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逆又咬了一口,仍旧觉得很苦。
像是抓了一把白色药片在里面,味蕾都快要整个破坏掉了。
周兒看他的表情,问:“你不喜欢吃糖吗?为什么?”
两人坐在一个粉色屋子外的长椅上,翘着长腿坐在一起,同样捏着冰淇淋。
外面狂风暴雨中满是抓不住雨伞的人群以及来回奔波的车辆,只有这一片是安静的。
暴风雨中的声音显得十分安宁。
陈逆又咬了一口,淡声说:“不算吧。”
他说完,歪头看到周兒一副想听的样子,跟上次坐在烧烤摊时听别人闹事儿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眼睛都快要冒灯泡了。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京市的人都很喜欢听别人闲聊。
“小时候家里有一种,很像糖果的钙片,你吃过吗?”
周兒点了点头:“有点印象,怪不得你长这么高。”
陈逆习惯性捏了下她的后脖颈,指尖有些冰凉,周兒闪躲开。
“后来我妈把她那些很像钙片的药放在白色瓶子里,骗我说是糖,我没吃过糖果,只是见别人吃过,所以就没觉得糖是甜的。”
“后来吃甜的东西总觉得有她的药味。”
周兒勾唇笑:“我也不喜欢吃糖,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不想说。”
周兒把自己的冰淇淋递过去,说:“你尝尝我的,我这个是甜的。”
陈逆冷眼:“我们买的一样的。”
周兒:“你吃不吃。”
陈逆:“……”
他咬了一口之后,仍旧觉得很苦,唇瓣刚移开冰淇淋,陈逆低下头凑过去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嘴角促狭的笑意未散。
手指抹了一下嘴角的冰淇淋渍,眉梢微挑:“确实甜。”
说完,一手扣着女孩的纤腰,手掌摁住她的后脑勺,迫使人继续跟他接吻,唇齿之间的苦味逐渐消褪。
这个姿势,周兒只能用手掌撑着椅子维持着没倒在她身上。
接吻大概能上瘾。陈逆想。
周兒感觉唇瓣都有些红肿了,躲了一下,陈逆松开手,看她。
“甜吗?”她微仰着头,眼眸转动:“那陪我去个地方。”
陈逆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周兒轻笑:“去看看电影吧,好久没有出去过。”
“你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附近商场四楼就有电影院,买的是一部重映的老电影的票,周兒还心情很好的买了爆米花跟可乐。
她初中高中只见过别人跟同学出去玩,高中就算跟谈砚清去过几次,也都是一群人,一直觉得两个人去是不一样的,本来准备打算跟何佳灵一起去的,可惜电影只有今天有。
她买完票,排队进场,这场电影座无虚席,周兒跟陈逆在倒数第二排最中央的位置,她一步一步往里面走,下意识往身后的人看去。
他不喜欢黑天,连那天在便利店门口,都要坐在灯光最亮的长椅那儿。
周兒见人跟着,坐在椅子上又看了他一眼,歪头问:“还好吗?”
陈逆的脸色不太好,因为小时候的那些经历,他一直有些幽闭恐惧症,即便电影院人很多,也不太喜欢漆黑的地方。
晚上睡觉关了灯都是很久才能入睡。
努力压下不太舒服的情绪,歪头淡嗯了声。
周兒坐下来之后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她还是应该找何佳灵一起来的。
电影院的灯光倏地亮起,更多人陆续入场,周兒看向他,手指下意识拉起他的手,“走吧,不想看了。”
陈逆翘着长腿,看着自己的手,又顺着胳膊看向她。
扯了一丝笑:“坐这儿,我想看。”
周兒咔啪吃了一颗爆米花,反问:“你确定,你别后悔。”
陈逆嗯了声,灯光倏地灭掉,大屏幕上出现了最近热播的其他几部影片。
“我第一次看电影。”陈逆借着微弱的大屏幕的光亮看她:“信吗?”
“我很少看,不过感觉跟家里看电影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人多了而已。”
电影开始,周兒带了3D眼镜,这部电影每次上映她都会来,早就把每个剧情记在脑子里了。
她吃着爆米花,看一旁的陈逆,显然旁边的人注意力完全不在电影身上,只是盯着前面出神。
周兒歪过头想把手里的爆米花桶递给他,又想起这个爆米花很甜。
她低着头自己捏着吃了一两个,一旁陈逆手指忽然伸了过来,修长的双指抵着眼镜帮她推了推,周兒顺着仰头。
看了他一眼,又笑了笑,沉了口气,手里的冰可乐放在一旁扶手里,手指跟一旁的少年的五指严丝合缝地交叉着。
她歪过头凑到他耳畔说:“我们坐在中间不好出去,你……可以闭上眼睡一会儿,还有一个小时。”
陈逆手指里捏着她的手,不时,手心里沁出了汗液,他表面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但仍旧不太喜欢黑夜,过了好一会,耳朵被插上耳机,手机里播放的那首《留一天与你喘息》。
陈逆猜测可能是因为他的恐惧影响了电影,她已经没有心思看电影了。
手里的爆米花跟冰可乐都没再动过,仰躺在椅子上开始认真听歌,心血来潮想看电影的好心情此时被他破坏得干干净净。
周兒不太像很喜欢看电影的人,今天是真的心情很好。
陈逆一时之间有些莫名的挫败,他连跟人看一场电影都不行。
他想说不用顾忌我,他想要的救赎不是这样。
幽闭恐惧症也不是一时能改掉的,他是一个很能忍的人,但不代表这种隐忍能够不留痕迹,能够不让人察觉。
下一秒,眼前被盖住,一双柔软的手正附在他的双眸上,陈逆睁着眼,只能从手指缝隙中看到些许光亮,耳畔的声音不娇不冷,很平静。
“听歌,陈逆。”
陈逆猛然心悸了一秒,喉结不动声色狠狠滚动了一下。
他不太清楚周兒那天听到歌是什么情绪,但这一声对他的影响很大,以至于很久之后想到今天,是他永远忘不掉的毁灭性转折。
这一瞬,他开始不甘心两人互相救赎,在这场暧昧散尽之后便各自珍重,他不想像他妈一样强求别人的喜欢,又不舍得轻易放手。
他是喜欢的,心动的。
不懂喜欢,但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的。
像是站在沟渠里的未亡人,此时已经不满足于想要她的治疗,逼仄阴暗处贪婪的野兽张开欲望,更想拉着她一起往下沉。
“周兒。”他闭着眼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想要什么。”
我都给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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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手绳
周兒歪过头, 不知道陈逆是不是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才这样开口。
一直到离场,周兒跟陈逆一同走出电影院, 外面仍旧阴雨密布, 她不太清楚陈逆是因为刚才影院的不适,还是其他的什么, 走出来之后便开始有些沉默。
周兒问:“还要去吗?射击馆。”
陈逆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进去, 室□□击馆的规模不大,其他几个房间也都是跟隔壁一样的健身室, 周兒猜测这应该是一家。
许是下了雨, 室内很闷,进去之后周兒便脱掉了外套。
旁边架子上放着狙击枪, 外形还挺逼真, 陈逆穿着一身黑色,手上戴着战术性手套以及护目镜,把玩着手里的玩具枪坐在椅子上。
周兒看到最上空还有几个气球, 她歪过头:“气球也是可以打得吗?”
陈逆眼皮都没抬:“打中有奖。”
周兒见人蔫蔫的样子, 走过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提起下巴, 示意他打。
陈逆懒笑了下, 走过去, 摆好姿势, 几声“砰”的响声震起,没几秒, 靶子上面几个气球一齐炸裂。
周兒有些惊讶, 这样的准度她只在谈砚清身上见过。
他大学在警校上学, 周兒作为跟他们学校有合作的医院医生,跟师父一起进去过。
“你这么厉害?”周兒夸赞:“不错啊逆爷,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陈逆逐渐眉眼舒展,坐在他旁边姿态放松了许多:“爷不会输。”
“我妈刚去世的时候,我没钱,街上经常会有这种,射中会有奖励,我就跑过去把老板的所有气球都射中了,可惜最后送了一个限量版玩具车。”
他歪过头,眼神薄凉:“不过还好,有个有钱的小孩儿想要这个,我说让他用所有的零花钱跟我换,他就真的给我了。”
周兒闻听此言,扬起唇,开口:“不是说这个也有奖励吗?你打中了所有气球,有什么奖励。”
陈逆摇头,眼角微垂着:“不知道,第一次打。”
周兒捏过一旁的枪,又回头问他:“你想要什么?”
陈逆挑眉:“什么?”
周兒:“就当是,你陪我看电影吧,我如果都打中了,许你一个礼物,怎么样?”
陈逆眼神定住:“你先打了试试。”
周兒盯着远处的气球,随着“砰”的几声,剩下的所有都被一一打穿。
挑起眉回头看向他,走过去很得意:“怎么样,不错吧。”
陈逆顺手指了指她手腕上的一个红绳。
“送我吧。”
周兒指了指手腕处的东西,有些惊讶:“这个。”
陈逆颔首:“昂,我就想要这个。”
是一个很简单的红色手绳,甚至什么装饰都没有,也没什么具体含义,是她十八岁时,在国外一家精品店买的。
店员是个中国人,说成年生日必须买一个红绳戴在手上,会有好运,周兒秉承着真的会运气好就买了,之后戴习惯了,一直也没想着取下来。
她解开手腕处的东西,递给陈逆:“随便买的,送你了。”
陈逆接过,在指尖扯了扯,看到周兒站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陈逆戴在自己手腕上:“嗯。”
这个时间射击馆的人并不多,且内部弯道很多,周兒转了好几个圈才找到洗手间,重新回到刚才的地方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还没走过去,老远瞧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正在跟陈逆聊天,室内本就空旷,即便是不靠近,也能勉强听清楚两人的对话。
女孩正直勾勾地搭讪,陈逆基本没搭理。
最后似乎有些烦了,睨了她一眼,嗓音清冷:“说了有人了,听不清是吗?刚好她是医生,给你治治?”
周兒:“……”
这句话让她瞬间回想到那天他是怎么跟何佳灵的打电话的,他拒绝人直白不留后路,不感兴趣的人从来不会给半点希望跟机会。
陈逆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比一般人早熟,自己开酒吧,在各种人际混杂的地方混,他比谁都清楚他想要什么,清醒自持,又桀骜不驯。
周兒敛眸,也便是这些需要了解才能发现的特性,使得他的外表愈发乖戾难驯,越认识,就越会发现这人远远要比表象好。
她走过去,跟女孩擦肩而过,女孩盯着她看了一眼,耸了耸肩。
“行吧,我服。”
周兒:“。”
出去时,窗外还下着雨,周兒问陈逆想去哪,酒吧还是筒子楼。
陈逆低着头,手指一直捏着红绳子把玩,松散开口:“去你纹身店看看。”
“现在?”已经五点多了。
陈逆:“小老板也是要视察的。”
周兒失笑,点了点头跟人打车去了纹身店,开了门,周兒打开灯,陈逆还是第一次来,在里面看了一圈,无聊地坐在前台翻看她放在桌子上的书。
他盯着看了几眼,随后翻开,又看向表皮上的英文文名。
大概是勉强认出了文名,又紧紧皱着眉往里面翻看。
全英的故事书,作者很喜欢用畸形且华丽的辞藻形容人性、感情,整本书更有些童话色彩。
“《国王与白玫瑰》。”陈逆念道。
周兒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他一眼点头:“嗯,前几天在图书馆借的。”
陈逆又试图翻看,盯着里面密密麻麻的英文顿住。
“你都看得懂?”
周兒浅笑:“网上翻译。”
她的英语还没有好到可以随意翻译这种名著的份上,有些句子看不太懂。
陈逆随意翻了几下,捏着眉心合上了,直白地看向周兒:“看不懂。”
周兒顿了下:“你想看吗?”
陈逆:“昂。”
周兒坐在一旁椅子上,在手机上翻了翻:“那我给你买一本译本。”
陈逆嗤笑了声,忽然问:“你那个未婚夫,是干什么的。”
周兒皱眉:“什么未婚夫。”
“那天被你求婚的那个。”陈逆面无表情说。
“……”
周兒头疼:“那天……是个意外。”
“他是个警察,但是,因为救我……腿断了,这辈子都不能当警察了,是我欠他的。”
“我不太喜欢欠别人。”
“救你?”
周兒眼睫低垂:“嗯,跟我弟弟一样,之前在京市,我跟他们警局联合去了一场任务,任务算是成功了,但是他们两个都受伤了,只有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