是在道德绑架!你们把薇薇姐姐放在哪里啊?!”
看着面红耳赤的易瓷,易勉之闭了闭口,没有再说下去。
气氛第二次陷入沉寂。
代薇想起那日星野梨言之凿凿地告诉自己说,她与易圳绝对不会是朋友。
原来是备了这一手。
可是她错了。
易圳这个男人是典型地顺毛属性。代薇已经摸透了。
可以跟他任性,但要哄好他;
可以要求他做事,但不能教他做事。
不要仰望他、不敬畏他、不迷恋他,要学会诚恳主动,要懂得直球出击才可以拿捏住他。
还有最致命的一条,不要试探他。她已经吃过亏了。
星野梨想试探他的态度,用家族利益赌他会不会跟她走,显然是心太急,走错路了。
代薇在心里默默轻叹一句。
“面谈可以。”易圳掀起黑睫,视线懒恹地飘向星野梨。
他的眼神很淡,孤清得缺乏情绪。
嗓音喑沉疏冷,带有他独特的辩听性,缓慢,平稳,刻薄得字字戳人。
“谁想谈,自己站到我面前。”他如此平铺直叙。
能逼出他的回应已经很难得了,星野梨立马做出应对,态度谦恭:“父亲身体常年不好,向来出不了远门,加上目前是新的合作方案启动初期,家中长辈都很忙,恐怕都不方便赶过来。”
“他们没空也没关系。”
易圳目光轻挑,蓦地勾弯了下薄唇,压虚声线轻轻开口,
“我猜,此刻在英吉利海峡巨噬号度假游轮上,参加了两天一夜泳衣派对的星野崖,一定有空。”
他的口吻半讥半嘲,笑容微妙。
眼底却浮溢阴鹜,目光冷戾无比,凝视的压迫感如锋芒在背,令人不堪,叫人战栗。
“!”
星野梨狠狠僵住了身形,掌心顿感濡湿。
她一早知道易圳不会任人鱼肉,却没想到他可以随意扼住她的命门。
星野崖作为家里的嫡子和幼弟,再纨绔丧志长辈都视之如命,假若易圳真的因为今天的事对他动手,星野梨在族中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好好想,该拿什么和我谈。”
收回视线,易圳敛起嘴角,很快恢复冷漠。
在另外三个女人的瞩目下,他弯低腰身,一手穿过代薇的腿弯,将人稳稳抱起离去。
*
贵族马车走进湿冷的夜风里,向着远岸斑斓的灯辉行进。
车内,代薇靠在男人胸膛里,像只快要被主人抛弃的幼猫一般,细弱娇软,楚楚可怜。
“还装?”
易圳看不过眼,一句话戳破女人的小做作。
代薇一秒抬头嘿嘿地笑,学着星野梨咬嘴唇的样子:“哎呀少爷人家很爱慕你啦跟你分开超级心痛的哦,家父很生气的嘛你就跟人家一起回家道歉嘛……”
她没有纠结星野梨逼宫般的要求,也不在意易勉之心思叵测。
只要现在易圳的心思在她身上,态度明确地偏向她,她根本不需要应对。
易圳凉飕飕地斜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就是这样。
“什么便宜呀?我们圳宝可不便宜,今天表现超棒的!”她露出两颗微尖的小虎牙,嬉皮笑脸。
因为被偏爱,所以敢用最轻松的方式让自己排除在矛盾以外。
偏爱的保质期有限,要及时挥霍:
“今晚圳宝想被研究编号几呀?Z0919?P2024?还是R2307……”
“闭嘴。”
“我知道了,该开发新的研究方式了。”
依譁
第22章 三重奏
代薇脚伤痊愈后彻底变为“失踪人口”。
起初她还是收敛的。
无非就是跟玛格丽塔天天出岛, 逛街SPA下午茶,喝酒蹦迪侃八卦,野得没边没样。
期间易瓷来找过她几次, 但都扑了空, 代薇知道后干脆组局“闺蜜团”,各种节目都带上她一起玩。
那几天她和易圳的时差完全颠倒。
早上易圳起床她还在睡, 晚上不到两三点不回家。
易圳安排了司机和保镖, 全程负责她们的安全,但即便如此, 也还是会习惯性地一直等她凌晨到家。
知道易圳会等她,所以代薇总还知道保留最后一份清醒, 不管多晚都一定要回家睡。
然而“闺蜜团”这三个人,一个新婚燕尔、一个游手好闲、一个无业静养, 别的没有就是闲。
时间太充裕,消费还有易先生的副卡全权买单。
于是在德国境内疯玩已经根本得不到满足,三个人一拍即合,拎包就走,直接浪出德国满欧洲花式撒欢儿。
之后就是“闺蜜团”接连一周不着家。
直到易圳忍不下去, 在她们浪出欧洲之前派易淏坐私机杀去丹麦,将三个女人强行拎回德国。
代薇的“禁足生活”也就从这天开始。
“薇薇, 这次大哥是不是对我们特别生气啊?”
画室里,易瓷望着四周易圳的人像挂画小心问道。
代薇往懒人沙发上一瘫,对着天花板唉声叹气,“生不生气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下别说去什么监狱岛, 直接成蹲监狱了。”
“诶你们知道吗!”说着她又一个打挺坐起来,
“我问他要禁足到什么时候, 他居然笑着跟我说‘无期’??无期可还行我淦!!!”
这个人面兽心的老毒物!
“要我说,就不该听老代的最后走丹麦那趟,应该直接从葡萄牙飞澳洲。”
玛格丽塔一脸生无可恋,“这可倒好,全完犊子了。”
“祝沛庭!”代薇一听这话,被同化的口音都气出来了,“你好意思叭叭,是谁吆五喝六地喊丹麦夜店小王子绝美,不喽一眼不做人的?!”
路上摸透了两个女人的脾气,深知再继续下去肯定免不了干一炮嘴仗,易瓷连忙岔开话题,
“薇薇,你的画室好漂亮呀,记得咱们出去玩的路上,你还在担心画室改造的问题。”
代薇跟着抬头扫量一眼,挑挑眉梢说:“咱家圳宝虽然脾气怪,办事情还是非常靠谱的。”
在三姐妹出去疯玩期间,易圳按照代薇走之前留下的图纸,在家负责监工画室的改造。
从易圳的画像上慢慢移开视线,易瓷笑着打趣她:
“我看大哥是真的很喜欢你,要不你就哄哄他,让他不要生我们的气了嘛。”
“哎哄是哄不好了。”代薇重新瘫回沙发上,自暴自弃地说,“到时候我被赶回国,你们记得来苏城找我玩~”
玛格丽塔往她脑门上来了个暴扣,“是不是虎?你要走了,星野家那个三无产品就又逮着机会兴风作浪。”
“什么三无?说的是星野梨小姐吗?”易瓷挠挠头,不解。
玛格丽塔白眼狂翻:“无中生有,无心无脑,无可救药。”
“你自己还无法无天呢,就这么讨厌她?”代薇忍不住笑问。
“我不是讨厌,我是压根就瞧不上她!”塔子哥猛地一啐,
“你还不知道呢吧,她可不是头一回跟易圳闹分手,光我知道的都得有个七八回了,回回都得狮子大开口——你见过索要地皮当分手费的吗?就咱们庄园东南边,哇塞,前两年翻新的鹂啼馆,给她住过以后,死皮赖脸不肯让出来。”
玛格丽塔毫不避讳,越说越来劲儿,骂得酣畅淋漓:
“每回她闹完又死乞白赖地自己跑回来,估摸着以为这次也一样,结果回来发现易圳有了你。这是感到危机了,搁这儿人五人六地装他妈苦大情深,哪来那么大脸还去她家道歉,她星野家这些年是怎么起来的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
代薇换了个姿势,托着下巴懒懒笑道:“那圳宝对她还是挺纵容的嘛。”
易瓷安静地看着她,没来得及接话,被玛格丽塔抢先道:
“纵容个屁啊!他那完全就是懒得理她好吗,随她作,反正他也就是养着那张脸而已。”
“为了白月光?”
代薇想起来之前玛格丽塔说,星野梨长得最像易圳的“白月光”。
“可不咋的,要真对她有啥想法也不可能连他自己城楼大门都不让迈进一步。”塔子哥不屑道。
眯了眯眼,代薇半趴在沙发上,一脸八卦相:
“诶正好快跟我说说,圳宝那位‘白月光’到底怎么个情况。”
“那你具体得问小妹儿,我来得晚。”玛格丽塔朝星野梨努了努下巴,“她比我有发言权。”
易瓷也不敢肯定,
“其实我知道的不多,哥哥高中以前都是在国内读的,据说是高三那年认识她的,两个人初见好像是在……一家书店。”
“好家伙,还真是初恋白月光剧情。”
玛格丽塔摇头啧了声,“从高中惦记到现在,没看出来易圳还搞这么痴情的人设呢。”
代薇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神色未变。
反倒是易瓷略显担忧地偷觑了眼她的脸色,随后状似无意地将话题扯开:
“不说那些啦,今天我是跟两位嫂子出来享受的嘛。”
玛格丽塔撩了下头发,撇撇嘴不满道:“这连两口烧胃的都没有,享受个嘚儿。”
“开什么玩笑!”
代薇立马按下遥控键,隔断门自动开敞,“红洋白啤香槟,你就说你想喝哪款吧!”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门后是整整一个隔间的酒柜和酒架,横状、竖状、螺旋镂空状以及常温箱、冷藏柜,各种天价名酒极具设计感地陈列摆放,且按照品种依次分类,杂而不乱。
“诶呦卧槽可以啊!”玛格丽塔瞬间双眼放光,对代薇的本事多少有点刮目相看了,“合着你这天天在画室里醉生梦死啊。”
易瓷也惊了一把,走过去拿起一瓶来端详,“薇薇,我们平时都没见过大哥喝酒,没想到藏品都放在你这里了。”
玛格丽塔跟着仔细瞅了瞅,越看越眼熟:“卧槽还真是啊,这不都是易圳地下私藏酒窖里的宝贝吗!都给你啦?!”
代薇半靠在酒柜旁,嘚瑟地撩了撩头发:“说吧,想喝什么。”
“那他妈还用选吗,肯定各来一瓶先啊!”玛格丽塔也不见外,直接上手就拿。
易瓷一听,心底暗叫不好,赶紧出声试图劝阻:“别别别,大哥气都没消呢,还喝啊?”
“诶呀你老怕他干什么玩意儿,那点儿出息!”
“就是嘛,反正出都出不去了,及时行乐,乐在当下!”
“你拿了啥?”
“一瓶洋一瓶红半打啤。”
“那我再拿瓶香槟?”
“两瓶两瓶!”
易瓷:“……”
妈妈我想回家了。
*
玛格丽塔嘴上喊得凶,没喝几口就被二少爷易淏拉回家,走的时候颇有眼色,把小妹也一同稍走了。
留下代薇一个人,下楼时一脸懵逼地面对客厅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