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浚轩递给她一件外套,“盖一下。”
周韵斐略微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要用外套把她的腿盖上。
突然而来的贴心举动,在她心里注入一股暖流,便笑着接过来,“谢谢……”
外套是半长款的浅驼色针织衫,纯羊毛的面料盖在腿上温暖舒适。
两人如同约好一样,都穿着白色的休闲装,像是情侣款。
服务生拿来菜单,他好像已经猜到她不愿主动点餐,递给她一个默契的眼神,“我点?”
偶尔的单刀直入,不会让她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浪费时间。
周韵斐直接答:“嗯,我没有任何忌口。”
袁浚轩低头点餐时,周韵斐抬眸,仔细端详起他的长相。
香槟色镜片的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金色的细框为他端肃的眉眼添了几分禁欲感,但墨镜不拘一格的外形又极富时尚新潮。
这时,镜片后的那道目光突然与她的视线交汇,原本清冷的双目却投来一股灼热,周韵斐的脸颊和脖颈又开始发烫。
乱了节奏的心跳,被他一句询问推回原先的频道,“牛排,可以吗?”
周韵斐眼睫一闪,“可以,七分熟。”
袁浚轩合上菜单,把酒水单递给她,“我下午要开车,不能喝酒,想喝什么自己点。”
周韵斐接过酒水单直接交给服务生,“一杯气泡水就好。”
正午明灿的阳光融入她深邃的眸子中,漂亮的卧蚕下,鸦羽般的睫毛被拓出一排阴影。
“昨晚是不是累坏了?”他冷不丁问道。
周韵斐实话实说:“确实有一些。”
袁浚轩手肘撑向桌面,上身微倾,又靠近她一点,语速极慢地问:“以前……来过这里吗?”
她想了想道:“和闺蜜来这里演出过一次,但我没什么印象了……以前演出很多,我对地点不是很走心。”
他又问:“喜欢这个地方吗?”
周韵斐毫不迟疑:“很喜欢。”
一丝淡不可察的笑意漾过袁浚轩的唇角。
他把话题聚焦在餐厅上,“这家餐厅的装修是西班牙风格,但菜品混合了法式意式,因为庄园里同档次的餐厅只有这一家,毕竟要满足大部分人的口味。”
“你对这里很熟吗?”她好奇道。
袁浚轩为她夹了块餐前面包,低垂着双眸,“经常来。”
前菜和主菜陆续上桌,周韵斐睨了眼身边的包,忖度着什么时候把胸针还给他。
午餐的气氛很融洽,湖对岸助兴的钢琴演奏家弹错音时,两人不约而同噎了下,又默契的相互对视。
周韵斐憋住笑:“我好想去替她弹。”
他递了张纸巾给她,“看来你得和童总反映一下,来弹琴的人要先过你这关。”
清凉的风轻拂着瓶中的弗朗花,卷边花瓣在两人的笑声中摇曳。
眼看这顿饭临近尾声,周韵斐还是把那枚胸针拿了出来。
“这个,还给你。”
袁浚轩见她双手把东西放到自己面前,还特意用干净的塑封袋装着。
他意识到昨晚一时兴起的举动,给女孩儿造成了压力。
他伸手搭上胸针向内拢过,动作慢得有些心不在焉。
顿了少许,想说的话还是从他嘴边溢出:“送给你。”
他把东西轻推向她,“这是男女同款,我平时不怎么戴,很适合你。”
周韵斐的神情很不自在,“那怎么行,我没有理由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笑笑道:“这顿饭你请。”
“一顿饭不够。”
“那就多请几顿。”
周韵斐:“……”
她的脸颊再度传来灼热感,甚至连耳边都涌上一阵热潮。
好像入了他的圈套。
袁浚轩注意到她耳廓和颊边泛上一片红晕,他本不愿让面前的女孩儿陷入踌躇与难堪,但借机表露出的心意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又把胸针往前推了推,磁性的声线叠着温柔醇厚,“你可以一直欠着,我允许了。”
她虽然讲原则,但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固执让对方尴尬,便没有再推拒,低头安心吃起了焦糖奶冻。
“嗡嗡——”
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周韵斐掏出一看是童丹彤。
她刚“喂”了声,电话另端一阵焦灼的急音袭来:“斐斐,我妈刚打电话,我爸心脏老毛病又犯了,刚叫了120送医院,听情况不太乐观!我现在就从祈山出发!”
“你路上慢点!”
“你是和你那徒弟在一起吗?”
周韵斐低“嗯”了声。
“……那就行,我今儿送不了你了,你让他捎你回市区哈!晚上到家给我发信息,么么哒!”
周韵斐抱着手机呆住,电话里只剩“嘟嘟”的响声。
袁浚轩见她面露难色,主动问:“出什么事儿了?”
明早还要上班,眼下她也只能求助于对方:“那个……你几点回市区,方便捎我一程吗?”她紧跟着解释,“我朋友家里突发状况,没有车送我回去。”
袁浚轩看了眼时间,“我一会儿有公事要简单处理一下,大约4点,我去房间接你。”
周韵斐离开餐厅后,把房间号发给了他。
袁浚轩口中的“公事”实际是一个临时的跨国视频会议。
刚过4点,会议一结束,他马不停蹄地收拾好东西,开车至周韵斐别墅所在的山脚下。
她简单拎了个大号托特包,没有多余的物品。
袁浚轩把包放到后备箱,又为她打开副驾驶车门,抬手护在车顶,等她坐稳,系上安全带后,才回到驾驶位。
车驶离庄园,行进绕山公路。
他开得很稳,纵使是这样一辆拥有强动力跑车之魂的SUV,在他手中犹如一位内敛沉稳的绅士。
颠簸的公路上,他不需要竞速和过度炫耀带来的附加品,只是纯粹地追求安全抵达目的地。
“你家的地址?”袁浚轩问道。
周韵斐拿出手机,“你需要导航吗?我来。”
“不用导航。”他说,“我得知道你住在哪个方位,从而决定走哪条高速。”
周韵斐习惯性警惕,“我就住明恒公园附近,你把我送到公园门口就好。”
袁浚轩目不斜视,朝她微微侧身,“你就不怕下车后,我会一直跟踪你到小区门口?”
周韵斐:“?”
她转眸看他,布满亮钻的双眼中充满疑问。
“到你家预计在8点左右,天已经全黑,我要确保你安全进入小区。”他唇角泛笑,“所以,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小区名称,让我省了这份心。”
“如果……”他接着道,“能直接送你到楼下,我会更放心。”
周韵斐握着手机的指尖一紧,心中瞬间荡起一层涟漪,明知道他在刻意引导,但她却无力警惕。
她仿佛在面对一种强大、善意的攻势,那层脆弱的外壳一击即碎,但丝毫没有被吞噬的恐惧。
她大胆说出了详细地址:“明恒公寓5区8号楼。”
岔路口的红灯亮起,袁浚轩缓缓踩下刹车,她不太自然的轻声细语淹没在汽车的声浪中。
他转头望向一旁那张过分美丽的侧颜,语气郑重:“当你的司机,我要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是两人单独一起。
人物事件都没有原形哦~
第12章
周韵斐竭力平复着紊乱的心跳,转脸面朝窗外。
她感到一股热意擦着耳廓灼烧着半边脸,始终不敢回头。
她怕此时的心绪不宁会暴露给对方。
如果用一台节拍器来测量她心跳的频率,绝对会崩掉。
除了礼貌地回复一声“谢谢”,社交能力仿佛在这一刻也全部丧失。
她扪心自问,从一开始就对他充满了好感,不然她的武装与抗拒在他面前不会都变成“接受”。
车继续前行,驶向高速。
夕阳的暖柔铺在骑士灰的车身上,映出斑驳的晶体。
袁浚轩连了蓝牙,轻快的音乐打破了车内的沉寂,“我的歌单,不知道合不合你意。”
播放的歌曲是《We Don’t Talk Anymore》(我们再也无话可说),
周韵斐很喜欢,徐徐转过脸。
只是不知为何这首歌要用明快轻盈的旋律,去表达一种伤感的情绪。
“很多人昨天还在一起,今天就变得沉默了。”她不禁开口,“朋友和恋人如此,亲人也一样。所以我们再也无法相信,有一种关系可以长久不变。”
这是她一直紧闭心门的理由吗?
袁浚轩极短暂地望了女孩一眼,轻声回应:“只是无法相信,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像我们这样的关系呢?”周韵斐问的猝不及防,“假使有一天,我不愿意教你,你也不想和我学,我们将形同陌路。”
袁浚轩立即转换概念:“当这样的关系不存在时,你的假设就不成立。”
“譬如,如果我们不是师徒,是朋友的话……或者是更亲密的朋友。”
副驾驶上一片寂然,她的种种反应告诉他,她根本不在意是何种关系,而是始终纠结在“无法信任”上。
忽然,吉他声戛然而止。
他切了歌。
“怎么换了?”她转身问道。
“刚才这首寓意不好。”他的回答和切歌时的动作一样干脆。
车内回响起热情的摇滚。
她悲观的情绪被慢慢挤压掉。
不知不觉,路程已经行驶到一多半,赤绚的夕阳早已不见踪影,夜幕中,市区的灯火渐渐清晰。
周韵斐坐直上身,展了展腰。
袁浚轩将车右驶出高速,在一座桥上靠栏杆停下。
他打开副驾车门,瞄了眼周韵斐细腰两边不停捶打的小拳头,轻笑:“下来活动活动。”
他又从后座拿出外套,抬头看见周韵斐已经独自走向江边,手扶栏杆眺望着江对面璀璨的灯火。
她白皙的手指从头顶向后一捋自然的波浪卷发,贴身的休闲装凸显出她漂亮的腰背线条。
袁浚轩脚下一顿,驻立欣赏着眼前这抹绰然玉立的身姿。
她冰清挺拔的气质中,总是不经意间散发出曼妙旖旎的韵味,迷人却不自知。
他重新挪动脚步,走到她身后,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后背覆上暖融,她拽着衣领一笑:“谢谢。”
他又递上一瓶水,她伸手接过,抿唇低下了头,“我好像只会说谢谢。”
袁浚轩靠着栏杆,与她面对面而站,温情凝视着她的双眼,饶有意味道:“亲密的朋友间从来不需要‘谢’字。”
而在她眼中,他好像还不算是。
周韵斐移过目光,直视他的眼眸,如夜海般墨染的深湛仿佛看尽她的所有。
她半点没有被剥离的畏惧,反而想跳入他目中深邃的海,尽情遨游。
“有一首歌。”她幽幽开口,“叫《沉睡游弋》,歌词是这样写的——”
“一条冰封下的鱼,只能在冬天沉睡的湖泊里游弋,它简单地感知每天的黑白交替,只能沉溺在微弱的氧气中。”
轻柔的声音从她口齿中阵阵飘出:“但它也有小小的叛逆,看见光照进来的时候,也想逃离。面对暗流,也有被支配的恐惧。”
“它只能治愈自己。”(注)
她一直望着他,眼底凝着化不开的冰霜,“好像永远也等不到春天的开启。”
女孩儿骄傲的脸上,只有眼睫边聚着一片冰凉的柔弱,浸入男人深沉的眸光,在心底酿出疼惜。
“春天一定会来。”他理性的回答赋予她正向的动力,“它能等到,只是时间问题。”
他指着远方起伏的山影,话语决然:“你看那边的山,走过去再爬到顶峰,想想就使人疲惫。”
“但让人疲惫的从来就不是远方的高山,而是鞋里的一粒沙。”(注)
他的目光凝在她明眸的中心点,“把它剔除出去!”
蓦地,周韵斐眼底那片冰霜化成了水,在眼眶涌动。
坚硬包裹下的身躯尽力抑制着胸中激荡,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坍塌的身体倚在栏杆上。
袁浚轩的手臂就撑在她身后,他只能看见女孩儿的后颈,但两人离得近,这个角度,就像靠在他的臂弯里。
周韵斐听见磁性的混响在身后再度传来:“也许,那条鱼不需要治愈,只是需要释放和回归。”
他绕到她面前,双臂环在她两侧,华灯将俊朗的眉眼浸出温润,“去一个永远不会被冰封的地方。”
夜晚的一习凉风掠过周韵斐的眼睫,眼前模糊的光晕逐渐划出层次分明。
她干净的眸子抬起,看见对面墨瞳中那个清晰闪亮的自己。
袁浚轩朗笑一声,站在她旁边,换话题调节气氛:“问个小问题,你知道为什么机票现买价格更高,而百老汇演出的门票现买价却更低?”
周韵斐被他突然插|入的小话题所吸引,脑子里开始浮现纽约时代广场售票窗口前,人们排长队买半价戏剧票的情景。
她低着头,含糊问:“为什么?”
“其实就是机会成本……航空公司以折扣价填满一个座位,就意味着失去其他人出全价购买同一座位的机会成本,所以现买票不可能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