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卓一直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姑娘,她向来看人只凭那人的颜值高低,若是那人颜值够高,再加上点温柔体贴,就足够把她迷神魂颠倒了。
像宿易这样一个惯会伪装自己,又长得十分俊俏,尤其笑起来时,如那四季常青的常青树般,给人一种随时抖落清风的自如感。
南卓怎会把持得住?自然是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了。
对于被诸事缠身、心中郁闷生结的音故来说,南卓的无知与单纯,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状态。
她伸出手,摸一摸南卓的脑袋:“辛苦你了。”
南卓睁大双眸愣了一会,眼中的桃花抖擞盛开:“音故,你原谅我了?”
“我从未怪过你。”音故点点头,扯开疲累的眼角。
她拉住她的双手,合在手心:“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音故你说,我听着的。”她热切地回握,眸中光亮热烈而刺眼。
音故稍顿了会,还是说出口:“此行凶险未知,你不要与我们同去了。”
离开对于她来说,只能是好事。
这是她这些天中,唯一一件可以确定以及肯定的事。
南卓前面还哭闹着不肯,被音故一番劝解和一堆的利害分析后,她满眼含泪地点头。
马车行至一处小镇,南卓就独自下了马车。
在此之前音故已向明华传信,若不出意外地话,她刚一下车,就能遇上赶来的明华弟子。
将南卓送到哪里,音故都不会安心。
唯有她在明华,音故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安全。
确定南卓被明华弟子带走后,宿易施了一个术法控制着车马前行,自己扭头钻进车厢:“阿音放心,南卓已经安全离开了。”
“嗯。”音故应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将手掌伸出举在窗外,青色的雾中掺杂着绵绵细雨,是一个适合哀伤的天气。
她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圣人,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利用宿易对她的情谊,换取四人平安的方法,她想过不止一次。
生命大于天,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但即便她可以背叛两人多年情谊、做出这违背道德底线的“恶事”,并愿意为此承担后果,也要诚实地问一问自己,她凭什么这么对待宿易?她又能对他做出怎样的补偿?
像澈慕所说的那样,“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她只须做好自己该做的,剩下的都留给天意。
音故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度醒来时,已身在天虞阁,阁中久未有人居住,房屋各处都积灰不少,房顶的墙角处,还挂了几串蜘蛛网。
宿易拿着笤帚与抹布,正在各处仔细地清理,期间一点法力没使,无论挑水还是擦窗,全靠个人劳力完成,他时而将笤帚抗在肩上,时而用作拐杖杵在地上,时而当作玩具抛至上空…
音故是这时才知晓,原来他往日的沉闷,竟都是装出来的,用“装”形容或许不太恰当,用“压抑”来说才算准确。
他本就是一个生性活泼之人,要不是受到长年累月的压抑,他应该会是一个同巴莫般活泼跳脱的人。
他给音故安置了一张摇椅,放在天虞阁外面的亭子中,又泡了一壶热茶供她品茗,最后千交代万交代,在他打扫完毕之前,不许她踏足天虞阁半步。
音故浑身松软无力,无法与他争论,就由了他去。
摊坐在摇椅上,随着椅身一下一下地晃动着身子,目光向前延长,落入一片漆黑的虚无中。
昨日那一见,是她与他的最后一面,她只告别了仙尊南澈慕,却连与她的相公南澈慕,也难以再见了。
她静坐了许久,眼中哀伤凝结成雾珠,被天虞阁内一声、响破天际的惊叫声刺破。
音故离开摇椅子,摸索着前进,幸好天虞阁的布局与别处不同,都是她较为熟悉的地势,所以即便没有事物指引,她也能够很快地巡着叫声赶去。
醒来的疏香用手掌猛烈地敲着床榻,发了疯似地尖叫:“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香。”音故赶来,脚步虚浮地朝她走去。
疏香见她如此,心底的最后一根防线彻底断了,她厉瞪着双目,释出骇人的血红。
“你这是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这样?”她举起颤抖的双手,忍不住舌尖的颤栗,无助地低声抽泣。
“阿香,我没事。”音故抓住她的手,无声地摇头。
侧目向后瞧,一如既往地平寂:“阿易,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