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筱曦抹了把眼泪,挤出一个微笑:“谢谢,让你看笑话了。”
陈铎生有点心疼:“筱曦,咱俩谁跟谁啊。你还说这种话。那个,你别介意邹峰的话难听啊,他不是那个意思。”
宁筱曦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旁边,居然带着泪笑了:“Jackie,他就是那个意思。我做的东西,确实是垃圾。”
陈铎生刚想说:那也不怪你……
“但是,垃圾的不只是我。”陈铎生听见宁筱曦飞快地说。
宁筱曦用手背迅速抹掉了腮边的眼泪,眼睛里已经恢复了冷静和镇定,她笑了:“铎生,我们整个的策略都是没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能不能尽快组织一个会议,叫上凯旋,我们好好地讨论一下?光凭我自己,新的策略,估计是做不出来的。”
陈铎生呆滞在原地。
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了一点:如此理智而克制的宁筱曦啊……早就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甜美软萌的小姑娘了。
当初那个拿把大吉他,敲开学生会办公室,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怯怯地问:“请问……这里是合唱节志愿者报名的地方吗?” 的姑娘……
已经不知不觉消失湮灭在了成长的道路上。
面前的宁筱曦又笑了一下,彻底平静地说:“就今天下午吧,邹峰他,还等着用呢。再晚,就来不及了……”
☆、权力转移
宁筱曦打车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都已经接近午夜了。
这个下午,她和王凯旋,陈铎生一起,讨论了四个小时。
在讨论中,宁筱曦很快就发现了,邹峰上午的暴怒带来了意外的效果,那就是——陈铎生和王凯旋在讨论中表现得异常正面,积极和配合。
陈铎生没有了太极八卦连环掌,王凯旋也没有了花枝招展的凌波微步。
这两个人老老实实地拿出了数据和看家本领。
宁筱曦那时就算再郁闷,也不得不感叹了:原来,一个不轻易暴露自己情绪的人,偶尔发作一次的威力,真的堪比核弹爆炸。
根据这俩人分享的内容,宁筱曦也终于发现了根本问题——她陷入了一直以来的工作惯性,觉得王凯旋是上游,她的团队是下游,所以她必须配合王凯旋的水量,管理自己手上的事情。
如果说现在王凯旋的团队是公司这辆车的方向盘和发动机,那么宁筱曦的团队是这辆车的轮胎和底盘。王凯旋说去哪里,她就得跟着去哪里。
但,如果今天要翻一座6000米的盈利性垭口,那么就必须全盘颠覆这套工作办法。
她的团队,必须掌握主动权,从被动的轮胎和轴承,变成这辆车的发动机和方向盘,根据客户价值的要求,反过来去指挥王凯旋的工作重点。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这——压根儿就是业务核心决策权力的转移啊!
宁筱曦这才发现,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她的解决方案应该怎么做,而是……怎么才能让王凯旋心甘情愿地把业务的核心决策权力让出来。
几乎是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她内心里立刻地本能地响起了一个劝告的声音:“就这俩老油条,你搞不定的,还不如直接去找邹峰和翔宇哥呐。”
宁筱曦滞住了。
不,不行。
这个权力的转移,不能单纯靠自上而下地压下来。
因为她太了解陈铎生了——这个人最热衷的,就是权力。这个人最擅长的,也是把控和操纵权力。
从最近的细微决定上就看得出来,陈铎生并不赞同战略会议的结论。他现在一定没有放弃执行他心目中那条战略路径的可能性。
所以,他会找到一万种方法与邹峰和翔宇哥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而公司在B轮融资上最缺的,就是时间。
更别提,邹峰上午刚刚跟他起了正面冲突。再来一次,怕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这个时候,公司经不起这么大的动荡。他俩不论谁出局,都是伤筋动骨的事。
宁晓曦想,看来,她必须得自己来。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让这个权力更加自然而容易地转移到正确的地方。
会议开到一半,陈铎生和王凯旋出去抽烟了,宁筱曦依然坐在会议室里琢磨对策。
如果想要由她的团队指挥全局,那么,她必须需要一根指挥棒。
好的是,她不一定非要去抢王凯旋和陈铎生手中的那一根。
她,可以自己造一根。
只要这根指挥棒,效力更强,握着指挥棒的指挥家,更懂整首乐曲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