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翔宇觉得自己胸猛地一痛,这老兄,总是这样,句句戳人肺管子。
不就是有个把小姑娘暗自表达一下对他倾慕之心吗,别的公司吉祥物都有这种功效,他家的吉祥物怎么就这么难伺候!
两人回到一层,经过走廊时,邹峰看到宁筱曦已经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东西了。
冬日的暖阳从她的背后打进来,将她柔顺的发丝映得根根分明。那双紧盯着电脑的清澈眼睛里,漾满了专注与凝练,睫毛时不时地轻轻翕动,柔软的嘴唇微微的开开合合,显然是在无声地念念有词。
邹峰突然想起,他曾多少次与这张柔嫩的脸尽在咫尺,还曾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他微微一顿,记忆真是个恶魔,总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
而眼下最讽刺的是,当初那些他自以为是的,留给宁筱曦的美好记忆,现在一定都变成了她恨不得从没发生过的噩梦。
因为宁筱曦在入职之后的这几天里,一直明显地躲避着他,刻意地保持距离。
这一周里,有好几次了,邹峰站在这条走廊里,靠着会议室的玻璃墙与人说话时,余光里都会闪过宁筱曦匆匆掠过的身影。如疾风,似闪电。
还有一两次,她正在休息空间跟人开会,见他从旁经过,只目光淡漠地没有焦点地扫过他,再缓缓转过头去继续专注地听别人说话,生生把邹峰想向她颔首示意的冲动给憋了回去。
最过分的是有一次,陈铎生叫住邹峰说话,她就跟在陈铎生身后,从头至尾,看天看地看风景,那百无聊赖的样子,就好像陈铎生正在跟条狗说话。
当然,假装不熟,这个决定,邹峰其实也不反对。
他甚至觉得,第一天见面时,俩人几乎是在对视的第一秒钟就达成了这样的默契——在这样的环境里,俩人先假装不认识,是麻烦最小,最高效也是最理智的处理方式。
至少,对新入职的宁筱曦,是最安全的方式。
邹峰也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耗费精力,处理额外的私人社交关系。
所以,他当时还挺满意的。
可他当时没想到的是,随后的这一个星期里,小白兔不止是假装不熟,她表现出来的是:“我跟你真的彻头彻尾地没见过啊。”
仿佛那七天真的是一场大梦。
不,不是一场梦,更像是那七天从来不曾存在于她的生命中。
那个临别时懵懂,天真,难过,不解,眼里还含着一颗泪珠的姑娘,现在不仅眼睛里没有了泪光和眷恋,甚至连一丝情绪都没有,甚至懒得看他一眼,甚至,根本不打算看他一眼。
这未免也太干脆了。
干脆得连邹峰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曾在梅里遇到过这样一个姑娘了。
“你……好像挺关注宁筱曦的啊?”身边的陆翔宇突然凑了过来,顺则邹峰的视线看了一眼,探究地笑:“早上还特意拿瓶水让陈铎生送给她。”
邹峰缓缓转过头,淡淡地扫了陆翔宇一眼,喉咙深处嗯了一下:“不止我,JACKIE和你也应该多关注她。”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平和:“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任何人,都配得到你和我的特殊关注。”
“因为她这个团队未来三到六个月的表现,将直接决定B轮融资的结果。”
…………
昨天邹峰确实听到了宁筱曦开会的经过,但不是只言片语,而几乎是全部。
那个休息区几乎是所有团队开早会的地方。
邹峰从回来这里第一周起,就习惯了每天早上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边列一天的规划,一边捕捉各个团队的信息。
昨天十点刚过,宁筱曦的团队就又吵起来了,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团队其实在宁筱曦来之前就这样。
她入职之前,那几个组长都直接向陈铎生汇报,而陈铎生身为coo,忙起来的时候,得在几个早会上转台,于是这几个孩子在无人看顾的时候,经常会争执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半年前邹峰就劝陆翔宇给陈铎生找一个帮手。
他跟陆翔宇说:公司跑得太快,再不找专人帮陈铎生来进行精益管理,估计鞋子裤子都要跑掉了。
为了表示必须招这么一个人的决心,邹峰甚至不惜越俎代庖,亲手写了一份这个岗位的工作职责和能力要求,丢给了陆翔宇。
只是,邹峰没想到,他亲手写出的饵,吊来的恰恰是宁筱曦这只小白兔。
所以,昨天一听到这几个孩子又生争端,邹峰就刻意而专注地听了下原委,顺便想听听小白兔是怎么应对的。
直到最后,他听到了宁筱曦云山雾罩故作高深地说出那句话:“欲速则不达,慢,就是快。”
这话,实在是太耳熟了。
一下子就勾起了记忆中,反射着阳光的碎石坡上,那个趴在地上发懵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