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当替身后每天只想躺平/铢衣重——倾颓流年
时间:2022-06-23 07:52:32

  一场大雨约莫就在不久后。
  这辇车好像只有在去往慈宁宫的一路才不会卡住,真是通勤的好工具,小宛不无呵呵地想着。
  她撑着额角打了好几个哈欠后,总算是到了,慈宁宫门口依然是那绿衣侍女。
  鉴于上一回姬昼说过她不必经侍女的通传也可以进去,她就一直照做,那侍女自然不会说什么。但这回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欲言又止,令小宛掩着哈欠多问了一句:“姑姑怎么了,是太后不方便见客么?”
  绿衣侍女脸上尴尬地笑了笑,直摆手说不是,小宛看得奇怪,想了想,也许是太后真的还没起来。但那也不要紧,她进去等着就是了。
  小宛方提裙迈过门槛,下一刻就察觉背后一阵旋风似的卷过,她侧了侧头,瞥见绕殿的长廊尽头留了一抹绿衣,绿衣在一眨眼间就消失在她视野里。
  她思来想去,这样快的速度一般只出现在两类人身上,前者是人生三急,后者是忙于干饭。
  她所以觉得可能刚刚那绿衣侍女的欲言又止打哪儿来了。
  但等她慢腾腾地在堂中落座,有小丫头上茶来时,眉目间也露了几分焦灼。她不禁就奇怪了——难道,慈宁宫的人齐齐吃坏了肚子吗?那可糟糕。
  她为慈宁宫的茅房承受能力担忧了一把。
  这时,殿外的回廊下突兀有杂乱的脚步声,间有人声低语:“快,快走,从小门出去。”
  小宛的耳朵实在是不得不支起来,假如她没听见也就算了,可她既然听见,就怪想听个明白的。
  那声音似乎是宁嬷嬷的声音。透过了薄白的窗子,隐约在晦暗天光下可影出来在移动着的人影。小宛目力所及,辨认出那些身形不似女子。
  而且,似乎有不少人。
  等脚步声远去,人影也不见了,小宛装作低头喝茶,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半晌后,宁嬷嬷才笑着踏进来,她站起来迎,宁嬷嬷连忙堆笑按着她肩膀把她按在座位上,手里还捏着佛珠:“夫人怎地这样早就来了?太后娘娘还没起。”
  小宛礼节性微笑,道:“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同太后知会一声。那,我等着就好。”
  宁嬷嬷的额头上沁出来点汗珠子,好似还有点气喘吁吁,小宛看见了,便抽了袖子里的锦帕,站起来捏着锦帕给宁嬷嬷擦了擦,宁嬷嬷受宠若惊地连说:“哎呀,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她慌忙就要退后,小宛笑了笑:“嬷嬷待小宛一直很好,怎么使不得?”
  宁嬷嬷推辞一番,还是道:“夫人如今金尊玉贵,哪里还能与往日同日而语?”说着宁嬷嬷自己抽了手绢出来一把抹擦了,神情还有些尴尬。
  小宛想,都说她如今与往日不一样了,可是,那就能够将往日的痕迹都磨灭么?她没有过去,所以会珍惜所有她记得的对她还不错的人。太后虽然可恶,但宁嬷嬷却对她照顾有加。
  说话间,太后总算姗姗来迟,神色慵懒,打扮却依然异常精致,是孔雀绿的凤袍,十二尾凤凰钗,飘有火红的缨缕。她的模样说是三十岁,小宛也信,此时唇色红艳,双颊润红,眼里的光依旧厉而坚。
  太后并不瞧她,径直在凤座上坐下,理了理袍子上的褶子,端过左边桌上的茶水,说:“什么事,来这么早?”
  小宛立即道:“昨夜里,陛下接到了西北的战报。”
  太后浮茶沫的手果真停下了,眸光射过来,令小宛只想低头再低头,但她直了直身子,努力做得不卑不亢,续道:“是赵国屯兵三万,就要发兵攻打奉云关,派了探子打探西北的军防,被抓到了。”
  太后在座上冷笑了一声:“来得好。”她饮了口茶,抬眼瞥了下低着头的小宛,斥道:“说了多少遍,你是个宠妃,不是个奴婢,做小伏低成这副模样,真是……”
  她顿了顿,说:“你若不知道宠妃是个什么做派,就学学阿钿,不然,宫家那个十四小姐的做派也可以。”
  小宛觉得难度系数有点高。她已经尽量直着身子了,但慑于太后威压,着实是做不来那些骄纵小姐的样子。
  太后或许也明白一时半会她改不过来,叹了口气,没再提这个,而是说:“昨夜你在衡无阁,还知道了什么没有?”
  小宛垂着眼说:“陛下昨夜还召见了三司使宫大人和谢中尉。”
  太后说:“他大抵要选人前往西北;谢家这块骨头太难啃,他们还在观望,没有明确立场。哼,黎河在东边,他们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可快活得紧,哀家迟早叫他们吃苦头。”
  小宛听说太后手中还有一片兵符,可以调动驻守黎河的大军,若是和太后并非一党,想必调动时也会费劲些。
  小宛说:“陛下还透露出,赵王要尊王攘夷,号令诸侯,要借上回对天子使臣下的逐客令做文章。”
  太后沉吟了片刻,说:“此事哀家会再做筹谋,你先回去,这几天多去御书房打探打探。对了,你在衡无阁,可见到了什么?”
  小宛摩挲着茶杯身的青花有些迟疑:“没,衡无阁里面什么都没有……”
  太后揉了揉眉心,说:“不是没有,是你没发现。衡无阁是姬昼每晚就寝的地方,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小宛呆了一呆——那也太破了。那不是一般的破。
  “啊……”可是里面真的只有一张桌子一只凳子一张硬得不能再硬的榻。
  看来,天将降大任于姬昼也。
  太后把她打发走了,但小宛此时已经完全没有睡回笼觉的欲/望,反而觉得精神得很。
  她看了看天色,似乎还早,不知姬昼有没有下朝,但他下朝后也很忙。太后叫她去御书房蹲点,难道太后在御书房没有自己的眼线吗?转而想到御书房门口水泄不通的侍卫,大约安插一个是有些难。
  她不想坐辇,但是膝盖又疼得慌。刚上了辇车,她便有气无力地拉了觅秀的袖子:“觅秀,我想去御花园走走。”
  “姑娘,这时节也没什么好看的花啊。”
  小宛撑着脑袋,看了看渺茫的前路,“那算了,咱们去藏书阁吧。”
  学到老,活到老。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之前坐的那个位置,在某个偏僻的角落,翻开上次没看完的大禹治水。
  觅秀看着自家姑娘那读书的模样,虽然姿仪优雅,虽然目光诚恳,但总是给她一种,有人按着她的头逼着她读的样子。她知道,读正史实在是太为难姑娘了。
  小宛半天过后,头一点一点的,眼光已经一片混沌,她趴在紫檀小几上,手指捻了捻泛黄的书页,要是平昌侯在就好了,他一定晓得怎么把这些无聊的书讲成有趣的故事给她的。
  她心里一阵闷烦,蓦然间听到有惊雷声,这十月深秋怎么还会打雷?旋即她和觅秀寻音就意识到她们都没带伞的事实。
  这时纠结为什么还会有雷雨显然并无意义,她们除了继续蹲在这里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将这本史书塞回了书架,另寻了一本叫什么从零开始当妖妃。她觉得这个从零开始,很合她心意。
  这书的第一篇就是,要想抓住他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小宛无语:是当妖妃吗还是当厨娘?
  但她居然兴致勃勃地看下去了,并且心里燃起了旺旺的火苗苗。这些古籍上的点心听起来似乎很好吃。
  如果小宛要学习做出来这些美食,那么本文大概率会演变成为一代大厨的成长日记。
  但是并非所有的大厨都不能当妖妃。这个论点虽然奇怪,小宛还是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决定接下来的空闲日子可以学习下厨。
  她透过藏书阁的窗户瞧见雨势极大,片刻间已将远处模糊成了白茫茫雾气,雨水冲刷的声音浩大得似滚涌的涛声。哗啦啦的,那么急。
  “觅秀,几时了?”
  觅秀急道:“快午时了,大约陛下就要去用膳了。”
  然而她们困在这方寸地也着实没有其他的办法。
  小宛拿手指敲了敲脑袋,迟疑说:“太后说,我得有点宠妃的做派,所以迟到一点点,……应该没事的吧?”
  寻音也迟疑说:“应该……吧?”
  觅秀:“……吧?”
 
 
第29章 行刑
  秋风化雨,顷刻瓢泼,御书房的碧檐挂上密密雨帘。
  这雨像要将天地间一切尘埃都洗刷干净似的。笔直坐在青玉案前,会见完上午最后一个臣工,年轻国君将紫檀笔轻搁在黑釉笔山上。
  “几时了?”
  他一面捏了捏眉心,一面问。
  声音虽淡,但在哗哗雨声里仍旧让人听得很清楚。伺候笔墨的是大总管齐如山,齐如山一边收拾案上东西一边连忙答道:“午时午正了。”
  姬昼点了点头,松下手,站起身刚要向外走去,又偏了半个身子伫在原地,道:“今日行刑的有几个人?”
  齐如山恭敬低着头回禀说:“前谏议大夫陈家十五人,前奉车都尉杨家二十三人。”
  他的唇角仿佛勾了点若隐若现的笑意,声调也似乎升高了些:“去看看。”
  但他撩起白袍行了两步后,再次在门前停下来,外头雨下得极大,雨声萧瑟,他望了眼被浓重雾气升腾遮掩的远处。
  齐如山从房里柜子拿出一把伞,伞是六十四骨油纸伞,伞面素白,什么也没有绘。
  齐如山以为自家陛下停下来是因着大雨,所以忙不迭表示他们是有伞一族,不必担心。
  姬昼淡淡地瞥了眼那把伞,话锋一转却说:“夫人现下在何处?”
  齐如山一愣,旋即道:“奴婢听禀说夫人早间去了慈宁宫后,又前往了藏书阁。”
  姬昼冷淡的嗓音响起:“孤问的是现下。”
  齐如山讪讪,说:“夫人大抵……回去了?”
  姬昼没再说些什么,接过齐如山手里那伞在门前撑开,径直撑伞走出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片刻已不见了影踪。
  齐如山立即要跟上去,刚跨了半步,意识到伞被主子撑走了,只好退回去叹着气又拿了一把伞出来。
  门前哪里还有主子的影子了,雨雾漫漫,什么也看不见。
  姬昼的步子不急不缓。
  雨又大又急,噼里啪啦地冲打着伞面,他沿着宫道走了半晌,素白锦袍的衣角沾上湿意,发丝仿佛也因斜风吹雨打湿了末梢。
  齐如山那个磨叽的还没跟上了,郁云已经跟了过来,他也撑着伞抚着剑柄一言不发,与姬昼稳定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夫人还在藏书阁?”
  郁云答道:“夫人的辇车一直停在藏书阁外。”
  郁云知道陛下虽然问,但应没有去藏书阁的打算。因为今日是陈家和杨家行刑之日,行刑地在东街菜市口。陛下一向是很喜欢去看的。
  齐如山在后面追了半天才追上自家主子的脚步,一面聒噪说:“陛下,陛下,方才奴婢碰见宫大人,……”
  姬昼的脚步还是没有刻意停下等他。他没有等人的习惯,只有能追得上他的,才能站在他的身边。
  雨声哗哗,需要齐如山很大声,他提高音量,道:“宫大人说,下午请求出宫一趟,——”
  姬昼没有言语,他心里知道宫殊玉是去做什么的。
  三月前宫殊玉的父亲死去,他继任家主,但手下还有许多反对的势力,宫家掌管的晋北大片矿产也没有全都交到宫殊玉手里。
  昨日他接到消息,取到了晋北一座铜山的印信,还得前往查看,适当换些人。
  至于取得印信的法子,姬昼想,无外乎威逼利诱了,那不是需要他想法子的事情。
  但他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你碰见他?他是打哪儿来的?”
  齐如山如实道:“是打西北那永平宫街来的。”姬昼没有再问。
  雨哗啦啦地泻下来,堆卷的乌云始终压在宫城的上空,姬昼步行到了承化门,撩起衣袍登上出宫的马车。
  菜市口每逢行刑便是人山人海,若是常来吃瓜的群众就能瞧见一位白衣白袍的青年默立在一旁小茶馆的二楼临窗处,窗户大开,半个身影都露出来,撑着窗台眺望。
  眼尖的还能注意到,他是带着欣愉看着那些人斩首。
  也不是多么残酷的刑罚,就是斩首而已。
  今日他抵达此处的时间依然一分不差,正值监斩官宣读罪状和诏书。
  那些文辞拗口难通,菜市口围观的人里头有知晓内幕的,就会跟旁边听得糊里糊涂的人说,那陈杨两家是犯了贪、腐之罪。
  “那陈家陈大人,听说是钧武侯的门客,怎么也问罪了?”
  姬昼方踏上二楼的楼梯,一楼堂中有个油光发亮的矮小男人对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问出来这句话。
  他闻言,也停了停,想知道那人怎样回答。
  膀大腰圆哈哈一笑,说:“钧武侯门客三千,个个都保,保得过来?再者,说不准,这陈大人是给薄家的人顶罪的呢!”
  油光发亮连忙捂着他嘴,急说:“哎呦哎呦老哥这可说不得,说不得!小心别被人听去了!”
  膀大腰圆的汉子横眉一竖,甩开另一汉子的手,声音粗了粗:“爷今儿偏就说了,这上天入地的腌臜事儿,薄家人做得还少?那薄家有个旁支的七公子近日进绛都城,不是又奸/杀了好几个……”
  他话音骤停,只见茶馆角落坐着的一个男人扬了扬长刀,姬昼追溯那银光看去,银光落血光起,方才还眉飞色舞的粗壮汉子已经应声倒地。
  那个男人冷冷收了刀,起身来到他面前,汉子瞪大眼睛望着来人,手指还挣扎着指向他,但嘴唇翕张,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原来他竟已割破了对方的喉咙。
  那个握刀的男人冷笑了声,脚踩上了那汉子的胸口,使力地蹂/躏了一番,才道:“这晋国姓薄,你也敢编排你薄家爷爷?”
  姬昼的目光一寒。
  不待郁云亮刀,外头又一阵嘈杂。
  姬昼迅速登上二楼临窗处探身看去,本应行刑的菜市口突然有数十骑包围,为先一个头戴鹰盔身披黑甲跨一匹乌黑骏马,握了把红缨枪,枪尖指着那监斩官,居高临下道:“爷爷薄二,今日要带这几个人走。姓鲁的,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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