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当替身后每天只想躺平/铢衣重——倾颓流年
时间:2022-06-23 07:52:32

  小宛才侧头去看门外的来人,就见一角暖黄宫灯照着一个粉衣少女拖沓着步子走进来,下巴抬得高高的,想必很是不屑。
  小宛用手肘撑了撑榻边,支起半个身子,再望去,那粉衣少女已行至那张油桐木桌子侧边,停下脚步,低着眼将目光也正递过来,与她抬起的目光相交接。
  对方显然也吓了一跳,“呀”了一声,眉毛扬了扬,立即跳起来嚷道:“好你个坑蒙拐骗的……”她顿了顿,也许在措辞:“女骗子!你你你你怎么躺在这里!?”
  她不待小宛回答,自问自答又像窥见了什么天机似的,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来:“哦,我晓得了,你是没坑着我跟哥哥,所以坑了旁人?说,你是不是坑了凝光夫人?方才陛下可跟我说,夫人受了伤就在衡无阁休……”
  而她说着说着总算意识到了不对,那个休息的息字弱弱发了半个音,就听寻音升了语调道:“你放肆,这位就是夫人,你胆敢跟夫人这么讲话,信不信我叫人掌你的嘴?”
  宫拂衣狠狠地将食盒掷在桌上,大有拿它撒气的意思。好无辜的食盒,小宛心想。
  “我,……你敢?”她只迟疑了一瞬,就又气势汹汹起来,挺了挺胸脯,小宛瞄了一眼,好像不大……
  咳咳,现在似乎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小宛迅速敛了表情,学着姬昼那般沉冷平静的模样,也冷冷说:“宫小姐说的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
  现下这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个人,虽然她们以二对一胜算较大,但她自己又受了伤,假使真的打架,输赢也未定。
  宫拂衣顺势在油桐木桌子旁唯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平复了一下刚刚因为吃惊和气愤的呼吸,将食盒一层一层拆开,喷香的点心被她端出来,小宛的馋虫随之蠢蠢欲动。
  宫拂衣还在喋喋不休说:“怎么会是你,怎么可能?你们一定在合起伙来骗我,不然……不然堂堂一位夫人怎么会……怎么会……”
  小宛的目光已经完全被食盒给吸引住,在油桐木桌上点了盏青黄的海灯,灯光融融的,显得其下的那碟子点心黄漉漉的可爱极了。
  小宛自从藏书阁回来又在路上发生了那许多事,饿得前心贴后背不说,偏还叫人端来这些诱惑她,她怎么能忍得住。
  但她还是端着装作毫不动心的模样,淡淡说:“宫小姐来衡无阁到底为了什么?倘使是来看望本宫,那既然已经看过,便请宫小姐出去吧。若是宫小姐硬是要给本宫赔礼道歉,嗯,本宫也就勉强受了……”
  所谓赔礼当然是那些油香的点心了。
  宫拂衣打的小算盘可是啪啪的响,眼珠子转了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作出可怜巴巴的模样来:“夫人宽宏大量,不同拂衣计较,拂衣真是喜不自胜。想来陛下不多时就要过来看望夫人,夫人不若稍待,这些点心就做赔礼,届时拂衣当着陛下和哥哥的面再给夫人赔个不是吧?”
  小宛怎么会不知道宫拂衣的小算盘,她此前说什么“郁统领不知拦了多少个女子”的时候,分明就是把她自己当做了主人家的架势了,她心里肖想着晋王陛下,几乎写得满脸都是。
  小宛也懒得理会她。
  她以为这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实在太单纯了些。
  而且,她实在不能理解,怎么这些小姑娘大小姐个个都喜欢姬昼呢?难道她心仪的平昌侯不香吗?喜欢也就罢了,处处跟她这个姬昼的“宠妃”不对付可就太烦了。
  她若是这些大小姐,她一定要找个家世厉害的夫君,再找一群美貌的小郎君,才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宫拂衣见她懒怠,许是看出来自己的目的,所以也不再瞒着什么,索性得意洋洋地道:“夫人,你难道不好奇拂衣跟陛下……”
  小宛的心思全然不在她的话上,只是特别的饿,所以连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发亮。真是的,这人,也不懂得巴结巴结她,她也好去给姬昼吹吹风嘛。
  人在饿了的时候总是将自己的底线放得很低,比如小宛现在就觉得,倘使能吃到那碟子点心,她可以丝毫不介意方才发生的事情的。
  她就是千金买欢的人,能令自己当下快乐起来的事情,她从来不吝啬去为——譬如听这个宫拂衣叨叨她的暗恋生涯,她还可以顺便发出几声赞叹。
  “好奇,好奇啊。”小宛打叠起精神应道,随即还微笑了一下,眨了眨眼。
  宫拂衣愣了愣,她本来是想令这女人吃吃醋不快活的,谁知她似乎毫不在乎,还能做出感兴趣的模样。她的心沉了沉,看来她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她于是清了清嗓子,说:“我跟我哥哥的娘亲,是先惠王的王后的妹妹。夫人大约是知道的罢?”
  小宛心里摇了摇头,她对这些权贵世家是真的不了解,但她表面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过,惠王?那是不是也太久远了些?那是庄王的哥哥了,在位几年就英年早逝,传说是贪恋女色然后体虚生病而亡。
  这拐了七八个弯的亲戚,宫拂衣也真好意思攀,所以她还得管宫拂衣叫声“表妹”?小宛暗里觉得好无语。
  宫拂衣瞥了一眼,说:“喔,是拂衣的不是,拂衣忘了夫人是薄家的表姑娘出身,怎么会晓得这些呢?”
  她忍着吃吃的笑,看得小宛更加无语了,这才说道:“是啊,我原本也不晓得宫小姐这么尊贵的大家小姐竟然是庶出呢。”
  宫拂衣脸色一变,小宛把目光游移了一番,瞧见房梁上小蜘蛛已经结了大半,快要成了。宫拂衣捏紧了手指,她最恨自己是庶出这一点,虽然她娘亲有些显赫的家世,却到底只是宫家一个侧室。
  但她怎么就不曾想到戳小宛的心的时候,人家也该不喜欢这个身份呢?虽说小宛也不在意这些身份,偏她就是瞧不得这些大小姐洋洋得意地说自己家世的模样。泥人儿还有三分脾气呢。
  宫拂衣噘着嘴,说:“那怎么样,我哥哥如今是宫家的家主,我是我哥哥最疼爱的人。”
  小宛本还想要刺她一句,但见她提及她的哥哥的时候,满眼都是星星,是得意又自豪的模样,她就不说话了。
  她的确是比不得她的。
  而小宛这短暂的沉默里,宫拂衣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灵光一现,想到方才见到陛下时,陛下似乎并不知情的模样,看来叶琬也没有向陛下告状。她的心也就定了定,说明什么?说明叶琬她还不是怕了?哼,她有个厉害的哥哥,那便够了。
  再者,叶琬撑死也就是个如夫人,陛下的王后可还没着落,那势必要在世家贵女中选择。一向是陛下左膀右臂的哥哥,肯定是知晓她的心意的,说不准,以后她还能做叶琬的主母呢,她何必怕她?
  想到这一层,宫拂衣再看小宛就带了些居高临下之感。
  “哦,方才说到拂衣跟陛下……”
  正这时,门外响起笃笃叩门声,寻音应道:“谁?”
  一道清冷男声响起:“微臣三司使宫殊玉叩拜夫人安。”
  宫拂衣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小宛心想,真真是倒霉。
  寻音扶着小宛坐起来靠着,对小宛撅了噘嘴:“姑娘……”
  小宛也很没办法,真是撑腰的不来,砸场子的一个个往这里蹦。
  “宫大人请进。”小宛不情愿地应道。
  她话音刚落,宫拂衣立即将凳子搬到了榻边坐着,硬是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手里也忙不迭地将点心盘端了来,小宛看得糊里糊涂,见宫拂衣小心地挑了一块点心递过来,她伸了手正要接——
  点心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掉了。一骨碌滚了好几圈。
  小宛目瞪口呆:不想给她也不要浪费粮食啊,浪费可耻!
  正此时宫殊玉踏进门来,身上似还染着寒气,满屋子里就是宫拂衣的抽泣声:“呜呜呜拂衣知道刚刚得罪了夫人,拂衣给夫人赔不是就好,夫人何必要这样羞辱拂衣?”
  小宛愣了半天,说:“你在逗我吗?”
 
 
第26章 风凉话
  沉稳的步伐堪堪顿在她的面前,眼边的烛光被人的影子遮去,投下的一道清寒的目光,令小宛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都有些底气不足。
  “臣……”宫殊玉的目光扫过了小宛的脸颊,那是位高权重者多年权势熏陶所造就的冷厉,但那冷厉里掺了过多的诧异使其威力大打折扣。宫殊玉诧异之下,目光多停留了两瞬,顿住了话头。
  小宛昂了昂头,使劲做出自信满满的样子,要不是实在不方便撒谎,她都想要说刚刚他们路上撞的是她同胞妹妹,不是她了。
  小宛理解他的诧异,怎么会有宠妃坐在地上要讹钱。但那绝不能被传出去,因为太丢人了。“咳,咳咳,……”她夸张地咳嗽了几声,宫殊玉立即回了神,恭敬有节行了一礼,声音仍然沉稳清冷:“臣眼拙,不识是夫人凤驾,方才冲撞夫人,多有冒犯,臣替十四向夫人赔礼。”
  宫拂衣却猛地抱上他端着的胳膊,卖力地摇了摇,泪眼汪汪:“哥哥……”
  小宛把眼撇开,她实在看不得这些。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
  宫殊玉的目光在小宛没注意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柔和了许多,嗓音虽然还是一般沉稳清冷,却夹杂了些许拿她没办法的宠溺味道:“拂衣,你刚刚在作甚?陛下不是命你来看望夫人么?”
  小宛不待她回答,便在一边凉凉道:“看来宫大人也是来看望我的?不必了。”
  宫殊玉听得出她语声中有淡淡讽刺,心里不由回想起方才这姑娘坐在地上要钱的样子,生出怪异的好笑感。他面上自然还是寒霜一片,但是嘴角已经含了点笑——不是他想笑,是真的很好笑啊。
  小宛把眼觑向了宫殊玉,只见海灯的光辉照映下,他的容貌一半被埋在阴影里,一半显出来洁白的光。
  宫殊玉生得剑眉星目,墨发高束,眼眸如星,目光如刀。着了件花样繁复的白袍,腰上勾着墨玉带,佩有一柄长剑。剑鞘上挂了枚竹青色穗子,但手艺似乎不怎么样,打得歪歪扭扭的。
  他的唇紧紧地抿着,此时居然有些压抑的笑意,看得小宛一肚子火,这宫家的兄妹是专程来看她笑话的了?
  “哥哥,拂衣是诚心向夫人赔罪的,方才,方才夫人却……”说着,宫拂衣又挤了两滴眼泪下来,“夫人若是瞧不上拂衣,拂衣便也不来凑趣,可夫人作甚要羞辱我跟哥哥?难道是庶出,便不配跟夫人讲话了么?”
  宫殊玉看到妹妹落泪,眉便蹙了起来,又将目光点在小宛面前,不过为守臣礼,没有直视她。
  方才那一瞥已堪称惊鸿,他为自己的上司有些担心,面对如此的美人,还能守住自己的心么?
  那朵盛开在她眉心的断肠花,画得格外妩媚艳丽,同那点星眸相映,天真而明艳。这位夫人眉目浓丽,偏偏眼底清明纯净,是有诱人之力而无诱人之心的美色。
  不过,他也仅仅是赞叹着她的美貌,并未深思过其他。
  小宛才不知道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表演太多也委实累得慌。
  她身子向后靠了靠,梗着脖子,目光抬至虚空,并不望他们,却望见了那面蛛网。小蜘蛛很努力地结成了一张小小的网,它大约是期盼能够藉此长久地生存,那蛛网就是它的希望吧?
  但此时,或许是刚刚开门时涌进来的夜风大了些,蛛网竟被吹得零挂在梁上,一角孤悬,一面飘摇,小蜘蛛挂在网上也随风飘荡。
  小宛忽然和那小蜘蛛生了同病相怜的感情来。
  或许所有一切,皆是镜花水月,南柯一梦。只消是这样的风,就能将它所有的努力都销毁殆尽。
  她的心底蔓延生出细密的酸涩感,沿着骨血,涌上鼻尖。
  宫殊玉是姬昼那方的人,三司使号称“计相”,掌管国家财权。他们这些勋贵,从来眼高于顶,谁会在意那些尘泥中的人物。
  她静默半晌后,淡淡道:“寻音,送客。”
  她每当觉得难受的时候,就会将头仰得高高的,目光飘得远远的,好似这样,就可以远离当下。
  宫殊玉眉眼一沉,就要开口,却听眼前的女子淡淡又道:“宫大人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们俯身道了歉,我就该心平气和地接受,便既往不咎,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其实,的确也如此。不过,宫大人身份尊贵,何苦要与我一个小女子周旋呢?便是不来看我的笑话,我也不能怎么样,不是么?”
  宫殊玉默了一阵,又瞧见宫拂衣泪眼清零,心中了然一定是自己的妹妹说了什么话,——并且一定是和陛下有关的话。
  谁让他就这么一个妹妹,真是……
  他维护道:“微臣没有此意,若是十四刚刚说了什么话,夫人只当听了个笑话,十四年幼顽劣,都是无心之言。”
  小宛是难得有骨气说那番话来的,但她的骨气实在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宫殊玉垂眼说这番话的时候也就懊悔了,对这些权贵当然得巴结着些,怎么能由着脾气来。
  她的心思迅速飘忽去了宫拂衣端在一边的碟子上:“今日这件事,十四小姐既然做了赔礼——我也就当做没发生过吧。宫大人和十四小姐若无其他事,还请——”
  奈何宫殊玉是截木头。
  “不知夫人伤势如何?”半晌的静谧以后,宫殊玉看了眼小宛的膝盖开口道。
  寻音替小宛把老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通,宫殊玉淡淡点了点头,说:“微臣家中有秘药可以消肿化瘀,见效快,稍后臣遣人送来。”
  “不用了,谢过宫大人。”小宛疏离微笑道,心里想的是,宫中还缺了药不成?上回划破手指用的雪砂膏就是顶好的药,如今她心口上的痕迹已明显淡了些了。
  宫拂衣自己的表演也不知有没有成功,但瞧哥哥还是这般有礼有节的模样,并不如她所想是那么地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难免就觉得失落,所以噘着嘴在旁边装哑巴。
  这时闻见小宛的话,嘴角扯了扯笑,真是没见过世面,他们宫家的秘药可是千金难求的。宫家尚武,先人南征北战,疗伤自有自己的秘药。也依仗这些秘药,战场上往往能捡一条命回来,怎么能不是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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