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兵符怎么会在湖里找到?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她忽然想起,宿在横平县客店的那天夜里,那个叫周继的好像是在追查什么贵重的东西,皇城司也隶属于禁军三衙,能调动他们夜半行动的又是谁呢?
那个被追踪的男人,身上带着的东西,和这兵符有关系么?
兵符和徐叡之间,有关系么?
明明徐叡的情况他已经看了,确实是将死之人的模样,可心里又隐隐觉得他与这兵符之间是有联系的。
周围热闹了起来,打断了闻予锦的思绪。
蓝船率先抵达终点获得了褒奖,红船意外之中发现了兵符也获得了奖励,人群再次鼓噪了起来。
太后借由身体不适为由,回了自己的慈铭殿,其他女眷们也准备出宫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架空朝代问题,那个时候的技术,皇宫用的瓦就是绿色的呀,参考宋。
[2]太湖。
[3]出自《宋史·卷一百六十二·志第一百一十五》和《宋史·职官二》,文中有改动。
[4]草色遥看近却无,出自韩愈[唐]《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其一)》。
我尽量找到出处,如有不当请多指正啦~
第16章
回去的路上,徐璎叽叽喳喳的,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热闹当中,徐珠脸上也带着兴奋的红晕,可见两个孩子并没有感受到最后的暗潮汹涌。
不过,这才是孩子。
何氏上了马车有些心不在焉,今天倒是没出错儿,好像一切都顺利的很,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有些发毛。她的位次距离太后娘娘更近一些,好似太后娘娘瞥过来好几眼,这事儿,不会跟老头子有关系吧?
……
日子很快便到了五月十六。
这一天,闻予锦早早把连婆子打发了出去,让她探听些京中趣闻。
她百无聊赖的等着,没想到江采苓会来拜访,还以为上回在这里受了冷遇之后,便不肯再来了呢。
不过,话不投机半句多,那药木瓜饮子都喝尽了,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是江采苓说,闻予锦听着。
眼看着江采苓支支吾吾又开始打听徐叡的事情,一副“我说完了轮到你了”的样子,闻予锦直接道:“我与世子虽是夫妻,却不算熟稔,杨表妹总与我说世子如何,我实在不知如何应对。”
这两天本来就是她的小日子,偏又是裴靖川那厮二婚的日子,她本来脾气就有些浮躁,偏偏这人还在煽风点火、搭梯子架秧子,闻予锦一口气怼了回去,才觉得舒坦了些。
但许是此时没有旁人在场的缘故,江采苓今次却没有羞愤退走,而是理直气壮的道:“我与表嫂说些叡表哥的趣事,就是顾念着表嫂与表哥不熟,表嫂不念我的好便罢了,怎么还一副咄咄逼人之态?”
闻予锦气笑了:“行,那谢谢杨表妹了,我这就去蕙宁堂找母亲禀报,说你与世子是如何相处,感情多好。”
你可别!江采苓差点脱口而出,但有一想这闻氏只红口白牙的,却当不得证据,她要真敢说与国公夫人知道,自己便死不承认就是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也确实没什么留下去的必要了。
她站了起来:“真是好人没好报,告辞。”
菘蓝不忿道:“这位表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大好,她来这里说她与世子感情好,又是几个意思呢?让您羡慕她么?她以什么身份啊?”
林檎小心的看了一眼闻予锦的脸色,见闻予锦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接话道:“奴婢和丹若早进府两年,也不太喜欢这位表姑娘,整个府上就没人几个人喜欢她。”
闻予锦捂着肚子:“为何?”
林檎便知道自己这头儿起对了,接着道:“那原由可太多了。比如吧,这位表姑娘只是大夫人的姨家表妹,两人姓氏都不一样呢,却好吃好喝的赖在府里好几年,她若消停些便也罢了,但她整日的弄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还弄错了,不知道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再比如,她若是只是自己闹笑话便也没什么所谓,偏偏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国公府的正经姑娘,老夫人给她相看了那么多人家,她不是嫌对方没钱就是嫌弃对方没底蕴……”
菘蓝听得过瘾,笑道:“瞧瞧,这又来了一个连婆子。哎哟,林檎妈妈快请坐,再吃口香饮子润润喉。”
林檎也不恼,当真接了她的茶吃了一口,又继续道:“也不想想她自己的跟脚,双亲兄长都不在了,只剩下一个伯父还在河东府种田呢,她凭什么嫌弃人家啊?也不看看她都多大年纪了。”
“再有一个,她脾气可不好了,这脾气不好又分两种情形,一种是她直截了当拿我们这些奴婢出气,有一回燕儿因为不小心拴错了帷幔的带子,挨了好一顿打,另外一种呢,就更奇了,若是我们胆敢辩解几句,或者是在别处遭了冷遇,她又会哭,说是府里不把她当人看待,总之就是她受到了薄待……”
闻予锦站起来,伸了伸胳膊:“那上回她从这里回去,不得哭死?”
她忽然觉得,何氏对人也是太宽厚了。
这个江表妹是一个,还有另外那两房也是。
同住在一个宅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两房的人她到现在还没认全,但有好几次在园子里写生[1]的时候,都有个自称是隔壁堂兄的男人出现。
那人穿得人模人样,却一脸色相,遇到两次之后,她便不敢轻易去花园了。
可这本来就是国公府的花园,她身为主人之一,本不应该给客居在此的亲戚让路。
……
到了夜里,闻予锦正在用晚膳,连婆子回来了。
闻予锦随便吃了两口,便开始听连婆子讲故事。
连婆子肚里头听了一堆新鲜事儿,此刻恨不得一股脑的倒出来,却又想到先抑后扬的道理,于是,她先捡了瓦肆里头的说书讲了一段儿,见闻予锦皱了皱眉头,这才说起今天的重头戏。
“不知夫人可还记得之前讲过的裴大人与其表妹破镜重圆的故事?”
闻予锦点点头:“不是说轰动一时,传为佳话么?当然记得。”
连婆子见她来了兴致,愈发卖力起来:“正是呢!今儿便是二人成婚的正日子,啧啧啧,您是没瞧见,那位孟表妹虽然是二婚,但也不算低调,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都赶上顶级富户和公侯勋贵了。”
“是不少。”闻予锦应和着。
“那是相当不少了,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绕着京城走了足足一整圈儿,引得无数百姓围观,这热闹劲儿一直持续到迎亲结束,新妇到了裴家,但这好戏才开锣呢!”
闻予锦故意问道:“怎么说?到了裴家就该拜堂了吧?这拜堂还能拜出个花来?”
连婆子便笑:“您还真的就说对了,这拜堂真的拜出花来了。奴婢跟着花轿到了裴府之后,两个人正在拜堂呢,外头忽然来了一队衙役,说是有人举报那裴郎君盗用先头亡妻的嫁妆。”
说到这里,不光闻予锦,便是其他几个女使也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
太平年间,嫁妆可不是说盗用就盗用的,裴家不是读书人么?怎么会做出来这种事?
连婆子吃了口茶,摆出说书的架势:“要说起来,裴大人先头那位亡妻也是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虽然过去了许多年,不少老人也还记得那时候的盛况,毕竟那位亡妻江氏的爹,那位风仪无双的工部尚书江大人可是曾经淮南几路的第一巨富!每一抬的嫁妆都沉甸甸的,货真价实!”
这些就不用铺垫了,闻予锦攥了攥手指:“然后呢。”
“嗳!然后裴大人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自然不是说查就查的,但是那些衙役也不是吃素的,京兆尹就专门管着这些事的,而且他们人数不少,腰上还都配着刀,又拿出来了搜查令,裴大人打又打不过,搜查令也做不得假,便只好任人搜了。”
林檎给她续上茶:“这大好的日子遇上这等子事儿,也是挺糟心的,会不会是举报之人故意的,就要选这个日子,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看样子那举报之人是有几分底气的。”
连婆子便笑开了:“林檎姑娘说的是,那些衙役手里头拿着前头那位江氏的嫁妆单子,把裴府搜了个彻底,连新妇的嫁妆都没放过,你们猜,怎么着?”
丹若几个都十分配合:“怎么着?”
连婆子一拍大腿:“害!那新妇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和江氏的嫁妆单子都对上了!那金铤银铤[2]上头都带着号呢,一个一个的,还有那些珊瑚啊、珠宝啊,哎哟,你们是没瞧见,几乎原封不动的又重新给安到了新妇的嫁妆里头,除了那些田产铺子没有完全变更过来,以及一些花费掉的银两,其他的竟然全部对的上!”
林檎啧啧两声:“这可真是……之前裴表哥孟表妹的,都差点被编到戏文里头,这下可翻了车了。拿亡妻的嫁妆填给了新妇,那位江氏若是在天有灵,怕是要是吃了裴大人。”
“谁说不是呢!前头提到裴大人,谁不说一句清风朗月、端方持重呢!现在可倒好,整个东京都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热的伪君子了。”
连婆子晃晃脑袋,这还没完:“裴孟两家的人当场就遭不住了,裴老夫人直接晕了过去,裴大人还在勉励支撑,硬说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裴家的,又说江氏已经死了,家里头没有兄弟姐妹,这些嫁妆迟早都是裴家的。前后都对不上,可见是慌了的。”
菘蓝愤恨道:“这可真是不要脸呢,我一个奴婢,都知道想贪下亡妻的嫁妆要等上十年呢。”
连婆子点头:“正是这么个理儿,不过呀,就在这时候,那江家竟然来人了。一个细白皮的年长仆妇带着两个小童,后头跟着十来个跟咱们府里头差不多气派的家丁。”
林檎很明白:“原来他们便是苦主,那举报之人?”
“哎哟,这个不好说,不过确实像。那仆妇痛斥了裴大人的罪行,又指着那两个小童说是江氏的兄弟,要把所有的嫁妆都收回去。”
“这是自然,本来就是人家的钱财,那两个小童必然是过继来的吧,那位江大人可是故去好几年了,也没听说有儿子。”
连婆子点头:“听说是江大人过世之前就安排好了,那是他淮南族弟家的孩子,他指定了要排行第六和第七的两个孩子。这官也不是白当的,竟连这个都算好了。”
丹若也叹道:“这可比戏文精彩太多了,那位裴大人的官怕是做不下去了。”
连婆子应和道:“这是自然,这种全京城都知道的无耻丧德,怎么还能为官?而且他提前动用亡妻嫁妆,怕是要有牢狱之灾呢,就算没有,这名声也彻底臭了。”
“后来呢,怎么收场的?”菘蓝追问道。
连婆子:“收场?收不了场了!那新妇嫁妆被翻查的时候,孟氏就晕了过去,然后外头那裴大人正理论着呢,里头又有婆子来报,说是孟氏小产了……”
“嘶……这竟然……渴到这个份儿上?没过门儿呢孩子都有了?”到底还是个大姑娘,菘蓝也不敢再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女主穿二代,写生就是那个写生
[2]银铤,熔铸成条块等固定形状的白银
第17章
送走连婆子,闻予锦一口将水饮尽,别管喝的是什么,心里头痛快极了。
果然桃源盛景出手就没有失手的时候,义阿公也把信送到了。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击命中裴靖川的死穴,让裴靖川再也抬不起头来,魏叔叔应该耗费了不少心力吧?
他们在查清楚裴靖川此人行径的时候,是不是也为自己不值和难过……
最没想到的,是那天在城门口遇到的两个小童,竟然是给她过继来的弟弟们。
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与那些亲人长辈相认。
不过,目前的结果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余下的生死之仇,便由她自己慢慢来报吧。对于裴靖川这种人来说,当前这般境遇怕是生不如死吧?
……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谁也没想到充当茶余饭后笑料谈资的一桩迎亲,会持续发酵,甚至到了铺天盖地的程度。
说来也巧,御史们正愁着没人可参的时候,裴家就撞上来了。
一时间参奏裴家的折子满天飞,官家登基以来,御史台三院就没这么热闹过。谏官们摩拳擦掌,你参他教子无方,我便参他知法犯法,有太多能参上一本的地方了。
因为动静闹得太大,影响深远,史官们也凑了过来,这种无德之人应该抓典型啊,这不得给他记上一笔,将来教化后人?
毕竟这种比戏文说书还要精彩的桥段,是百姓们最爱听的,效果最好。
事情都过去了十来天,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很快的,整个大周都知道了裴家的事,裴靖川外任的叔父伯父自然都受到了波及。
裴靖川成了裴家罪大恶极之人,差点被逐出家族。
而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入夏,何氏略一拾掇便决定带着女眷们去郊外的庄子里头避暑,闻予锦打开帘子,看着窗外的郁郁葱葱,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
这回,杨氏、庞氏各自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辆马车,闻予锦便同何氏一辆马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裘嬷嬷一走,我这心里还真觉得空落落的。”端午过后,裘嬷嬷连同郑妈妈在内都回了圣人身边复命,只留下一个教导徐珠徐璎学规矩的韩嬷嬷。
闻予锦愈发觉得何氏可亲起来:“几位嬷嬷本就是圣人娘娘的臂膀,能来咱家三个月已经是蓬荜生辉了,母亲诚挚待人,却也不可过于伤怀,等到了庄子上,得好好松快松快。”
京中有些根底的老封君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年长知事的嬷嬷,但国公府的婆子多半是后头买来的,看个门清理清理池塘还行,真放到身边伺候总觉得差点意思,尤其有裘嬷嬷比照着,更没有人能如入的了何氏的眼。
再有一层,寻常人家请教习嬷嬷是一回事,这种一般都是给小一辈的孩子请的,像圣人娘娘这般直接派来四个,还放一个最厉害的在何氏身边,要换做别人早该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