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君——乘舟拾星
时间:2022-09-08 06:52:15

 
 
第18章 不如我娶你如何
  “没有,”裴晓葵急急否认,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试图让方才险些落下的泪晕回去,“风沙太大,一时迷了眼。”
  “呵,你骗鬼呢!”梁舟迟轻笑一声,抬眼望了天,“万里晴空,院子里的青砖地扫的比你脸都干净,哪里来的风沙!”
  裴晓葵退无可退,亦没有旁的借口可搪塞,只觉着这会儿糟糕极了,心情已然跌落到了谷底,这会儿还要应付他!
  “该不会是......”梁舟迟眯了眼瞧了她片刻,“该不会是赵舒恒要议亲了,你心里不舒服吧?”
  “少爷别胡说,没有的事。”裴晓葵双手在身侧用力捏着裙角,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在忍了,可他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只得梗着脖子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若是一旦在他面前承认了,就凭这个大嘴巴,怕是所有人都晓得了,到了那时,她就真的没有脸面再见表少爷了。
  好在梁舟迟没有在此事上纠缠太久,话峰一转道:“别在这杵着了,去给我沏壶茶去!”
  “是。”裴晓葵终是松了一口气,急急的奔了出去。
  竹园中的小厨房灶上常坐着水,这会儿厨下无人,裴晓葵瞧了一眼灶上的铜壶,尚未有热气自壶嘴冒出,她干脆扯了竹凳坐在灶前等着水开。
  一时恍神,心思又飘到梅园去,她不知道这会儿表少爷在做什么,心想着,议亲这么大的喜事,他定然也很欢喜吧。
  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拾起干柴又往灶间添了一把,火苗燃的正旺,没多一会儿壶里的水便开了。
  裴晓葵备好茶在紫砂壶中,才拎起铜壶将水注入茶壶中,便听院中两个小婢女说着话朝这边来。
  “表少爷可真有福气,才来墨州多久啊,就被陈学究给看上了。”
  “还是那家小姐更有福气些,表少爷可是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
  “这件事一落定,府里不知有多少小婢女要伤心了。”
  “可不是嘛,这些人哪里同那高门大户的小姐比得,痴心妄想罢了。”
  最后那句“痴心妄想”好似一根根针,直直刺入裴晓葵的心。
  “晓葵,你做什么呢!”小婢女齐齐入了门,正见着在灶前愣神的裴晓葵,沸腾的热水已自那紫砂壶口溢了出来,顺着灶案流了大半。
  经这一唤,她才回过神来,忙低头看去,心里顿时一惊,手忙脚乱间就像是缺了心智,伸手要将那紫砂壶拿开,谁知被热水烫了一下,她手一下子弹开,热水壶亦被她丢到了脚下。
  两个小婢女惊住了,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许多,裴晓葵都没有听进去,这会儿只觉着手指刺痛,是方才被烫的。
  “你傻了啊,手都红了,还不去上药!”其中一个小婢女推了她一把,她好像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
  这一壶茶让梁舟迟好等,等的他心烦意乱已经开始骂街的时候裴晓葵才端着茶出现在他的面前。
  “死丫头,沏壶茶怎么还让我等这么长时间?”他坐于窗下仰着下巴质问道。
  裴晓葵一脸的菜色,也不说话,只默默将茶壶放下,梁舟迟瞥见她左手拾指和中指竟各自包着纱布。
  “问你话呢!”见她不答,梁舟迟又问。
  “方才在灶间烫了一下。”她垂眼瞧着自己包起的两根手指,嗓子里发出颤音,眼前却是一片明朗,心想着,这回若是哭,也算是有借口了吧。
  这借口当真算是不错,话音一落,大滴大滴的泪珠子顺着脸颊流下来,不多时便在脸上汇成两道河。
  “哭什么啊,我又没说什么!”这眼泪掉的让梁舟迟觉着有些懵。
  “疼.....”她一边哭着,一边举起那两根无辜的手指,“疼的......”
  梁舟迟本来还想再骂她两句,可是一见她举着手指,难听的话竟也咽了回去,实在是见不得女人落泪,他拧着眉头摆了摆手,“算了,出去吧,别在我面前碍眼!”
  她抬起手背蹭了下眼泪,转身欲出门去,一只脚才踏出门槛,只听后面梁舟迟的声音又起,“一会儿去找卫元,他那里有上好的烫伤膏。”
  ......
  到底裴晓葵也没去卫元那里要烫伤膏,只是坐在房间的门槛上任凭手指上钻心的疼痛一浪接着一浪的袭来,似是唯有这样的疼,才能分了心上的疼。
  她眼瞧着日头自中到西,再由西落入她看不见的地方,天边红色的晚霞一落地,便又是墨色的黑夜上了房。
  她的头倚在门框上,一声接一声的叹,哭了一下午,这会儿眼睛肿的像是烂桃,这会儿哭够了,手上的烫伤疼的她坐立不安。
  又是一声叹息过后,裴晓葵听见前方似是有脚步声传来,因她一直坐在这里,檐下或是屋里都没掌灯,随着那脚步声同来的,还有一抹朦胧的光亮,被人提着渐行渐近。
  待人行至跟前,裴晓葵才发现竟是梁舟迟。
  他能来这小偏院,让裴晓葵感到万分的意外,裴晓葵忙坐门槛上起身,有些不敢置信道了一句:“少爷,您怎么来这了?”
  梁舟迟垂着眸子看着她烂桃似的一双眼,没好气道:“这里一草一木都姓梁,我哪里不能去!”
  他说话好像总是带着刺,就没有一句好话是从他嘴里讲出来的,裴晓葵一阵无语,也不再接话,凭他说什么。
  “死丫头,我倒是没瞧出来啊,你还是个多情的种子!”他带着几分嘲弄说道。
  裴晓葵就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似的,心虚的低下头,假装听不懂。
  “不就是他赵舒恒要成亲了吗,至于难受成这样,你哭成这样,他可知道?”他歪着头,似笑非笑,还特意将手里的灯笼照在裴晓葵脸上。
  “少爷,您说笑了,我这是疼的,跟表少爷没关系。”裴晓葵心跳的厉害,那种谎言被拆穿的心虚感遍布全身,怎的就让眼前这个杀千刀的梁舟迟给说中了!
  “得了吧,那你在这一声又一声没完没了的叹气也是为着烫的?”他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见着卫元之后还特意问了一句裴晓葵有没有同他去要烫伤膏,听卫元说没见着她人,他竟动了过来瞧瞧的心思,谁知才到了这偏院,便听着她自己在这里一声接着一声的叹。
  “真是疼的。”这会儿裴晓葵觉着自己的狡辩都变得十分苍白且无力。
  “好好好,疼的,”他一笑,自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来塞到她的手上,“本少爷大发善心,亲自来给你这死丫头送烫伤药。”
  裴晓葵尚未反应过来,手里便被他塞了东西,还带着温度的小瓷瓶。
  “少爷,您这是......”她第一反应是这其中有诈,他梁舟迟何时心肠这般好过,还亲自过来给送药。
  “我娘说要吃你做的小菜,快些把你的手养好了,别让我娘等急了。”
  “......”
  “是,我记下了。”她就说,他哪里会有这么好的心。
  “我说裴晓葵......”他说着,神色忽然认真了起来,身子微弯,脸正凑在她的面前。
  “什么?”二人四目相对,裴晓葵被他瞧的心里发慌。
  “既然赵舒恒要娶别人,不如我娶你如何?”
 
 
第19章 通房
  这回裴晓葵是彻底的被吓着了。
  吓的她大气都未敢喘匀,就这么干巴巴和梁舟迟对视了良久才颤颤巍巍地道:“少爷,您是在说笑吧。”
  梁舟迟说出这句话确有玩笑之意,却也未曾想过她眼中除了惶恐竟再无旁的情绪,一时让他觉着十分无趣起来,只是一甩胳膊笑道:“怎的,嫌本少爷配不上你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裴晓葵忙解释道,“少爷您是贵人,奴婢怎敢高攀,只是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去,会暗地里笑话少爷的。”
  她说的好听,梁舟迟这样的心性,再好她也未曾想过。
  “罢了,懒得理你。”梁舟迟不与此事上多做纠缠,只当是个乐呵,一说便过,药既已送到,便又提着灯自行回去了。
  梁舟迟这药果然好用,夜里涂上第二日眼见着手指便好了许多,又过了些许时日,她手上的烫伤才彻底痊愈,庆幸没有落下疤痕。与此同时,凉州那边也来了人,赵舒恒的父亲本正要上京述职,恰在出发前夕收到了赵舒恒的家书,夫妻二人得了消息便赶着一同来了,反正上京也要路过墨州,与陈家结亲此等大事自然不会草率。
  即便是墨州来了人,梁舟迟也照常躲的远远的,能不见就不见,能出门便出门,裴晓葵也时常见不着他人影。
  好在这时梁老爷因了上次的事已经不太管他出门的事,加之眼下有赵舒恒的终身大事挡在面前,他也不好再闹出什么乱子节外生枝。
  难得赵舒恒回府一次,一早赶来堵梁舟迟,不想梁舟迟没堵成,却让他见着了裴晓葵。
  实际上在赵舒恒发现裴晓葵之前她便先见了他的身影自疏疏密密的竹影中缓缓而来,只是她不若平常,不大想见着他,本想着躲开,谁知却被他自身后叫住。
  裴晓葵无法,只得转过身来强颜欢笑,却也不敢抬眼瞧他,只微微福身道:“表少爷。”
  “舟迟又不在?”他自院中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问道。
  “少爷一早就出门了,奴婢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裴晓葵规矩回道。
  明明她言辞间没有半分不妥,却让赵舒恒无端觉着生分许多,“许久未见你了,怎的上次我回府时,没见着你回梅园?”
  “之前少爷受伤了,夫让我照顾少爷来着,便不能再去梅园了。”实际上若是她想去便过的去,可是她私底下同周妈妈道了一声,只拿着梁舟迟做了借口,不想再去梅园,亦不想再见赵舒恒。
  他突然议亲,就好像是给一直活在梦中的裴晓葵来了当头一棒,一棒子将她敲的清醒,敲散了她心里的那点本不应有的念想。
  赵舒恒是人中龙凤,前程大好,不像她,到底两个人是云泥之别。赵舒恒人好,才会在三年前的雨夜给了她帮扶,换成任何人他都会这样做,而并非因得她是裴晓葵,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她只是怕近了他便真的会一点一点的沦陷下去,哪怕只是藏在心里的不为人知的那么一点儿,失去时也会让她肝肠寸断。
  她生来拥有的东西便不多,若是再失了那点难得的清醒,便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哦,那样真是可惜,不能常见你了。”他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句,倒是真的没有旁的意思。
  “虽然不能去梅园了,可是小菜还是会给表少爷送去的,直到表少爷吃腻了为止。”
  说到小菜,她觉着她自己便是那轻贱又丑陋的青菜头,最大的用处便是于烈日底下晒的干巴巴的再切成条腌制入味,上不得席面,只能用来佐餐。
  一听这话,赵舒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本想着见了你便同你说这件事的,只是总是劳烦你,倒是有些不好张口。”
  “我屋里有些新腌制的,稍后就给表少爷送去梅园。”的确腌制了许多,一坛子是梁舟迟让她做给他自己吃的,两坛子是裴晓裴自掏腰包买来青菜头留给赵舒恒的。
  “那就劳烦你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着,他不多留连,道别后转身离了竹园。
  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远,裴晓葵才抬眼瞧着他的背影,瞧他衣袂飘然俊秀的身影转弯不见,她心里微微泛着酸意。
  他这样的人,哪里是自己能沾染的,得了他那个雨夜的庇护,已然是她的福气了。
  裴晓葵再踏入梅园时,抱了两坛子小菜,远远就听着赵舒恒和书良主仆二人的说话声,裴晓葵脚步沉沉缓缓朝前行去,到了门口便听书良道:“真不愧是大家闺秀,这绣工当真了得,许小姐绣在这帕子上的一双黄鹂鸟,竟像是真的一样!”
  裴晓葵脚步一顿,迟疑了片刻才步入门中,一眼便见着赵舒恒坐于桌案前,手掌中正铺着一块轻纱白帕。
  一见有人进来,二人齐齐朝门口看来,一见是裴晓葵,赵舒恒带着未敛的笑意冲她道了句:“晓葵来了。”
  裴晓葵对他的目光闪躲过去,不敢多瞧一眼,只怕溺死在他温和的目光中再也爬不出来,“我来给表少爷送小菜。”
  书良一见,忙上前来接过,顺手便放在了桌案上。
  赵舒恒一见笑意更甚,“想不到你又做了这么多啊,真是辛苦你了。”
  裴晓葵未答话,只听书良在一侧接着道:“晓葵,你是不知道,陈府里的那些学子,可都被你这小菜给惯坏了,一顿不吃便想,连那许小姐吃了都连连称赞!”
  书良口中的许小姐她从未听过,可是一进门前听到书良说的那番话,再听许小姐亦吃过她做的小菜,不用细想便知,这位定然是陈学究的那位外甥女,很快便会成为赵舒恒的未婚妻。
  她目光投在赵舒恒的手上,他一直捧着那帕子不舍得放下,虽未瞧的仔细,可只打眼那帕子所用的白纱便知价格不菲,是她活了这十几年从未敢想过的料子。
  她心里不舒坦,却仍要笑的毫无破绽,这件事很难,可是她却做的很好。
  ......
  佛堂里檀香飘渺,让人心神安定。
  梁夫人由周妈妈陪着出了佛堂,浅步自廊下行回卧房,这会儿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前头由婢女提灯引路。
  “可叫人去叫舟迟了?”梁夫人微一侧头,问过周妈妈。
  “方才已经叫人去请了,想着这爷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周妈妈应道。
  梁夫人点头,不经意间轻叹了口气,“舒恒的这门亲当真是好,连我也羡慕不已,若是舟迟也得娶得这般大家闺秀,我也就再没什么可盼的事了。”
  “咱们少爷自然能得位好的,夫人又何必担心呢。”在这墨州城里,再好还能好过陈学究府上?周妈妈不过是宽慰人心罢了。
  “这舒恒一议亲啊,我这心里也有些急,想着给舟迟寻个好的,他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却好像是对婚事不曾上过心,也不曾听闻他钟意哪家女子。”梁夫人不免摇头,眼中浸着一丝烦忧,“我想着,今日叫他过来同他好好说说,也趁着舒恒议亲的事,把他的事儿也定了算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