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白和秋白对视一眼,弄不明白姑娘这是要做甚?
“回去需要一个理由,若有人过问,你就说山上太冷,衣物没有带齐,明白吗?”俞寄蓉激动的无以复加,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嗯,可,姑娘,咱们衣物都带够了啊?”宛白懵懵懂懂。
近前揽住她肩膀,“我要你拿回来梳妆台底下的翠鸟官皮箱。”
那个?
秋白瞬间明白,噗通跪下,“请姑娘三思。”
宛白慢半拍才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问,“姑娘要逃跑?”
女子敛下神色,抿了下唇,随即坚定不移,“对,我待不下去了。”
“太好了,姑娘,您早就该离开那个破地方,凭白拴去了您的大好年华,成日里还得给他们为奴为婢的,真是一帮臭不要脸的。”宛白恨恨道,但眼角还是存上了泪。
秋白相对来讲谨慎一些,“姑娘,您之前一直隐忍,为的是寻求当年的真相,您不想查了吗?”
面对抉择时,总会放弃一方,“我想放弃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即便真的找到了,姨父姨母的命也不会回来。
“那裴公子呢?”秋白何尝不想姑娘解脱,尤其世子步步紧逼,恐怕日后没个消停,只是姑娘期着盼着能有一天穿上嫁衣走向心爱的男子,难道,这也要放弃吗?
俞寄蓉自最初的激动冷静下来,如果真的要离开,她需要筹谋的太多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
这就是她的命啊…
宛白是个爽利性子,拽起来斗篷出门,“姑娘,我走了,您放心吧。”
翌日晨起,俞寄蓉亲自去寻了一趟信阳师太,编个理由下山去。
山下的县城临京城不远,中间相隔两个县城,算是繁华之地,同秋白转了一日,回去时脚底都起泡了,但收获很多。
晚间点着烛火绘制了地图,她想回家去,回到南方。
这夜做的梦都是南方柳絮纷飞阳光明媚的日子,娘会摘桂花做甜的糕点吃,京中都是咸的,她不爱吃,爹会抱着她举高高,或是站在围墙上打青枣子吃,她旁边的邻居会带着小狗过来一起玩…
那一切都是美好的,美好的不似真的…
醒来时,还有些缓不过来,望着窗外的大雪,一时间恍惚的难以自拔…
今日下雪,宛白还没有回来,秋白取了早饭给她,没吃几口,听见屋外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还未进门就听见她的声音,“姑娘,姑娘,我回来了…”
冒着风雪将怀里的东西砰的放花梨木的桌子上,“姑娘,多亏您想了个理由,老夫人果然问了,一听衣物不够,还特意包了银子让您打点呢…”
“好,辛苦你了。”俞寄蓉站起来给她拍雪,秋白已经取了毛掸子来上下挥舞,很快宛白换好衣裳,三个人坐在一块开始商量。
“姑娘想去南方?”秋白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问。
“对,晏城。”女子脸上的神情似怀念,又似悲伤,“这是我的家乡。”
“但是姑娘,这样会不会很容易被人猜到?”宛白直接问道。
对,这样好像不行,俞寄蓉只害怕世子会穷追不舍,他就是个疯子。
“那便换个地方。”她既然离开,那就要重新开始,“咱们清点下银两,明日再下山去采买些。”
官皮箱里除了当初父母留给她的房契地契外,还有几副头面,待数到那套红宝石时,想起那个傻表哥,也不知道听闻她逃跑后会不会担心?
已过去三日,她必须要抓紧了。
隔日三人一同下山,车夫始终跟着,见买的大多数东西都是给庵中,才同意带着货物返回一趟,让她们在附近等着,切莫乱走。
看着马车走远,俞寄蓉让宛白去附近寻找租用马车的地方,她与秋白去书店买了一本地志异,怕路上不安全,又去铁匠那里买了三把小匕首,只是这东西需要定制,付下定金五日后来取。
回去庵中,特意去寻信阳师太下了盘棋,“来时祖母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多买些东西送上山来,怕您受委屈。”
信阳师太点了点头,“感谢老夫人记挂,只是东西太多,用不完也是浪费,姑娘还是适可而止吧。”
“好,今日还预定了些棉衣,明日再下山一趟。”
等回到斋房,宛白又在碎嘴子了,“姑娘,刚才您是不是没瞧见啊?”
“什么?”
“哎呀…”宛白用指尖滑着左脸颊眼下的位置,“咱们去时前脚从师太屋子里走出来的人啊?”
“她脸上那么长那么深一道伤疤,姑娘没瞧见?”她看的真亮的,委实吓人的很,“庵里怎么还有那样的人呢?”
俞寄蓉以为是什么事呢,不以为意,“秋白姐姐,你快拿了甜炒栗子堵住她的嘴…”
嬉闹间,南冠居的三层楼里,裴尧盯着鱼缸中的黑鱼低声吩咐,“让她过来。”
自上次让她滚之后,闲暇之余总是不经意的想起那日的吻,闹的他心痒难耐。
恰逢祭天大典,已是好几日不曾见过她了,估计再不敲打敲打,又要不听话。
承德匆忙上前,一巴掌扇自己脸上,清脆的声音在深夜中尤为响亮,“回主子爷,奴才刚得知,表姑娘于五日前去了隔县的芦雪庵…”
一股郁气自胸腔不断升腾,沉声道,“谁让她去的?”
“老夫人病重,表姑娘为表孝心…”
回身便是一脚,承德心里哀怨怒骂,他这膝盖弯到底招谁惹谁了啊?老是受这冤枉气…
远在斋房中的俞寄蓉巧合的接连不断打了三个喷嚏,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明日去取了匕首,后日就可以离开,太好了,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第18章 . 哥哥 你该叫我什么?
雪落无痕,素着一片枯木,只是寒风骤冷,出行前秋白不放心,特意取了加狐狸毛内胆的斗篷给她围暖,塞入袖带中暖手炉。
铁匠是这县城中颇有名声的老字号,她们去时已然制好了,三把匕首皆是男子手掌般长短,俞寄蓉的剑鞘较为好看,镶了颗红宝石,付过剩余的银两后,再次分头行动。
宛白去租用马车,她们决定先转到路途较近的一个县城,如此颠倒往南方去,如今还未立春,天气变化无常,还是谨慎行事为好。
俞寄蓉和秋白取了棉衣,其中有几件是她们三个的,特意做的厚实且颜色不惹人注意,又去钱庄换些碎银两随身携带,以防不时之需。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明个儿是她在庵中的第八日,估计骗不了车夫多久,老夫人必定会知道,倒是不怎么担心,其一,她没什么价值可言,其二,她是自由身,不曾卖身于王府,只是世子那儿有些拿不准,还有宛白的卖身契也是问题,若是深下追究,必定要功亏一篑。
只是这些都阻挡不了她要离开的想法,仿佛破茧成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回程的脚步都是轻快的,宛白一向嘴直,“听说那儿的四甜蜜饯特别有名,姑娘不是喜欢吃甜的?到时候买它个半车厢,咱们日日吃…”
秋白摇摇头,“姑娘莫听她的,成日里没个正形。”
宛白还欲说,突然瞄到斋房门口有人,黑压压的一并锦衣卫,腰挎尖刀,面目狰狞,一字排开正在雪地中跪着。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承武将手中的人头随意一扔,冷酷无情道,“他做不好,世子爷不介意换个人,从今日起,由我暂代。”
那颗人头叽里咕噜的滚啊滚,就到了地中央,从脖颈冒出来的血凝固成黑红色,染至雪下。
“啊…”
宛白最先忍不住惊叫出声,随后秋白也受不了的跌倒地上,俞寄蓉后退一步腿软着想转过身去,却久久不能动,像被钉在了原地。
承武看见她,先是一怔,随即快步进屋冲着圈椅里的男人禀,“表姑娘回来了…”
裴尧今日是特意来寻她的,结果没走出多远,听闻宫中出了事,皇帝最信任的道士死了一个,锦衣卫看护不佳,需要重新换一批。
“让她进来。”
桃木四扇围屏后,男人翘着二郎腿正在摆弄什么,叮当作响。
承德亲自出去接的俞寄蓉,一瞧这架势哪儿还会不明白,只能尽量找补,“姑娘安好,这儿刚刚啊,有个以下犯上的奴才,不想污了您的眼,还望海涵。”
愈是不想看,愈是看见,正值他说话的空档,身后侍卫将那人的尸体搬了出来,凸出一截的脖颈正好被她一览无余,顿时弯下腰干呕起来…
那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太残忍了…
久不见她进来,裴尧起身出去,几步到她跟前,英俊的脸庞上略显嫌弃,“洗干净再来见我。”
这般耽搁了许久,秋白给她围好纱布,胆战心惊,连话都不知该如何说,宛白此刻也像锯了嘴的葫芦,不发一言。
俞寄蓉心里慌乱的不成样子,现下只能安慰自己,熬过今日这一遭就要过好日子了,不怕不怕…
却依旧跟软脚蟹似的毫无力气,承德站在外面催促,他可是受不了那煞神突如其来的一脚,“姑娘还请快着些,主子爷心气大,等不得啊…”
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
斋房的门槛儿并不高,可就怎么都迈不进去,承德心急却不敢靠前,正想着,见黑影一晃,哐当踹上了木门。
裴尧将人抱在怀里,很轻,很香,凑近吸了口,颇为愉悦,“真香,一股子野玫瑰的味儿…”
在他靠近的一瞬,女子差点惊跳起来,控制不住的想往后躲,却被他压在怀里,僵硬如木。
几步的路都等不了,抵着人顶在白底黑字的墙壁上亲吻,凉薄的唇贴着她的不断侵入,大掌紧箍住她腰身往上提,温柔备至之际,察觉出女子的冷淡,忽而变了脸色,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睛,还叼吮着下唇的嘴里发出一声气音儿,“呵…”
离些距离后,用鼻尖亲昵的摩挲着她的,嗓音沙哑低沉,“不想让我吻你?”
手掌用力,面孔积蓄着怒火,“嗯?”
俞寄蓉满脑子还是刚才血腥的画面,被他如此一问,更是恐惧惊慌,泪珠滚滚而落,煞是可怜…
美人垂泪,英雄大多心疼怜惜,可裴尧最厌烦之事就是这个女人哭,心生暴躁,指尖捏住她下巴用力往上抬,叱骂道,“哭个甚?说话…”
女人泪眼婆娑,叠叠层层的水汽汹涌,男人受不了她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定下眸子,再次贴近了用近乎将人溺毙的口气诱导她,“乖,说你想…”
俞寄蓉似大脑空白,随着他说,“我想…”
男人露出狡猾的笑来,厮磨着她的唇瓣拉扯还原,“你想什么?”
女人无辜清澈的目光委实太令人心悸,裴尧纵然满腹心机,在她身上却用不出一二,猛然掳掠去她的呼吸,任由浑身的血液往头顶不断冲去,炽热滚烫的汲取着仅有的蜜.液,吸着咬着,不曾一刻分开。
及至俞寄蓉有些呼吸不畅的时候,男人才稍稍松懈下来,手指揉捏着她的耳垂,紧贴着恨恨道,“我他妈的估计是疯了…”
待把人放在相隔的清红漆圈椅里,才瞧清楚,刚才他们二人厮吻之处的墙壁上赫然是个静字。
佛庵清净地,终究被染上了色。
“这本书不错。”裴尧来时她不在,便在斋房中随意走了走,路过紫檀木八仙桌的时候看见上面摆了一本书,便坐在圈椅中看了起来。
“其中不乏奇趣之处,只是有些不尽其然。”北地边疆并不是如此,那里冬季严寒刺骨,夏日炎热酷暑,非常人所不能。
说罢欲拿起来继续看,突然见旁边的女人跑过来按住他手,有些紧张的说道,“这,这书并不好…”
在他说话时,俞寄蓉就差点停了心跳,该死不死的,为何要看这本书,若再翻上几页,就会看到她亲手绘制的地图,以及要逃跑的路线。
“嗯?”
裴尧还没见过她这样,似想阻止他看下去。
一时间还寻不出理由,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不要继续翻下去…
男人挑眉问道,“难不成,这里有什么秘密?”
“没有。”俞寄蓉回答的爽快,可却令裴尧破了功,哈哈大笑起来,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外头的承德瞄了眼即将下落的日头,莫不是要往东边落了?
真稀罕,打他伺候世子爷以来,从未见他笑过,更别提这么大笑,只是,这笑怎么听着都有些渗人呢?
俞寄蓉也是同样,这个笑声令她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想从他手下抽出来那本书,却被男人按紧,唇角微勾,邪狞阴险道,“现在我倒是真想知道你藏了什么东西?”
逗弄她真有趣,有趣有趣…
“不行…”看了就一切都完了…
“哦?你不想让我看?”裴尧用另外一只手去勾她的耳坠子,今日戴的玉兔捣药悬珍珠的耳坠子,随着男人指尖一晃悠一晃悠的,颇为悠闲。
可俞寄蓉心内焦急万分,只能轻应了声。
“那你得怎么做,知道吗?”想得到一样东西,就要付出努力和汗水,这是肯定的,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俞寄蓉感觉现在舌头还是麻的,刚才被他吸吮麻的,唇瓣也似着了火般的难受,他为何会喜欢做这等事呢?
真是奇怪。
而裴尧亦是奇怪,这个女人只要碰上,他整个人就像被吸住了一般停不下来,唯想连人带骨头一起嚼碎了吞下去。
“嗯。”又是轻轻的一声答应,痒进男人心尖尖里…
俞寄蓉攥紧拳头俯身下去,离着一寸的地方,裴尧突然说话,“我要你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