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应声而去,不出两刻,便将一只精巧的紫檀木匣子带了回来。只见匣中是一整套雕成桃花纹样的粉玉头面,应当是选了同一块玉石所雕,玉质莹润细腻,浑然天成,不见一丝杂质。
“你今日的打扮未免素净了些。”见谢姝月愣神,皇后笑意吟吟地拣了几支簪子玉钗,轻轻簪在谢姝月的发髻之上,连带着连耳坠也换了一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便好上许多了。”
女官非常有眼色的递上了琉璃镜,让谢姝月得以看清镜中自己的全貌。
只见镜中女子容华灼灼,头上的粉玉簪钗与身上的襦裙交相呼应,洁白的披帛落在臂间,倒当真是像桃花仙般灵动俏丽。
“你本就生的好,铮儿虽然看着冷了些,但想必见到你,肯定会欢喜的。”皇后幽幽地叹道,似是劝告又似是提醒,带着镂金护甲的手搭在谢姝月的肩上。
“但毕竟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还是要自己肯用心,铮儿身边这么多年也没有个贴心人,如今有了你,本宫倒是放心多了。”
谢姝月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灰暗了下来,华美的粉玉头面好似重重的枷锁,再次压到了她的头上,时刻提醒着,她即将成为太子的附庸物。
这么多年来,她都始终信奉,女为悦己者容,因此在陆鸣予面前,她即使碍着身份原因不能穿华服美裳,但朴素淡雅的打扮也是经过精心搭配,心上人的一句话便可让她甘之如饴。
可她却偏偏未曾想到世事弄人,有一天自己被抓着精心打扮,却只为了取悦一个自己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
颇为讽刺的境地反转,让她不由得轻轻扯了扯嘴角,看着镜中依旧姝丽的容颜,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只是这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殿中却依旧不见太子的身影。
“怎么这么慢。”皇后估算了一下时间,随手招来了一个内侍,出声问道:“你们殿下今日是何时走的?”
“回娘娘的话,殿下今日卯时便已经离开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有派人去催上一催?”
内侍连忙点头道:“适才已经派人去过了。”
皇后皱了皱眉,刚想继续追问,被唤作素心的女官便神色匆匆地走上前来,在她身边耳语片刻。
皇后听罢,忍不住面色一冷,刚想起身前去,却又停了下来,回首看了一眼还一脸茫然的谢姝月,宽慰道:“行宫里出了点问题,你且在这里等上片刻,本宫即可便回。”
谢姝月自然是没资格去阻止,只能乖巧地点点头,眼看着皇后的身影远去,空旷的殿中除了服侍的内侍和女官,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桌旁,跟着镜子中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你们……都先下去吧。”实在受不了女官和内侍若有若无投来的好奇视线,谢姝月抿了抿唇,吩咐道。
宫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儿,女官和内侍们相互对视一眼,知道眼前这位贵女便是未来太子妃,自然不会提出什么异议,安安静静地退出了房门。
谢姝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殿中主人倒是别具一番巧思,不似寻常宫殿一般华丽俗气,而是古朴大方更甚。
尤其是宫殿还临近一片活泉,推开窗便有阵阵凉风迎面袭来,甚至还能听到穿过竹林的风声,日观清泉,夜听竹吟,倒颇有一番风雅。
只是这空旷的殿中,不知为何总是隐隐约约能听到一阵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谢姝月有些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殿中除了她便空无一人,心中顿时有些打鼓,刚想唤人进来察看,余光却骤然瞥到一个白团猛的窜入内室。
“……嗯?”
谢姝月登时被吓了一跳,但等了一会,却发现声音好像又突然停止了。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起身慢慢挑开内室的垂帘,探头向里面看去。
只见一只白狐狸正怯生生地躲在床脚,眼神湿漉漉地看着谢姝月,也不知是从哪里跑进来的,但看它皮毛油光水滑,应当是哪位后妃公主的爱宠。
“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
谢姝月顿时松了口气,友善地向小白狐伸出了手。
尽管她一向对这些小动物都是敬而远之的,但见这小白狐狸这么可怜的样子,心里难免也生起一丝怜爱之心,便也学着别人逗宠的模样,蹲下身子想要靠近。
小白狐胆子本就小,骤然看到陌生人走近,刚想后退却发现早已无处可退,最后只得后腿一蹬,慌里慌张地跳到了桌子上,眼神警惕地打量着谢姝月。
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卷轴猛然受到外力袭击,顿时像是散架的零部件一般掉落在地,原本整洁的内室一时间变的一片狼藉。
谢姝月连忙俯身去捡,也幸好桌上没有摆什么易碎物品,大多都只是一些古籍字画,没有沾上什么污渍,只需要重新摆整齐便好。
唯独有几副字画,因着放在最上面的位置,在地上摔的最狠,光是看其精美的装裱便知其价值不菲。
谢姝月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其他的倒是不碍事,唯独有一副画是以青玉作轴,最是怕摔。
这太子寝宫内到处都是珍品,谢姝月叹了口气,发现玉轴处已经出现了裂纹,只得把画卷展开,想要看看有没有损折到画页。
只见一副海棠春睡图映入眼帘。
伏在海棠树下浅憩的美人正安然沉睡,纷纷落下的海棠花瓣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依旧恍然不觉,不仅不显轻浮,反而更添了几分纯然的春色撩人之感。
要论画技和笔法,这海棠春睡图都是一等一的精湛,细枝末节处都被描绘的栩栩如生,可见是当世名家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