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梨花蛮
时间:2022-06-24 08:37:23

  夏萋萋瞪他,“不许说陶姐姐的坏话。”
  她太难受,眼角都红了,绯红一抹映在白嫩晶莹的肌肤上,艳丽得惊人。
  萧旸心尖像是被烫了一下,顿时软了语气,“好,我不说。”
  他突然想到什么,“萋萋既然你这么喜欢陶慧珺,不如成全她?”
  “成全?”夏萋萋茫然地抬眸,乌黑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期待,“怎么成全?”
  “你跟魏南瑾退婚,陶慧珺跟苏子玠和离,然后陶慧珺嫁给魏南瑾,岂不是两全其美。”萧旸越想越满意,这简直太完美了!从此魏南瑾和陶慧珺爱怎么眉目传情就怎么眉目传情,跟他的小绿草半点关系都没有!
  “馊主意。”夏萋萋很失望,饱满的唇瓣瘪了瘪,眼尾蔫哒哒地垂着,没精打采,“这件事要是能成,早就成了。”
  夏萋萋不知道陶慧珺当初为什么不和离,当初魏南瑾一直不肯娶妻,显然就是在等陶慧珺。
  可陶慧珺跟苏子玠成亲那么多年都没和离,又怎么可能在生下女儿之后和离呢?
  被骂了“馊主意”,萧旸也没生气。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夏萋萋,心里反复琢磨着她的态度。
  她说“馊主意”是指陶慧珺不会和离,但对于她自己跟魏南瑾退婚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她并不留恋跟魏南瑾的婚约。
  或者说,为了陶慧珺把魏南瑾给让出来,她是愿意的。
  萧旸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既心疼小绿草夹在陶慧珺和魏南瑾之间太过卑微,又暗暗庆幸她对魏南瑾并没有非君不可。
  “小绿草,”萧旸正色道:“我可以让陶慧珺和苏子玠和离。”
  夏萋萋一听就急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反正他们也是同床异梦。”萧旸丝毫不在乎陶慧珺是不是幸福,他是皇帝,想让臣子和离还不是轻而易举。
  “不行!”夏萋萋有点生气,白软软的脸颊鼓了起来,乌黑的眼眸中满是不赞同,“陶姐姐想和离就和离,她不想和离你也不能逼迫她!”
  萧旸长眉一挑,满不在乎:“我是帮她一把。”
  “不行!”夏萋萋坚持,“你这样跟太后长公主的做法有什么区别?太后觉得陶姐姐嫁给苏子玠更好,所以插手安排了他们……,你觉得陶姐姐和苏子玠和离更好,所以也要插手安排他们和离。”
  “阿磐,这样不行。”夏萋萋板着小脸,非常认真地盯着萧旸,“不管别人是出自什么样的想法,真心也好,恶意也罢,都不能这样随意插手人家的生活。要不要和离,要陶姐姐自己说了算。”
  萧旸黑眸沉沉,眼神阴鸷。
  他的小绿草就是太过善良,被人欺负了还要一心一意地帮着别人。
  夏萋萋扯了扯他的衣袖,“阿磐,你现在身份不一般,一言一行更要注意,你随意安排臣子和离,就算别人不敢直言,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腹诽呢。阿磐,你要爱惜羽毛。”
  她絮絮叨叨,萧旸心头的火气就被着喁喁细语给灭了。
  担心她看大长公主的游船再气闷,萧旸吩咐自己的画舫行驶得远一些。
  夏萋萋靠在窗口,看着两岸桃花,把刚才恶心的一幕抛在脑后。
  她捏了个桃花酥,小口小口地咬着。
  春光正好,日头暖融融的,本就是容易春困的季节,萧旸不过是下楼去吩咐了午膳,回来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小姑娘趴在小几上,枕着自己的胳膊,呼吸平稳,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像是黑色的蝶翅。
  萧旸心头一动,放轻脚步靠近了她,在她身边半跪下来。
  他伸出手,修长如玉的指尖落在她厚重的额发上。
  以前,她从来不留额发,而是露出白净的额头,眉心一点嫣红小痣,可爱漂亮得像是小玉女。
  可是这次她回京,他一次都没见到过那个小痣,每次想要掀开她的额发,就会被她阻止。
  不知为何,萧旸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轻轻地拨开了她的额发。
  眉心正中,本来是嫣红小痣的位置,贴了一枚花钿,很寻常的金箔花钿,很普通的桃花形。
 
 
第028章 
  萧旸用指尖轻轻搓了搓那花钿, 薄薄的一片金箔,却搓不下来。
  他小心地用指甲抠了抠边缘,也不知道那花钿是如何粘在皮肤上的, 竟然非常结实, 无论是搓还是抠,都没有丝毫掉落的迹象。
  “阿磐……”少女的声音很软, 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茫。
  萧旸手指一顿。
  下一刻,指尖就被握住了。
  少女的掌心柔软而细嫩,萧旸整个人僵住了, 他不敢动,生恐这是个美梦,稍微一动就会消失。
  “阿磐,你去哪儿了, 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她轻声咕哝着, 声音刚出口就消散在春风中,要不是萧旸耳力过人, 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枕着胳膊趴在小几上,歪着头看他, 一双眼睛乌黑, 却不像平时那样清澈, 而是蒙着一层淡淡水雾。
  过了片刻,那水雾渐渐消散,她的目光也逐渐清明。
  她松开了他的手指。
  萧旸心中一慌, 反手握住了她,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她的手牢牢扣住。
  夏萋萋想要把手抽回来, 他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反而握得更紧。
  “小绿草, 跟他退婚,”他俯身过来,定定地望着她,黑眸中墨云翻滚,蕴藏着无数情绪,仔细看,还有一丝脆弱的哀求,“好不好?”
  夏萋萋却不再看他,移开了目光,望着窗外平静的湖面,“这是娘亲为我定下的亲事。”
  萧旸心头剧痛,仿佛被人用尖刀扎进了心中,又狠狠地绞拧了几圈。
  要是他没有离开,跟她定亲的原本应该是他。
  可是,并不是他想离开的,分明是她抛弃了他。
  “小绿草,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狠心。”萧旸目中渐渐漫上了一层血色,“你对别人都那么心软,连陶慧珺都能怜惜,为什么独独对我这样?”
  他握着夏萋萋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小绿草你感觉一下,我的心跳都快要停了,你对我好一点,就好那么一点点,你也怜惜怜惜我,行不行?”
  隔着层层衣袍,夏萋萋没有感觉到他心跳如何,倒是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阿磐,太晚了……”
  “不晚!一点儿都不晚!”萧旸急切道:“你忘了我是皇帝吗?我可以下旨——”
  “阿磐!”夏萋萋用力抽回了手,“我该回去了。”
  萧旸呆住了,黑眸中血色越来越浓,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夏萋萋起身,径直下了楼,吩咐道:“靠岸。”
  安大总管虽然在一楼,也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分明刚刚皇帝还下楼来仔细吩咐了午膳,可没多会儿工夫,这情形就变了。
  安得福垂着手,努力挤出个笑容:“陛下说夏小姐喜欢吃鱼,所以今天要多做几道鱼,换着花样做,这午膳都准备好了,夏小姐用过再上岸吧。”
  他一边拖延着,一边听着楼上的动静,要是皇帝开口阻止,就算得罪夏小姐,他也不能让船靠岸。
  可惜,没听到皇帝的声音,倒是夏萋萋又重复了一遍:“靠岸。”
  安得福无奈,只能吩咐画舫靠岸,眼看着夏萋萋离去,他叹了口气,溜上楼,果然见皇帝目光阴鸷,神色不善。
  “你说朕要是杀了魏南瑾,她会气成什么样?”萧旸的声音平静得十分诡异。
  安得福陪着笑:“夏小姐会……会很生气。”他看出来了,夏萋萋就是个心软的小丫头,要真是因为她连累魏南瑾送了命,她肯定又内疚又气愤,皇帝和夏小姐就永远没有和好的那一天了。
  萧旸似乎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那要是杀了长公主和苏子玠,给她出气呢?”
  安得福冒了一层白毛汗,“老奴觉得,夏小姐出不了气。”关键她气的是皇帝,就算杀了长公主和苏子玠,她能出什么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萧旸盯着安得福,黑眸中快要隐藏不住暴戾。
  安得福脸上滚落的汗珠都不敢抬手去擦,低着头,“老奴觉得,日久见人心。”
  眼下魏南瑾苏子玠陶慧珺长公主纠缠在一起,就像是一团乱麻,但早晚会分出个胜负。但夏萋萋在这个过程中,注定是被辜负的那个,就算最后魏南瑾跟陶慧珺没有走到一起,两人情丝缕缕,做为魏南瑾未婚妻的夏萋萋能好受?
  可皇帝就不一样了,魏南瑾心中有陶慧珺,皇帝心中只有夏萋萋。
  时日一长,夏萋萋总会明白,谁才是真心爱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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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是“日久见人心”这句话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中,毕竟他跟夏萋萋是相处了八年,自幼一起长大相依为命的情分,别人是比不了的。皇帝罕见地镇定下来,没有发疯。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皇帝渐渐开始暴躁。
  夏萋萋闭门不出,他很难遇到她。
  他自然可以找上门去,但又担心逼迫太过让她厌烦了自己。
  萧旸每日只能靠着那本夏萋萋亲笔写的情诗册子度命,难过了就翻出来看看,视若珍宝。
  安得福也急得团团转,天天找莫大统领打听夏萋萋,想知道她有没有出门的打算。
  憋了大半个月,主仆两人终于盼来了希望。
  浴佛节这日,夏萋萋要跟永安侯府的老夫人一起去善觉寺上香。
  萧旸顿时精神了,先给魏南瑾放了几日假,说是他最近操劳得厉害,奖励他休息几日。然后攒了一大堆的公务,等浴佛节前一天下午,一股脑推给魏南瑾,确保他去不了善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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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佛节也叫佛诞日,是非常重要的节日,这一日大小寺庙都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的善觉寺更是人潮如织。
  夏萋萋跟老夫人坐着马车来到山脚下,抬眼一望,就被吓了一跳,只见山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上山的行人,她禁不住怀疑是不是京都所有达官显贵和平民百姓今天都来了。
  老夫人笑道:“今儿个萋萋可见到京都盛景了,在边城时可没有这么多的人。”
  “边城地阔人少,就算是节庆,也确实没有这么多人。”夏萋萋左右张望,想着给老夫人雇个步辇。
  老夫人挽住她的胳膊,“咱们自己走上去。”
  善觉寺修在半山腰,因为香火鼎盛,山路修得十分平整,台阶宽阔而整齐,但毕竟需要走很远的路,又是上山,夏萋萋担心老夫人会累到。
  “就算想雇软轿或者步辇,也是雇不到的。”老夫人笑道:“再说,今天可是浴佛节,走上去方显诚心,走吧。”
  夏萋萋迟疑了一下,跟老夫人挽着手上了山路。
  从边城回京都千里迢迢,老夫人回来就病了一场,好在身子底子不错,休养了这些时日已经大好。不过上山毕竟辛苦,两人放慢了脚步,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山门。
  两人先随着众人到大殿中上了香,老夫人已经累了,好在永安侯提前就定好了客堂房间,夏萋萋陪着老夫人到了客堂,安顿好了之后又出来,准备去看看给母亲点的长明灯。
  夏萋萋从药师殿的后面绕过去,走了没多远,就被人拦住了。
  “夏萋萋,好巧。”
  关采采依旧一身白衣,层层叠叠的裙摆飘然若仙,脖颈上挂着璎珞,上面一颗颗正是佛家七宝。
  夏萋萋没有理睬,径直从她身边经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别忘了你发过的誓言!”关采采伸出胳膊挡住了她,压低了声音。
  两人离得太近,关采采几乎能数清楚夏萋萋的眼睫毛,那白皙柔嫩的肌肤仿佛是上好的羊脂玉,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饱满红润的嘴唇因为不悦,抿成了一条嫣红的直线。
  关采采忍不住想起来夏萋萋出现在景福殿门口时的情形,真正的飘渺仙子。
  她咬住牙,厌恶地瞪着夏萋萋。
  夏萋萋抬眸扫了她一眼,那眼神莫名寒凉,看得关采采心头一跳。
  “你在害怕什么?”夏萋萋打量着她,乌黑清澈的眼眸中带着审视。
  关采采几乎跳起来,“我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她似乎懊恼自己的反应不够淡定,冷哼一声,下巴抬起,摆出京都贵女高高在上的架势,笑道:“我的父亲是大将军——”
  话刚出口,就听见夏萋萋接了一句,“这个我知道,你是关将军府的庶女。”
  一句话,差点把关采采给噎死。
  这是她最痛恨的事情。
  生母已经是将军府实际上的女主人,掌管着府中的中馈,但关横海始终没有把生母扶正。
  生母是妾侍,她就是庶女。
  即便她是府中唯一的女儿,享受着嫡女的待遇,但她的身份是庶女。
  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听过多少人明里暗里地讥讽她,甚至连议亲的时候,那些勋贵名流家的嫡子就算平时对她多有关注,真到了定下亲事时,还是会选择嫡女,即便那嫡女远远不及她。
  她不仅仅是庶女,还是生母带进将军府的拖油瓶,她不是关横海的亲生骨肉。
  那些高门大户的人都精明得很,怎么可能会选择她来做未来的主母。
  上门来提亲的要么是权贵家的庶子,要么是门户低微的破落户嫡子。
  关采采在将军府养尊处优十四年,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什么庶子或者破落户。
  她不能像生母一样做一辈子妾侍,她要登上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都仰望她,跪在她的脚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自从夏萋萋回京,她就渐渐发现了,她最大的对手,不是吕若兰,而是夏萋萋。
  想到这里,关采采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端庄的笑容,“夏萋萋,你知道吗,我跟陛下……是患难与共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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