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公子烦透了!
——
时音一整天都在为回家要面对三堂会审发愁,她不敢撒谎不回去,情节更严重,只能祈祷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刚踏进学校,就见停着两辆警车,她记忆不错,认出正是那天来学校调查的那辆。
案件有进展了?
她快步过去,很费劲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正好警察带着人下来,见到那个人时音双眼微微睁大,有些吃惊,但并不意外。
居然真的是宋律。
宋律走在两名警察中间,穿着篮球服,看样子是刚打过球,额头还有汗珠。经过人群时,他看了一眼时音,眼里有东西闪过。
时音看懂了。
是不甘心。
警车远去,围观的人也逐一散去,剩下一些好奇的看着她。从论坛事件到现在,她标签被贴了一个又一个,而现在贴在她身上的,是盛氏未来老板娘。
给盛弋然拨了个电话过去。
此时盛弋然刚到公司,还在琢磨怎么以最快的方式破产,瞧见女朋友打电话来,立刻换了一幅表情。
“音音。”
一旁的小张秘书啧啧两声,小盛总真是学过川剧变脸,还有两幅面孔呢。
时音站在走廊角落,“刚刚警察来带走了宋律。”
盛公子轻轻应了声。
“你去警察局了?”
骨节分明的手按了楼层,盛公子单手揣兜长身玉立,简单跟她说了来龙去脉。
时音听完默了好一会儿,“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整我?”
她跟宋律和冯初月完全没什么往来,跟宋律就是那天早上遇见,然后就是篮球场,她也记不得跟他们结怨。
“她为了妈妈,也不该整我。”
小姑娘声音低低的,十分委屈和困惑,盛公子心像被人打了一拳,柔声安抚,“乖,没事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你没有做错什么,而是在他们眼里觉得你拥有了不该有的一切,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恶意,与亲疏无关。”
他们能隔着网络对素不相识不了解的人夸赞,也能谩骂,用自己所知的所有污言秽语。
时音低头看脚尖,“知道了。”
这一课,她受益匪浅。
盛公子悠悠叹气,将话题转移,“到学校了吗?”
“到了,刚到教室。”
“晚上回来吃饭吗?”
时音踢了踢空气,“应该不回来。”
程女士的审问,她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两人隔着电话,同时叹气。
—
在时音虔诚祈祷下,还是到了回家时间。
她慢吞吞的收拾东西,慢吞吞的出学校,坐公交回家。
盛弋然本来要送她,她怕被程女士逮个正着,火上浇油。
怀揣着紧张忐忑惶恐不安的心情,她拿出钥匙开门,刚插入匙孔,门就从里面打开,时爸爸拎着垃圾出来。
“音符回来了。”
时音侧身让时爸爸经过,小声问,“妈妈呢?”
时爸爸给她使了个眼色,“在屋里。”
时音心更加往上提了一层,向盟友求助,“爸爸,等会帮我。”
时爸爸很无情的摇头,“我这次站你妈妈。”
“......”
寻找帮助失败,时音只能给自己打个气,独自面对。程女士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瞧见她回来,只淡淡说了句,“回来了。”
时音点了点头,“嗯。”
在玄关处换鞋,步履很缓慢的过去,站定,“妈妈。”
程女士暂停电视,“坐下说。”
完了。
这语气,跟上学不听讲被喊到办公室一样。
时音战战兢兢坐下,主动认错,“妈妈,对不起。”
程女士单手握着遥控器,单刀直入,“你和你那个男朋友怎么回事?怎么认识的?”
时音不敢有半点隐瞒,“就那个相亲,我记错桌号,认错人了。”
她将两人从认识到在一起的经过一五一十道出,程女士脸色越来越差,等她说完冷冷开口,“现在你们住在一起?”
时音抿唇,点头。
程女士冷笑,“时音,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学校宿舍住不下你了是吗?”
时音手指紧紧揪着衣服末端,“不、不是的。”
程女士气场太强,这种与生具来的压迫让时音头也不敢抬,“妈妈,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程女士看她,眉头紧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知道那个男孩子家庭的情况吗?你觉得以你的性格能融入那个圈子融入他们家吗?”
一连着几个问题,时音都答不上来。眼眶发烫,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就哭出来。
程女士瞧她红了眼睛的模样,无动于衷,有些事不是哭一哭掉两滴眼泪就能解决的,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必须告诉她。
扯了张纸巾递给她,语气依旧严肃,“从小到大,你的梦想是站在舞台上做一名优秀的主持人,主持人和豪门太太,你觉得你能胜任哪个?你能再一众名媛圈里游刃有余吗?别人说你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灰姑娘,指着你的脊背指指点点,这些东西你能处理吗?或者说能一直忍受吗?”
论坛的事只是一个开始,但并不是结束,在往后会有无数个论坛事件,她能接受吗?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那样强大的心里承受,还有盛弋然的家人—
他们真的能接受自己吗?
程女士提出的每个问题都像一把巨石砸在心上,不堪重负,时音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只能摇头。
她做不到那样强大的心里建设,每天面对谩骂和污蔑。也不适合做豪门阔太太,她性格大大咧咧有时候傻乎乎的,最大的梦想就是站在台上完成一场漂亮的主持,然后每天咸鱼。
她无法在各个名媛中周旋,也不能像盛弋然那样,遇事永远面不改色,像一汪寂静的深潭,所有问题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可是......因为这些就放弃吗?
她好像做不到。
脑海浮现他的脸,一阵阵一幕幕,初见时的清冷绅士,相处时的温柔优雅,在一起后的体贴无赖,尽管每次都想着法的绕她,诓她,但他疼爱她不假,宠她更不假。
程女士见她一直低着头,眼泪直掉,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女儿,也不忍再说什么严厉的话,“你先好好想一想妈妈的话。”
时音肩膀一抽一抽的,在程女士起身时抬头,“可是妈妈,我真的很爱他。”
“爱到,可以忽视那些问题。”
“咔哒”一声,身后有门锁打开的声音,是下楼扔垃圾的时爸爸,还有—
一身浅灰色西装的盛弋然。
作者有话说:
盛公子:我太有钱了,好烦恼,怎么才能破产?
青某人:呵,滚!
第五十八章
盛弋然风衣及膝, 眉眼清俊,头发梳上去定型,光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幅画。
时音愣在原地。
他怎么来了?
不是说让他别来的吗?
盛弋然手里拎着慢慢的礼物, 跟在时爸爸后面进屋,时爸爸将钥匙一放,对老婆道, “这是小盛, 刚刚在楼下碰见了。”
时音回来时他问过, 小姑娘话里透着紧张,虽然一再让他别来,但盛弋然在办公室坐立难安, 想到岳母电话里的态度, 小姑娘此番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他不能坐视不理,不该让她一个人面对。
大概记得时音家的楼栋, 但不知道楼栋, 正准备问物业之际便看见下楼扔垃圾的时爸爸。时音眉眼像爸爸,于是一眼他便认出这就是未来岳父, 态度很好的上前打招呼。
时音眨了眨眼,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盛弋然进屋,瞧见小姑娘垮着肩膀哭得眼睛通红,碎发因为眼泪贴在额头,手里捏着纸巾,受了委屈无处诉说的可怜模样。
盛公子心口像被人打了一拳, 又闷又痛。
是他不好, 让她被骂了。
盛弋然放下礼物, 重新扯了张纸巾细细给小姑娘擦拭眼泪, “别哭。”
时音隐隐啜泣,她也不想哭,但妈妈每一句都打在她心上,她知道妈妈是为自己好,怕自己受委屈后悔。
程女士淡淡瞥了两人一眼,重新坐下来,“音音先回房间去。”
时音有些犹豫,在对上程女士那双审视的眸子收回视线,担忧的看向盛弋然,后者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
她怎么能不担心,他不知道程女士谈判的厉害。
瞧时音趿拉着拖鞋回房,程女士目光平淡的看盛弋然,“盛先生,我想电话里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她不同意时音跟他在一起。
盛弋然双手搭着膝盖,是标准的谈话姿势,开过无数次大会议的盛公子生平第一次紧张,心跳都有些加快,但他面上依然稳如老狗,谦虚有礼。
“阿姨和叔叔的观点我已经知晓,我也十分同意,阿姨您分析的很透彻,我无法反驳因为这本就是存在的事实,我不能改变。”
程女士听到这些话微微蹙眉,抿了口茶示意他继续。
“不过—”盛弋然神色认真,“今日突然拜访是想向叔叔阿姨证明我对音音的真心。”
时爸爸坐在老婆身旁,“什么意思?”
盛弋然从带的那一堆礼物中拿出一份文件,展开推至程女士和时爸爸面前,“这是财产转让合同。”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叔叔阿姨都会持怀疑态度,未来的事太长,叔叔阿姨不敢赌,害怕时音受到伤害,害怕她在我这里受了委屈但为了让你们不担心只字不提。”
程女士扫了眼放在面前的协议,面色不改,“你们认识这么久,我相信彼此之间是有些了解的,如果有一天,时音被别人明里暗里议论,当你身边所有人都说她配不上你的时候,你不会动摇吗?”
舆论的力量很可怕,最可怕的点在于说者可能就那么一说,但听的人却听进去了。
舆论能助长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
“这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程女士继续道,“如果没有找到证据,或者说,那个人一直矢口否认,这个标签要跟在音音身上多久?整个大学生活,毕业工作,还是未来说不准的某个时候?下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你还能如此自信解决吗?”
常年谈判毫无败绩的盛公子被打得节节败退。
在电话里程女士还是留了情的,现在火力全开,每一句都切到中心,箭箭十环,不给对方一点反击的机会。
程女士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跟时音说的话,盛弋然越听心越沉,他知道为什么小姑娘千叮咛万嘱咐别让他跟着来了。
这得是要双双阵亡的节奏。
“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趁现在还没有泥足深陷,对你,对音音都好。”
盛弋然双手交握,在程女士步步出招的情况中迎上那无形之中的剑刃,“说实话,您提出的问题在这之前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因为我从不曾想过这些,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所以有这次的事情发生,但是也仅此一次。”
程女士不予置否,“你拿什么保证?”
盛弋然垂眸看手里刚刚给小姑娘擦拭眼泪的纸巾,洁白纸巾有好几处被眼泪打湿,变得透明,指腹摩挲透明的地方,“因为,我也很爱她。”
“爱到,爱到会尽我所能阻止这些事情发生。”
想到进门时听到的小姑娘的话,他目光温柔,里面是缱绻深情,“这份协议书,在我认识她的第二天就写好了。”
第二天?
饶是程女士都不可思议。
“在我重新遇见她的第二天,在我对她表白的时候她拒绝我的时候,在她很多个担心没安全感的时候。”
他都无数次想把协议书拿出来,让她签字。
“可我又不敢,她有她的梦想,有她的坚持。”他看向程女士和时爸爸,眼梢微压,有点落寞,“我有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做才能让她有安全感,其实,是我更害怕失去她。”
他知道小姑娘是家里人放在掌心疼的,家里人舍不得,他更舍不得。
“这份协议书我已经签了字,如果有一天我让音音受了委屈,所有的一切都归音音。”
不只是他,盛董和盛夫人也都签了字,名下所有财产,公司股份,全都事无巨细的写进了协议,一式三份,存放在律师处。
盛弋然说得坦白又真诚,程女士不免动容,“你父母他们见过音音了?”
“还没有,不过已经看过照片和视频了。”察觉程女士态度缓和,盛弋然缓缓松了口气,“我的人生大事可以自己做主,如果父母反对,我今天也没脸来见您和叔叔。”
时爸爸看着盛弋然,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小音符挑男朋友的眼光还是可以的,有担当。
程女士捏了捏眉心,合上面上的文件,“盛先生,你先请回吧。”
盛弋然怔楞,“阿姨—”
还是不同意吗?
那他还得再接再厉。
程女士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我与音音的话还没谈完,这几天,你们先别见面了。”
几天?
知道这已是岳母大人的最大让步,再说下去多说无益,盛公子很艰难的点了点头。
—
房间里,时音拉开一条门缝听外面声音,但他们说话声音很小,还没听到什么就被程女士一个眼神被逼退回来。
瘫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在群里打字。
【完了,朋友们。】
【我妈妈不同意我跟盛弋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