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姜负责转发,两个人很凑巧地同时在线,几乎是你发一条我就转一条。
余望对【支持梵西】这个账号还是很有印象的,毕竟是第一批粉丝,他礼貌性地给人家每条转发点赞。
何姜看着提示的小红点,打个哈欠把手机放下。
她平常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不过在床上待太久的容易犯困,正打算缩进被窝里,听见门铃声。
房间比较大,房门又厚重,要是敲的话在里面的人未必听得见,但铃声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甚至电子的还有可视功能,何姜从小屏幕离看到阿姨,接起来道:“张姨,怎么了?”
张姨道:“江总给你请了医生来。”
何姜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大事,到底不能把到门口的人赶回去。
她按下开门键说:“进来吧。”
来的是位女医生,看样子是特意找的,她看过后开了外涂的药说:“结痂后不要抠。”
又安慰道:“不会留疤的。”
何姜身上的小疤有好几处,她自己也不太在乎这些,只要不是在脸上就行。
她从前活得其实很糙,很多事都是凑合着来,因为什么都不干的人才省钱,现在是有条件,简直武装到牙齿。
想到牙齿她不由得舔着自己的智齿,整个脸都垮下来,但拔牙实在叫她太恐惧。
她上个月去体检后只有这个小毛病,都没敢当场下决心。
何姜是想到这下意识翻个身,发出一声低低的惨叫。
大好的周日就在床上度过,着实有点无聊,但和周一的顽强求学比起来又好很多。
周一的早晨让周末冷清的学校又变得热闹,在上课前十分钟的楼梯更加拥挤。
何姜扶着栏杆一点一点往上挪,忽然觉得学骑马是个错误决定。
她穿的是最柔软的布料,但轻轻拂过伤处还是带起一点难以言喻的痒麻。
连同听课都只有坐如针毡四个字可以形容,那是生生咬紧牙关。
这骑马学的。
江宋吃着晚饭看女儿时不时蹙眉,说:“要不别学了?”
何姜一下子笑出声,说:“我那天去的时候,还有个五岁的孩子,边哭边学。”
小朋友即使是哭成那样,父母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
这要是学习的话就是正经事,江宋也不会这么心疼孩子,不过学骑马就是锦上添花而已,没必要太折腾。
他道:“你要是五岁,我也逼你。”
正因为女儿从小没能在他身边长大,反而是愧疚之情和小心翼翼居多。
父女俩的相处一直是这样,彼此间都是试探。
何姜还是挺能吃苦的,对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有一种倔强。
她道:“我还是想学。”
孩子坚持,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宋道:“我看你都快忙不过来。”
何姜的时间排得满满,她小学的时候学过跳舞和钢琴,不过都是在她妈去世之前的事。
后来一是没钱,二是课业紧,现在各方面都允许,她就想着再把特长们捡回来。
老师都是助理陈云珊去找的,她现在名义上还是总裁办的职工,实际上全权负责何姜的事。
何姜还给自己报了个英语口语班,她的应试水平算不错,可惜张嘴跟哑巴差不多。
晚饭后就是上课时间,老师已经在茶室坐着等。
这房子之前是江宋一个人住,书房里都是他的重要文件,在房间里上课又有点奇怪,思来想去只有玄关旁边这间还算宽敞的茶室,平常陈明远他们来等着汇报都是在这。
口语老师经验丰富,来上两次课就知道学生不管是词汇、语法还是发音都很熟练,唯一欠缺的就是经验和勇气。
这样的学生教起来最轻松,她每次都是不断换话题让何姜发言。
何姜颇有些磕磕巴巴,说起来也很奇怪,她总觉得讲英语很不好意思,有一回在路上遇见外国人问路,明明是初中生都该答出来的问题,她愣是没能说出句整话来。
其实就是缺乏语言环境,老师建议道:“可以的话,我觉得你放假可以去国外住几天。”
这位老师平常也都是给富家子弟上课,知道对他们来说出国跟到隔壁小区溜达差不多。
可惜何姜和别的人不一样,她听见“出国”两个字就想到钱,说:“有机会的话。”
老师也不细打听,她做这份工作要紧的是嘴巴严,多余的话一句都不问,反正钱给够就行。
就像何姜也没敢问课时费要多少,生怕心疼得不敢继续听。
她上完课送老师到门口,这才像滑行一样又回房间。
这一关还算容易,上跳舞才是要人命。
何姜小的时候还能勉勉强强劈个一字马,到这年纪连坐位体前屈都屈不了五公分,每学期体测都是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她压腿的时候比平常看上去更狰狞,“心狠手辣”的老师都忍不住道:“要不今天先上到这?”
何姜咬咬牙道:“问题不大。”
她脾气向来倔强,常常是拼着一口气。
这种状态一个礼拜,好不容易又痊愈的迹象,又是新一堂马术课。
世上所有事情都是贵在坚持,好的伤疤可以让人忘了疼。
何姜的大腿磨破皮又好,好了又破皮,周而复始不到一个月,上课已经对她没有影响,骑马也越来越有模有样。
马术俱乐部是年轻人来的地方,江宋跟朋友向来都是去打高尔夫或者钓鱼,这天特意来看女儿的进度。
小马蹄哒哒哒,尘土飞扬,何姜本来也想潇洒下马,奈何身手不够,行动中有两分小心翼翼,说:“爸,你怎么来了?”
江宋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说:“顺路来看看。”
他还真就来看一眼,说完就要走。
何姜看着她爸的背影,忽然想起篇课文来。
时隔多年,当时死记硬背的东西好像在此刻才明白,她挂着淡淡的笑,搓着有些发红的掌心要继续学习。
不过脚一动就看到她爸停下来,好像是跟在谁说话,不由得有些好奇地伸长脖子看。
第18章 奇怪的辈分
江宋遇见的不是别人,正是余家兄弟。
余观英年早婚,有一儿一女,今天正好带着上初中的儿子余凯来一些男人之间的独处,顺便叫上弟弟。
哥俩正在俱乐部配套的休息处里喝茶,一边隔空对儿子/侄子指指点点,惹得小朋友敢怒不敢言,他们哈哈大笑。
笑到一半,余观忽然站起来说:“好巧。”
只看他的表情从面对家人的闲适到见客户的社交微笑,就知道是遇见的是哪类人。
余望跟着看过去,说:“咦,何姜也在。”
这种地方多半是年轻人结伴来的,老胳膊老腿可不经折腾,不是来看孩子的,长辈不会往这儿跑。
余观诧异地看弟弟一眼,不过也没多问,大步往前说:“老江。”
两个人只差个六七岁,私底下遇见都是平辈论之。
江宋在这儿看到他虽然觉得意外,不过略一打量就知道,说:“怎么没陪孩子跑两圈。”
余观是富三代出身,样样精通,不过摆摆手说:“有点上年纪了。”
江宋开玩笑说:“那我算什么。”
两个人顺势坐下来,看样子有些话要说。
余望平常是不管家里新园集团的,这份家业注定是传到老大手上,他就是拿股份分红,在外头自己搞点小生意。
他也不多插手,告辞道:“我去看看小凯。”
他嘴上是说“小凯”,脚步却往何姜的方向走。
江宋冲女儿招招手,转过来说:“你弟多大?”
大人事情忙,弟弟算是余观一手带大的,他说:“二十四。”
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年纪,江宋对靠近女儿的一切男人都是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道:“自己在外面做事?”
余观不知道他好端端打听弟弟做什么,但还是说:“都是小打小闹,样样插一手,一年到头也就挣辆车。”
奥拓是车,法拉利也是车。
江宋好笑道:“炫耀吧你就。”
现在谁家出来创业的能挣钱,那真是亏得让大人觉得还不如去花天酒地,余观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客气,但眼中的引以为豪不做假。
他爽朗道:“这可是你自己听出来的啊。”
何姜和余望一起走过来,就听见这句话音,后者垂眸低头,都不用想也知道他哥的德行。
前者则是称呼道:“爸。”
江宋致力于给女儿拓展人脉,不过有些犹豫道:“你叫,呃,叔叔?”
后面这两个字,征询的眼神递给余观。
余观今年三十六,被叫叔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目光不知怎么在弟弟和小姑娘之间移动,说:“那把我叫老了。”
何姜便乖巧道:“余大哥。”
得亏是大哥,余望心里松口气,琢磨着不然以后他就白长何姜的辈分,听上去总是怪怪的,连带何姜也觉得这样更好,一双杏眼更加清亮。
小年轻们很有同感的交互眼神,嘴角的弧度淡淡。
江宋只当是件小事,提议道:“中午咱们一块吃个饭?”
他本来的计划是去钓鱼,临时改了也没关系。
余观正好也有事跟他说,点头说:“行,我正好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本来他们仨要一起去吃的。
大人决定的事,小孩子哪有提出异议的份。
何姜去洗澡换衣服,动作稍微慢,到的时候大家都在等着她。
她赧然道:“不好意思啊。”
女孩子嘛,这有什么。
余望道:“小凯也就比你早两秒,他这两根毛还有得折腾呢。”
叫余凯的孩子看着也有十三四,已经有一米七高,少年人的刘海看得出吹得很精细,没有一处不妥帖。
反而是何姜头发随意吹干后扎了个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的,却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小朋友很是忍耐道:“你才秃。”
声音小小,人人都听得见,何姜不由得笑出声。
余望只比侄子大十岁,两个人相处向来轻松自在。
他也无所谓,眉毛一挑。
余观没好气看他俩一眼,只觉得养了两个儿子。
美好的事情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何姜那种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的紧绷稍稍消退。
双方各自上车,往吃午饭的地方去。
何姜坐上她爸的车,给自己的司机发消息,江宋自然不会连女儿的细微动静都打听,倒是她自己说:“还是自己能开车好。”
江宋还以为是司机惹了她,说:“小张车开得不稳?”
何姜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她老觉得司机这工作真是不容易,好像是二十四小时待命,她那天要去参加活动,六点出门小张五点就来等。
江宋没办法理解,说:“这就是他的工作。”
他给开的是高工资,自然也得有相应付出。
何姜唔一声说:“因为大家都是打工人。”
这样的脾气,恐怕做不了领导。
江宋在心里叹息,转移话题道:“那看好想要什么车了吗?”
何姜只差考过科四就能拿到驾照,她最近已经看车有一阵子,不过说:“其实车库有很多。”
江宋的车不多,也就七八辆,一年到头自己用不上,只有司机开出去溜两圈生怕发动机生锈。
他并没有多爱惜,给孩子更是舍得,但还是说:“那不一样,得给你买辆新的。”
又看她的意思,索性道:“那我直接让人看着挑了?”
那就是一两百万下不来的事情,何姜赶快道:“不用不用,奔驰就行。”
这日子真是过得天翻地覆,换在半年前奔驰就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牌子,但现在是“就行”。
江宋其实不太懂车,看一眼图片说:“行,你发给陈云珊,让她去办。”
到底是头回买车,何姜道:“我想自己去买。”
又说:“我第一次去做家教,小朋友姑姑就开这辆。”
她当时对人家有几分羡慕,把这车记在心里。
江宋自己也曾经勤工俭学过,一晃也是二十年前。
他道:“难教吗?”
难是不难,就是气得人心肝脾肺肾都是火,少看一眼笔画笔顺能歪到天上去。
何姜道:“还行。”
过去好似云烟散,说起来只会徒增遗憾。
江宋叹口气说:“你啊。”
语气中多少意犹未尽,何姜只调皮笑笑。
江宋能想象出她小时候的样子,那必然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
他无奈摇摇头,父女俩闲聊几句就到地方。
这是间泰国菜餐厅,位于一栋别墅内,装修风格很东南亚,建筑以木质为主体,院子里大量绿植,从包间半开的窗可以看得清楚。
风景宜人,江宋坐下来就说:“不用吃就知道这家店正宗。”
何姜有些奇怪,她刚露出一点疑惑来,余望就解释道:“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在泰国种橡胶。”
他爸也是在泰国出生,余家在东南亚华侨里算是很有影响力,到他这代还会讲点泰语,上两代几乎是外语沟通无障碍,因此他们家里人吃的泰国菜,必然是最正宗不过的。
这话说得清楚,唯一没有详细说明的大概是所谓种橡胶是百亩地的橡胶园,毕竟谁也不会整天把发家史挂在嘴边。
哪怕是江宋,其实也不太清楚。
他道:“老爷子最近怎么样?”
余望道:“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