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小绣娘——平地木
时间:2022-06-26 07:32:51

  简宁道:“奏表也在我身上,此时快马加鞭,还赶得上早朝。”
  宇文乔琪便从马车一跃而出,转身对灵香儿道:“让月娘和柔娘送你回郡主府,我要赶去早朝。”
  “乔琪哥哥放心。”
  乔琪便转身上了马和简宁往上京城奔去。
  因着出行的时候是分头走的,回去之时自然也要错开时辰,灵香儿便盛了一碗油茶面递给月娘:“还热着,喝一碗暖暖身子,也加了红糖。”
  月娘露出个淡笑:“多谢郡主。”
  此时斥云却走过来一揖道:“郡主,贫道这便要告辞了。”
  “道长是要回王府吗?”
  斥云笑道:“贫道与王爷和王妃的缘分,已经尽了,本就是方外之人,便还带着小徒弟回到方外去了,之前已经和王爷打过了招呼,王爷还赏了颇多盘缠。”
  既如此,灵香儿也不便再留,便珍重道:“道长一路保重,若是还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多谢王妃惦念。”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灵香儿道:“此书上有许多暖房种菜种花的方法,最快的作物两个月便可开花结果,贫道另外留下了一些种子还在王府的花暖房子里,王妃可自行取来,日后对王妃大有用处,贫道曾为王妃占过一卦,若是王妃日后往北,便要带上种子,在旁的,天机便不可泄露了。”
  灵香儿接过那本书,谢过了斥云,他便踏马而去了。
  他走后,灵香儿便对柔娘和月娘招手:“我们三人便不用拘礼,快上车暖暖身子吧。”
  两人便纵身跃到了车里。
  三个女孩便挤在寒夜密林的一处小马车之中。
  柔娘问道:“月娘,你们在图州都发生了何事?你怎的一身酒气?”
  月娘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最后居然十分难得夸赞道:“简侍郎做事倒是有分寸。”
  柔娘一听娇笑道:“难得听你夸奖人,是中意了简大人吗?”
  月娘白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却听见灵香儿在一边:“哎呦”一声。
  两人忙都急切道:“郡主,发生了何事?”
  灵香儿只觉得身下硌得慌,伸手一摸竟然摸出一本书来,不禁觉得奇怪。
  柔娘也探头过来,借着微弱的光去读那书上的字:“房中秘术?”
  她读完咯咯笑起来:“郡主快些给我们讲讲,殿下都对你使了些什么秘术?”
60章 大仇
  与此同时, 《房中秘术》的主人宇文乔琪在正在朝堂之上冷眼看着简宁将奏表呈给康仁帝。
  康仁帝垂眸看了奏表,半响道:“图州布政司刘旻念及图州匪患难消,愿将历年积存奉银四万两充交国库, 以资兵饷。”
  康仁帝说完立刻有刘氏党羽上前一揖, 奏道:“刘旻心系朝堂,甘为图州百姓慷慨解囊,臣以为应该晋封。”
  随后, 附和声不绝于耳。
  康仁帝坐在万人之上的龙椅中, 眼皮一抬, 看向群臣道:“心系朝堂?简侍郎, 肃北布政司一年的俸禄是多少饷银?”
  简宁上前一步道:“布政使每月俸禄为米四十八石, 每年岁米五百七十六石, 正从二品的俸银为一百五十五两, 俸米为一百五十五斛。平均一个月下来, 除去粮食外,只有十多两银子①。”
  朝堂上一时竟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康仁帝将奏表随手一掷道:“刘大人可真俭省忠心, 一年十多两银子的收入,硬是为了朝廷存了四万两。”
  宇文渊在一旁虽未进言,但显然神色凝重, 担心东窗事发, 便使了一个眼色给亲信, 又有人进言道:“许是刘大人心系朝堂, 图州乡绅捐资所得?”
  “图州乡绅?图州连年灾祸, 一直拿着朝廷的赈灾银子, 朕倒是未想到一个极贫之地居然还有如此多的乡绅。”
  他扫视了一圈朝堂上的众人道:“豫王, 图州的案子朕就派你去查, 务必水落石出。”
  “臣遵旨。”
  同年,宇文乔琪带着简宁三进三出图州,贪赈侵贫案彻底浮出水面,图州官员用赈灾的名义集体私分巨额公款。
  案发后,康仁帝气得发抖,连连大叫说:“官官相护之风,至于举朝皆然!”他严令重惩,而且在诏谕中特别强调说:“不可因罚不及众仍存姑息。②”
  因此惩办是残酷的,太子以及皇后刘氏一党几乎全被铲除,封疆大臣、图州总督刘皇后的亲弟被赐自尽,藩台、知府斩首示众,共计处死大小官员四十七名,被革职下狱的八十二人,十一名赃犯之子被押送苦境给披甲人为奴。甚至一个外省官因为给其弟藏了赃银三两,也被降了三级,并停发了三个月的养廉。③
  大皇子宇文渊自然也不能幸免,被揪出贪赈侵贫案的背后主谋正是宇文渊,他在朝中结党营私,所需无数,康仁帝将他叫到御书房内问责。
  另一边渊王妃跑到荣安郡主府上,一步一跪的哭求灵香儿道:“郡主,求求你和豫王爷说句话,他和渊王毕竟是骨肉亲情,求他留下宇文渊一条命吧!”
  因着贪赈侵贫一案乔琪忙的不可开交,这一年他和灵香儿聚少离多,一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如此一来,婚期也就一直从正月推迟到了入秋。
  灵香儿端坐在红木椅子上,俯身去扶起跪在地上的渊王妃道:“王妃快快起来,渊王有罪无罪,朝堂上自会有个公道,也不是我一个小小郡主能干涉过问的啊。”
  “求求您了郡主,宇文渊闯下这样的大祸,陛下饶不了他,他死定了!除非,除非豫王爷能帮他说一句话,豫王爷肃清贪赈侵贫一案立了大功,朝野上下威望正盛,他若肯出面为宇文渊说一句话,他便不会死了!”
  灵香儿蹙眉道:“豫王不会杀渊王的。”
  渊王妃惊诧道:“豫王和郡主讲的吗?”
  “我猜的。王妃请回吧。”
  朝堂上,康仁帝神色疲惫的将身体靠在龙椅上,微闭着眼睛,伸手捂着心口,过了好半晌终于开口道:“乔琪,这案子是你办的,渊王便由你来发落吧。”
  他说完好似再也支撑不住,小太监便将他扶了下去。
  宇文渊整个人战栗不止,他红着眼眸望向宇文乔琪颤声道:“乔琪,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宇文乔琪依旧神色的淡淡的,坐在了紫檀木椅子上,端起一盏茶来:“宇文渊,当年我的母后是怎么死的?”
  宇文渊听了这话,整个人向后一踉跄摔倒在地上,他又止不住的颤抖道:“你,你是从何得知的?”
  宇文乔琪并不理他,只对御书房的宫女道:“你去禀报刘皇后,说青州今年的新茶甚好,问她还有没有?”
  那宫女整个人本来吓得噤若寒蝉,如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迈开步子向坤宁宫去了。
  坤宁宫内,刘皇后正急得来回踱步,此时见是从御书房来了人,赶忙细细寻问了方才的情境,那小宫女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讲了一遍。
  刘皇后听了,半响没有言语,最后终于跌坐在椅子上,一挥手道:“本宫知晓了,你退下吧。去回禀豫王爷,青州的新茶坤宁宫尽有,本宫知晓该如何做了,当年之事,渊儿年纪尚幼,并不知晓,请他念及兄弟之情,留下宇文渊一命。”
  然后刘皇后便命宫女为她梳妆,更衣凤袍,佩戴上了后冠。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沉声询问:“紫鹃,你觉得的本宫姿容如何?”
  紫鹃服侍了刘皇后十年,这一年刘氏枝零凋落,显然大势已去,她心中已经知晓刘皇后做出的选择,便带着哭腔道:“皇后自然是姿容绝色,艳冠六宫。”
  刘皇后嗤笑道:“艳冠六宫?你来的晚没见过从前的皇后陆氏,你看见宇文乔琪了吗?他便是随了他的母亲,可惜陆氏心肠太软,即便没有我,她也活不下去。”
  她伸手理了理鬓发,又从凤椅上起身道:“不过也无妨,自古红颜多薄命,宇文乔琪今日将我刘氏赶尽杀绝,不留一人,是为了她娘报仇,成王败寇,本宫愿赌服输,可他就当真以为他胜了吗?”
  刘皇后说完居然哄堂大笑起来,只笑得眼角泛泪,终于才止住了笑意:“这紫禁城中的人哪个不是为权力生为权力死,所谓树大招风,哀家倒是要看看康仁帝会让他这个完美的儿子活到几时!”
  刘皇后的轿子落到了养心殿门口,她将脊背挺得笔直,终于到了康仁帝前面,跪地抬眸道:“陛下,当年陆氏之死并非意外,乃是臣妾有心戕害。”
  康仁帝的面色一沉,可却未见得多么吃惊,他沉声道:“那朕去年的病呢?”
  “也是臣妾所为。”
  “你这毒妇,竟敢害朕?!”
  刘皇后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陛下怎的不问臣妾为何要害陆氏?怕是因为臣妾害死了陆氏正和陛下心意吧!”
  “你胡言乱语!”
  “臣妾胡言乱语?宇文乔琪自幼是在陛下膝头长大的,他幼时陛下宠爱这个皇子,因着他简直是世上难得的完美人,容貌,品行,智谋甚至武艺都那么的惹人喜爱,令人臣服,每个大庆朝的子民都因为有二皇子这颗择世明珠而倍感骄傲!
  那么陛下呢?陛下仅仅比宇文乔琪大了二十三岁,当他弱冠之年时,陛下不过才四十三岁。若是他万众归心,那陛下又该如何自处?
  臣妾能害死陆氏还不是陛下助了一臂之力,宇文乔琪那日为何会爬上高树打枣子,陛下以为臣妾不知吗?便是陛下对他说喜欢吃新鲜的枣子吧!
  他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又怎会想到自己素日里最爱重的父皇,要害死自己的母后,而这一切仅仅是要给自己扣上一个难解的心结。”
  刘皇后说到这里忍不住哄堂大笑:“你想有这样出众的皇子来继承皇位,让你宇文家的朝堂千秋万代!
  又怕这么个优秀皇子将你取而代之,所以你便想出害死自己发妻这么个主意!你让你的儿子背负上过于顽劣以至于过失害死生母的噩梦,你将一个十岁的孩子亲手击倒,让他一个人流落宫外,一边观察着他可否还能站起来,一边另外培养我的儿子宇文渊。
  如果宇文乔琪彻底毁了,你便让宇文渊即位,如果宇文乔琪又振作起来,你便还可以借着宇文渊牵制与他,坐收渔人之利,直等到自己沉沉暮年再展现出父爱,挑一个儿子即位。
  到时,你便永远是康德仁厚的康仁帝,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一个慈爱的父亲,死掉的都是你的女人,恶毒善妒的都是你的妻妾,你便可占尽了名声、权势,哈哈哈!宇文昊,我今天才看清楚这一切,真是太傻了!”
  她又眼神凌厉的回眸望向康仁帝,直指着他恨声道:“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贱男人啊!”
  康仁帝气急败坏道:“你这毒妇,戕害人命,还想血口喷人!朕要将你凌迟处死!”
  刘皇后神色轻蔑的理了理凤游牡丹花海朝服,不屑道:“毒妇便毒妇。好女人又怎会和你这样无耻的贱男人有半生孽缘。
  幸得我此生也从未倾心过你。宇文昊,我刘氏一族如今没有用处了,你见着我族势力庞大,便借着宇文乔琪的手将我族人诛杀殆尽,如今,我单枪匹马,你以为我还怕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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