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蔓婷语气表情皆是轻蔑,淡漠的一句“无非就是那些话”,好像不论那位莱特丽先生今天对於星夜说出什么样的话,都属于情理之中。
於星夜懒得再回应,换上那条裙子,坐在镜子前随化妆师怎么摆弄。
她甚至连镜子里的自己都懒得多看一眼,任由他们支起这里,点涂那里。
这种了无意趣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踩上那块艳俗的红地毯。
将将松开提起裙摆的手,於星夜一抬头,就看到大厅门前的石阶上,那道俊朗丰刻的身影。
她知道今天瑞德也会在,甚至应该说,他才是今天这场宴会的幕后主角。
可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在刚一下车的时候,就迎头撞上他敏锐锋利的眼神。
方才还什么都不在乎,怎么样都行的於星夜忽然就慌了神,拎起行动不便的裙角就往廊下躲。
然而瑞德的身型实在高大,眼神也过于锐利,即便他没有在看她,而是在低头同侍应生讲话,余光分散出来的薄削暗光也足够她心底震颤。
她躲在粗壮的石柱背后捂着胸口的样子被后脚跟来的黎蔓婷看到,亮眼的艳丽红唇勾出一抹嗤笑。
“这么怕?后悔答应来了?”
於星夜依旧弯着腰,胸口惊惧起伏不定,抬眼回应却没什么波澜:
“您不用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我说过了,我不是为了你来的,见完该见的人我就走。”
黎蔓婷竟也收起嘲弄,侧身停在原地,面向门廊的方向看了一阵,轻启朱唇:
“行了,他走了,你可以进去了。”
“不敢走正门的话,右手边的侧门,穿过去走到底,也能到。”
说完,她转身搭上周瑾城的臂弯,挂起职业化的得体笑容,款款拾阶踏上她早就走惯了的红色地毯。
於星夜心情复杂地推开了那扇“侧门”,又是一条华丽繁复的长廊,长到令她打心底里感到厌烦。
明明只是一道不示众的小门,廊间的壁画却连接紧密,雕花也节节连缀,仿佛在刻意提醒不得不从这里路过的每一个人,他们有多么不入流。
更像在提醒她,那些被她有意无意忽略掉的细节,不代表就真的不存在了,而是会慢慢累计,直到一口气爆发出来的那一天。
事实上,也的确早就有迹可循,她甚至没有错过那点线索。
比如黎蔓婷电话里说的,“那个小孩的妈”,大约指的是本杰明的妈妈,伯特的妻子。
比如那个事隔已久又突然出现的金发男,说是为了报复,身上备齐了刀跟枪,却一样也没往她身上招呼,重点好像就只落在末尾那一句“我还会再来找你”,是在暗示什么呢?
——是在把她往瑞德身边赶。
而这位大费周章,只为了把她叫来见一面的汉斯·莱特丽先生,当初又对本杰明的妈妈做了些什么呢?
於星夜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她不该成为瑞德身边,那样危险的存在。
于是当她终于推开那间休息室的门,终于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莱特丽家族当前的掌权人时,她只觉得,有些失望。
原本以为的威压尖刻凶悍的场景全都没有发生。
那甚至是一位称得上儒雅绅士的中年男人——和他那个爱胡乱挑衅的儿子乔什一点儿也不一样。
他优雅地屈膝坐在软垫长椅上,膝边斜靠着一根蛇纹木手杖,杖身桐油刷得锃亮,杖头的玉石更是碧绿通透。
清丽修长的右手端着一只釉花茶杯,绚烂的空窗珐琅把手被轻轻捏住,面前的托盘里,是一整套欧式下午茶具。
藏在老花镜片背后的双眼泛着暗绿幽光,缀上了细纹的嘴角却挂着温和的笑意。
“於小姐,对吗?终于见到你了,这位年轻美丽的东方女孩儿。”
“过来坐下,同我一起喝杯下午茶吗?”
於星夜没有过去坐,她的裙摆在休息室澄黄的灯光地下闪闪发亮,腰背挺得笔直,仿佛为了给自己加持一些,保住某种气节的心理暗示。
“不了,您费这么多心思把我叫到这里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听完就走。”
面前的中年男人闻言忽然笑了,抬眼越过镜片边框看着她,“於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
“不用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的好女孩儿!为了见你,我的确花了点儿心思。你应该知道,我本身,对于你和我那个好侄儿的关系,那可是半点儿意见也没有啊!”
“说起来,要是早知道你的继父是那样迫切地想要与我们合作,我们兴许还能更早一些见上面呢。”
於星夜垂眼,轻声却执拗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