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元承拿帕子擦拭着自己指尖,火光映着他好看的脸,眸中无有一丝情绪:“刀刃该磨了,太钝。”
庞稷往木桌上瞅了眼,那剔骨刀自然是锋利的,
用上第四把剔骨刀的时候,囚犯终于忍受不住,浑身抽搐,嘴里含糊着:“我,说……”
傅元承什么都不问,转身走出铁门,独自走上阴冷的地道。
庞稷留在密室交代了一番,随后疾步跟上去离去,在门边回头看着一摊烂肉般的囚犯,心道一声,有时候想死都成了奢望。
从地牢出来,傅元承立在游廊下,身旁的立柱挡住他半边身影。
“殿下。”庞稷走去廊下。
傅元承收回视线,慢悠悠盯上庞稷:“这是什么?”
庞稷双手托起一卷书册,往前一送:“仲秋祭典的礼仪流程,殿下再看一遍。”
傅元承一侧嘴角勾起,并未接过册子,而是抬步下了阶,擦着庞稷肩头而过。
“殿下是储君,当日要随在陛下身侧。”庞稷赶紧跟上。
他有时候会疑惑,不明白傅元承身为太子却事事让五皇子占去先机。皇上龙体越来越差,朝中之人已经开始站队,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敢说皇位落在谁手?
就说皇上安排的差事,分给傅元承的是容易出乱子的侯府重案,而五皇子负责秋祭大典。更不说五皇子生母姚贵妃有多得宠。
“庞稷,”傅元承捻着指尖,“你是不是也觉得东宫这次换了不少人?”
庞稷跟在两步之后,回道:“属下斗胆,殿下处理侯府之事许多人暗中盯着,稍一不慎就是把柄。穆家二少夫人她始终……”
“如何?”傅元承脚步一顿,回头扫了眼。
“殿下三思。”庞稷躬身抱拳行礼,字字清晰,“她不过一罪臣妻,于殿下声誉会有损。”
不知为何,庞稷觉得傅元承在笑,可是眼中明显阴沉了几分。
“这些无需你管。”留下一句,傅元承再没说什么,径直继续往前。
被盯着又如何?他想保下一个人有什么难?那些暗中想下手的人迟早会来,他从来不缺少敌人,比的就是谁手段更高一筹。
庞稷攥着那本册子站在原地,眼见傅元承走远。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侯府那位夫人就是个祸害,该除掉。
。
槐妈妈走了,一大清早就被人带离千安苑。
现在不是谁说想留就能留,也不是谁想走就能走,一切是按照大恒朝的法典律例办事。
又有十几人离开侯府大宅,这里越发显得安静冷清,园中那滩湖水也像死了一般,无波无澜。
千安苑留下的两个婆子亦开始担心,但是并未生出怠慢,该送药送药。
蔚茵披了一件外衫,坐在露台晒太阳。
那场雨过后,秋意渐浓,桂花树越发绚烂,香气飘满整座院落。
她半仰脸眯着眼睛,张开五指挡着倾泻的阳光,简单挽着头发。房中素白的衣裳早被收走,她好容易找了一间浅玉色裙衫穿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一方阴影落下,罩在她身上,遮住了暖阳。
“好了?”傅元承站在露台下,垂眸看着坐在竹席上的蔚茵。
对于他的到来,蔚茵没有感到意外,千安苑对于他来说就如一处平地,没有阻碍。再看那俩婆子,早就没了身影。
她缓缓起身,依照规矩对来人行了一礼。
傅元承双手负后,一身淡青便服修身挺拔,如临风玉树:“下来走走。”
蔚茵看他一眼,随后提着裙子踩上木阶下来院中。
四方的院子,能看的就那些东西,总也不会走出那扇院门。
蔚茵踩着青石板,静静的跟着傅元承,最后见他在那棵高大的桂树前站下。
“本宫记得汉安明霞观中亦有一株桂树,”傅元承捏上一截花枝,香气染上指尖,“是否比这株大些?”
蔚茵胸口一堵,贝齿咬上下唇,轻轻一声:“是,那株桂树有上百年了。”
或许是她的语气柔和,傅元承回身看她,攥上她的手腕:“过来。”
蔚茵被拉到他的面前,眉角落上他微凉的指肚,眼睫轻颤,眸中波光闪动。
“蔚茵,”傅元承叫着这个名字,嘴角轻勾着好看的弧度,“本宫不再追究你之前的事,但是以后不许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