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了的竹马黑化了——莫思量呀
时间:2022-06-25 07:34:57

  一杯茶饮尽,他给她擦着嘴角:
  “还是爱听你喊我邓知遥,虽然你总是生气的时候,才这般喊我。”他的声音温和带着点儿笑意,似乎并不因她的冷漠疏离而生气。
  茶的香气还残留在唇齿间不肯消退,那么多年记得她喜好的也只有他而已。
  她鼻头一酸,慌乱地将脸撇过去,声音瓮翁的,却没了方才的疏离:“你别看。”
  他却没有像年少时那样听她的话,而是凑上前,将眼泪给她擦干净。
  她素来就是这样的性子,除非是她有意示弱,否则她在他跟前,她有了委屈,眼泪怎么忍都忍不住的时候,便会把脸扭到一边儿,有些凶巴巴的,又有些色厉内敛地让他别看。
  或是靠在他的肩头,抬眼使劲望着天,将不听话的眼泪憋回去,哪里像别人家的小姑娘,伤心想哭的时候,总是想着有人在旁哄着。
  他以前太傻,总是乖乖听她的话,如今他不想这般了。
  他想做她脆弱时可以袒露心机的那个人,不必觉得狼狈,亦不必觉得丢脸。
  顾湄将眼中的泪意逼退了一些,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待我伤好些便会走,不会叨扰太久。”
  邓知遥手一顿:“你还因着当日之事怪我?对不起,阿湄,我当时应该信你。”
  她摇摇头:“我有什么脸面怪你?又有什么立场怪你?我只是不想再继续牵连你,想必你此次将我救出来,所费代价必然不小,你也看到了,我是顾家的女儿,即使我再厌恶那个家,即使如今已经被赶出来,可我这辈子,和顾家,都会有扯都扯不断的联系。留在你身边的女子,要么该是能对你有所裨益,替你在朝堂上排忧解难之人,要么也该是个温柔似水,万事以你为先,全心全意待你的贞顺之人,而这一点我一辈子都做不到。”
  他将她不小心含入嘴里的那段发丝扯出来,替她别到耳后,“我不需要你做到,只需要你留下,留在我身边。”
  “阿湄,我还是那句话,往前走,别回头,人才会过得好。”
  ***
  日子如流水,亭院里水缸里的碗莲四季盛开,粉粉白白的,十分可人,亭底下养着几条红鲤,阳光好的时候,喜欢从莲叶下钻出来,鱼尾一跃,叼片叶瓣,再隐没入水。
  十几日过去,顾湄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淡褐色的痂一点点脱离,雪白的新肉重新长出来,奇痒难忍,惹得顾湄夜里睡不好,也总忍不住去抓挠。
  有次恰被邓知遥看见了,便吩咐下人取了段儿红线来,一端缠在她的腕上,一端缠在自己的左腕上。
  顾湄养伤的这些日子,他都将公文搬到此处,日夜守在这,只要她稍动一动,他便能察觉。
  顾湄盯着缠在自己腕上的那段红线,总觉得有点别样的意味,而透过珠帘看向邓知遥时,他仍旧端正严谨地埋案于公文之中,仿佛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她几番保证自己不会再偷挠,要求将那红绳解了,但在这些事上,显然邓知遥不那么好说话。
  这日傍晚,邓知遥看着顾湄喝了大半碗的粳米粥,将汤药饮了,这才安心地坐到桌案后,这几日朝中事忙,一头扎进公文里,便是千头万绪的。
  将公文看了大半,才觉得似乎左腕上的红绳一点动静也没有,只以为她睡了,悄声地走过去,想把床边的那几只竹盏吹灭,却哪知床帐里突然窸窣起来,他左腕上的红绳似乎也一抖一抖的。
  再走了几步,纱幔轻薄半透,一走进便瞧见床上的那人正手忙脚乱的,一面扯着被子,一面又在床柱上捣鼓着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仓促的动作就戛然而止。
  心下了然了几分,果然将帐幔一掀开,见那条红绳就绑在床柱上,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是不是又偷挠了?”
  顾湄脸不禁烫了起来,仿佛做了什么坏事,被他当场抓住,想说点儿什么给自己找补一下,然而的确是有些底气不足,只低声嗫嚅道:“太痒了。”
  说完悄悄抬眼,见邓知遥正解着床柱上的红绳,似没有心思问罪的意思,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邓知遥坐在床沿上,修长的手指灵巧,不一会儿那原本怎么扯也扯不开的死结,更被他轻巧解开了,转了身朝她摊开手掌。
  “手。”
  顾湄没有反抗,乖乖的将手腕递到了他掌心里。
  现下她伤好的差不多了,仰躺于枕上,低着眉眼,红线一点一点缠上她的手腕,再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扣,他神情专注而认真,像是在干一件了不得的事。
  “从小到大,你就只会系死扣,和你的性子一样,拧巴的很。那时候你亲手给我系上的香囊是死扣,送我的丝绦打的也是死扣,就连我那年秋闱,替我准备的包袱,打的也是死扣。”他说起这些来,语气便有些愤愤的,但仍旧很温柔。
  “每次要将它们解下来的时候,要费好一身力气,我也舍不得剪,后来解的多了,便熟练了,阿湄,有些事就是这样的死扣,生拉硬拽地想将它扯开,便会越缠的紧,不如慢一点,别那么着急,总有解开的时候。”
  “再不济还有我,我解死扣是最拿手的……可阿湄,你遇到这样的死扣时,从来不曾找过我,这才是我这么多年,所介怀的。”
  顾湄沉默,不再敢看他。
  邓知遥起身,走到书架旁,目光在书架上逡巡了一遍,转头问她:“正巧我忙完了,给你读卷书,你想听哪一本?”
  顾湄还在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只应了声都可。
  可待看清邓知遥手里拿的那本书后,她就后悔了,看封页便知是一本骈文册子,她最讨厌这种书,不禁觉得邓知遥有点报复的意思在里面。
  蓝色的扉页在他手指间翻开,他读得平和流畅,声音压得又低,即便是她最讨厌的骈文,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只是他念的那些字好像从左耳朵听进去,又从右耳朵跳出来,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慢慢的眼皮越来越沉,好像又回到小的时候,鬓发花白的老夫子,手里捧着这么一卷华丽却干瘪的骈文,摇头晃脑的,给小姑娘们讲着,有点无趣,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很怀念那时候的时光……思路越飘越远,眼也慢慢地闭合了,对了,那次课上她打瞌睡,被那老夫子罚了抄骈文,还是邓知遥帮她抄的。
  见她终于渐渐熟睡了,邓知遥才停了下来,将书放在一旁,替她将被子掖好,瞧着她难得恬静的睡颜,不禁有些满足,这么多年她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听骈文便犯困,害得他当初给她抄了那么多的书。
  月亮爬上了树梢,静悄悄的,知了也不叫了,在窗上慢悠悠地爬啊爬,月光漫进来,照在两人身上,她侧卧在枕上,在憨甜的梦里,另一个心满意足地看着她乖巧的睡颜。
  ***
  第二日,顾湄是被门口的争吵声给惊醒的,睁开眼看了看天色,已是天光大亮,白昼如焚,竟一时睡到了此时,许久不曾这般安眠过。
  门口的声响越发大了,她屏息细听,是小丫鬟的声音:“姨夫人,您……您还是别进去了,大人交代过,顾姑娘在养伤,需要静养。”
  随后传来一阵温柔低沉的女声,约莫着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声音。
  她突然就明白了丫鬟口中的这位姨夫人是谁,是邓知遥的亲姨娘。
  她吩咐水碧扶她起来,刚稍加拾掇了些,吩咐水碧将人放起来,又从床上起了身,让自己看起来稍加整洁些,果然不一会儿,姨夫人陆氏便走了进来,衣裳朴素,上头是深青色的褙子,下头衬了灰色的褶裙,头上两只青玉簪子,左手腕一串檀木珠,自此再无修饰。
  虽是一身朴素,却丝毫遮掩不住她身上那种淡然平和的气质,像一株兰草,结香而幽发。
  顾湄一直很敬佩她,陆氏本也是江南大族出身,等到后来家道中落,被纳到邓家为妾。
  却这么多年仍能清正自守,不仅能在当时比较强势的大夫人手下安然存活,并将邓知遥抚养长大,更难得的是她不争不抢,即便如今邓知遥位居首辅,大夫人早已病故,当时邓大爷有意扶她上位,然而她却坚决不肯,这么多年,守着自己的本分,守着规矩礼仪。
  现下只有她和邓知遥居住在这京城邓宅之中,而邓家的其他人早已回了江南祖宅,可即便如此,她仍只准下人称她为姨夫人。
  所谓君子慎独,品行可见一斑。
  顾湄很羡慕她,她自小的教养,让她即便身处泥泞,也可出淤泥而不染,孤身自保,更能在身处高位的时候,低调而不张扬。
  她松开水碧扶着她的手,艰难地给她行了一礼,“姨夫人。”
  “姑娘的礼,我受不起。”
  陆氏神色淡淡的,看向她的目光里并无愤怒和敌意,却是满满的戒备和失望。
  她的声音平和温顺,不夹杂任何怒气,“姑娘当初答应我的,并没有做到。姑娘觉得我性子淡,从不招惹是非,亦从未对你疾言厉色,可姑娘别忘了,我是一个母亲,其他的事我都可以退,可以避,可是遥儿,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伤他一毫都是在我心口上插刀子,我虽吃斋念佛,可但凡有人要伤我的儿子,害我的儿子,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甜甜的养伤日常,哈哈哈哈哈墨迹了这么久,我又要搞事情了(搓手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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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护妻
  当年,邓知遥的亲姨娘陆氏曾来找过她。
  就在邓知遥为了让她安心,不惜惹怒礼部尚书,彻底断了与礼部尚书小女婚事的第二日,陆氏来了顾府找到了她。
  只是那时邓之遥因为她的缘故,被他的父亲打了板子,又关在府中禁闭。她以为陆氏来,是劝她离开邓知遥的。
  但是她想错了,陆氏一来,便塞给她一个盒子。她打开,里头是一只触手生温的羊脂玉镯子。
  “这玉镯是遥儿的外祖母当初的陪嫁,也是她老人家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我原本便想着这个镯子日后传给遥儿媳妇,今日我便将这玉镯交与你。望你珍爱待之。”
  顾湄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道谢。陆氏将那玉镯子给她套在了手腕上,玉镯温润生光,衬得手腕愈加纤细凝白。
  “顾姑娘,我同你说句实话,从前其实直到现在,我都并不看好这门亲事,因为你的性子我不是很喜欢。你聪慧果敢,却也偏执敏感。你想往上爬,改善现下的处境和地位,这一点我清楚,也理解。只是你的心机和手段,遥儿肯包容你,我却总会介怀。姑娘,做娘的,大都不指望儿女如何地光耀门楣,只盼他平安喜乐,一生平顺。因此我并不盼他娶个家世多么好的姑娘为妻,只要对方柔婉贞静,一心一意的待遥儿好,我便知足。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姑娘,但没有关系,遥儿他喜欢你,他想娶你。他同我说,你只是在家中活得艰难了些。他在我面前要把你夸的天花乱坠,所以我知道他有多中意你。”
  “顾姑娘,以后我也会试着去喜欢你。只要你待他好,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与他白头偕老。虽然我只是个姨娘,遥哥儿也只是庶出,可到底我们母子走到今日,邓家的生存之道,我们还是懂得一些的。往后你嫁过来,也许你会受一些委屈,但只要我力所能及,必护你安稳周全。”
  这时候的顾梅看着面前的陆氏——邓知遥的亲姨娘,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不喜欢她,但是因为她的儿子喜欢她,她便愿意尽心尽力的对她好。
  那个时候顾湄便明白,她和邓知遥虽然同为庶出,但他们永远永远,都不会是一类人。
  ***
  婢女将碧绿的茶水端上来,放到二人手边,又躬身退下。热气氤氲而上,顾湄想起那些,眼前突然就有些模糊。她想,她对不住当初陆氏对她的好。
  “当年,你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入安阳伯府。那个时候鞭炮响的满街,伯府离邓府并不算远,你可曾想过,遥儿他该如何自处?那夜,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谁都不见。他喝了一整夜的酒,吐的昏天黑地。他从前,滴酒都不沾。”
  “他走出那间屋子,出来的时候,我几要认不出。我素来知道他的性子,若只是因为你嫁给他人,断不会颓丧至此。而不久前,他恰因做文章一事,被当时的先帝治罪,褫夺了翰林的官职,终身不许他科举入仕。那时,我便觉得此事与你脱不开干系。我去问他,他只说与你无关。文章是他自己要写的,也是他自己递上去的。他说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后果如何,都是他无怨无悔的担着。那是第一次我气的打了他一巴掌。”
  “我问他,可将你放下了?他只是跪在我身前不说话。后来,他表面看着是恢复如常了。可我是他的母亲,怎会看不出他的苦痛。直到有一日,他来到我跟前儿,给我磕了三个响头。他说政治腐朽,君王不明,灭忠宠佞。他说他要去北边投奔燕王,挣个前程,也想实现多年的报负,还说不愿牵累顾家和族人,愿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没有阻拦他,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母亲愿意与自己的儿子骨肉分离。可我是他的娘,他要去做我认为是对的的事。如果我不站在他的身边,那么还能指望谁去支持他?之后,我看着他假死脱身,在他衣冠冢前哭得晕厥过去,我不敢露丝毫的端倪。我告诉自己我的儿子死了,只有我自己相信了,别人才不会怀疑。后来燕王即位,新朝初立,满京城的人都说他命好,从龙之功,位及人臣是怎样的造化。就只有我知道,他远赴西北,没有人脉故旧,没有家族荫庇,一个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艰难的扣开燕王府的门,又是如何在那刀枪剑矢之中立下了不世之功。那几年我甚至不敢去打听,怕他金蝉脱壳的事败露。他还活着,他替燕王卖命的事,一旦被邓家的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父亲便不会再让他留存于这个世间。”
  顾湄端着茶盏的手抖了起来,嘴唇翕动的几番,看着陆氏,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年为了往上爬,她早已抛弃了很多良知、愧疚。她一味逃避,使她不去想邓知遥以及他的亲人会因那件事遭遇的一切。然而当年这些被他的母亲毫不遮掩迂回的摊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无法面对他的母亲以及罪孽缠身的自己。
  “所以姑娘,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遥儿当年为了你吃了多少的苦头。而我一个母亲,看着当年伤害自己儿子,并且以后很可能继续伤害他的女人,是如何的悲愤交加。你若想图一场富贵,我可以给你说一门上好的亲事,只要你肯离开邓府。若你执迷不悟,我虽吃斋念佛多年,可你不要低估一个母亲维护自己儿子时的狠心,那是你承受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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