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庶妹替嫁后——有月无灯
时间:2022-09-11 06:56:56

  郁桃不由自主的被那双指节修长的手所吸引,指尖上下翻动在缎纹间,喉结微微耸动。
  她的心也一并被挠的发痒,视线腾在半空飘忽不定。
  直到领口被打理的纹丝不乱,郁桃才意犹未尽的收起目光,。
  她砸吧下嘴扭开头,余光间隙中,却突然瞟见韩祎居高临下的闲坐姿态,目光垂睨,唇边慢悠悠噙起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
  郁桃脸上那点薄红一瞬从耳尖涨到发丝,像只饱熟的薄皮柿子似的,一捏就破。
  她身子往后倾着,羽睫颤着,殷红的唇启开又合上,慌乱的像是山间里到农户门下偷果子而被逮住的松鼠。
  但很快,这只小松鼠耸了耸小巧的鼻头,昂起携着可疑红晕的细颈,用打着抖偏偏还理直气壮的语气道:“你笑什么?你以为我是在看你吗?我是在看你脖子上那条红印子!”
  他指尖勾了下颈项,不以为意。
  “你别不信啊。”
  郁桃越说越真,还半蹲起来,凑近了点儿,手指往那处虚指:“就是这里,从耳朵后边到下巴底下了,可长的一道。”
  她撑开食指与拇指丈量,举到他面前,“这么长,你要不要让七宿给你涂点儿药?看着好像是被发丝划伤了。”
  “发丝?”韩祎看着她,薄唇微微上挑,“那你看的还挺细?”
  郁桃举在他面前手指顿了顿,半响弱弱的放下来,小声嘀咕:“看下怎么了?反正不会少一块肉,不过就是脖子之上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说的谁没见过呢?”
  要不是担心他着凉,刚才大可直接扭头就走。
  她说的小声,但因着离得太近,韩祎仍旧听了个大概。
  他瞧着面前的小姑娘,目光渐淡。
  捉摸不透她的脑瓜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时不时便要冒出古怪的一句。
  他突然腾起一种想要知道,那些循规蹈矩之外的一切,是在他面前还是在所有人面前。
  郁桃被男人盯着,就像是从前她挺熟悉的,但又有些不一样的审视与打量。
  烛火从他的侧面倾照,阴影又暗又沉。于她而言,所有的神情归咎在一处,便是‘毛骨悚然’四个字。
  狗男人喜怒无常。
  郁桃摸了摸发凉的手腕,试图挽救自己的小命,“那什么...其实......”
  她被打断,韩祎黑眸凝着。
  “郁桃。”
  “啊?”她抬头,眼神茫然。
  “《利工注》别读了。”他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语气沉沉,“姑娘家整日把看不看挂在嘴上,半点矜持也没有,想是小时候就没学好。”
  郁桃听他说完,露出个挺不服气的表情,满脸写着‘不是吧,现在还有老古董看《女德》吧?’。
  韩祎掀了下眼皮,似是一眼看透她。
  “你读《女德》已经没用了。”
  郁桃要笑不笑的弯了弯唇,“那该读什么?难道是世子哥哥亲自撰写的书吗?”
  她仰着头,烛火的暖光落在她皎白的小脸上,连上头的绒毛都清晰可见。眉眼漾漾,殷唇艳目间的嗔视无一不含情。
  这样秾丽的颜色其实与单纯二字并不搭,但她身上那点时不时冒出来稚气,意外中和了这份艳色。
  韩祎垂睫,随手翻着手边暗箱。
  没多久,在郁桃一脸‘期待’中,他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书,摆在她面前 —— 一指厚的样子,挺旧的纸页,封皮连书名都未写。
  郁桃打眼看的第一下,差点以为是自己让翘楚在外头买的禁书。
  但韩祎像是会看禁书的人吗?
  明显不是。
  郁桃甚至觉得以他的性情,和出家人差不了多少。
  以韩祎对她的了解,轻易便看出面前的人满脸胡思乱想。他面无情绪的将书页反至第一页,指着上面的字。
  “《三字经》,拿回去抄吧。”
  郁桃飘远的神思还未归元,胡乱‘嗯嗯’应了,老半天忽的反应过来。
  “《三字经》?”她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五岁孩童尚且都会背下来,你让我抄这个?”
  “怎么?”韩祎撩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会背了?”
  郁桃微笑着,“世子哥哥,您说呢?”
  韩祎轻笑了下,合上书,“第十句。”
  郁桃皱着眉,断然拒绝这幼稚的词句从她的嘴里出来。
  “那行。”韩祎道:“京中闲着也是闲着,多抄两回。”
  士可杀不可辱。
  郁桃愤然起身,正要反驳。
  只听男人慢悠悠接上了后半句:“......抄完让人送到闫韩侯府,免得有人偷懒。”
  她的动作猛然顿住,耳朵牢牢抓住闫韩侯府几个字。
  那不是......
  白白得了登门的机会?
  于是,在前后思忖衡量之下,她将这本书带回了马车。
  说来《三字经》也不算长,但是能用这个法子多换几次相处的机会呢?
  而且,郁桃看了眼忙前忙后的拾已与翘楚,笑了下。
  “《三字经》第十句是什么?”
  “啊?”翘楚抬起头,抓着头回忆,“......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情?”
  霎时,郁桃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果然那天骑马的怦然心动只是错觉,狗男人仍旧是狗男人,从未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九章 
  夜里的时间总是比白日要快, 路上仅仅停经一地,十来匹马卸下马车,全部赶去马厩饮水吃粮草。
  困乏的几个人由驿臣指引着到后院休息, 郁桃在马车上睡了良久,醒来被夜风一吹, 在驿站后院就着丫鬟手里的热水沐浴之后, 精神的不得了。
  她想着不定到正午便要分别, 看着几套裙衫头面,心里纠结的很—— 怎么也算是离别的最后一面, 路上穿的简单,但是她打心里又想穿上那些一瞧就贵重的不行的衣裳。
  但是再三纠结也无用, 只因明日除了离别外, 还要与外祖舅舅等人见面呐, 路上打扮的花枝招展总有些怪异。
  最后她还是裹上件质地柔滑, 绣了白兰花纹的月白裙衫,耳边坠着红玉耳饰, 纤细的腰上系着银丝编织的环佩和香袋。
  近京都的地界边上,天气改头换面似的一变, 驿站四处布置的花草生的正茂盛,呼吸间带着点儿潮气。
  郁桃坐在东偏厅里, 门口斜对着一尾长廊, 廊下坠着油纸灯, 外头的昏暗中生出细微的亮光,光晕时不时随风而晃动。
  茶杯中倒的是六安瓜片,她不太喜欢这味道, 苦味里一股甜丝丝的怪味, 闻起来总像从前在庄子里有棵树被剥了树皮的味道。
  于是尝了一口之后, 杯子便被她放的远远的。
  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丫鬟站在后面已经打起了瞌睡,才听见护卫进来通传,说一切准备好,可以上路。
  护卫前脚出去,后脚便有人进来。
  苏柯迁看了眼她,拿着柄扇子‘哗’打开,“郁小姐没去休息休息?”
  “马车上睡足了。”郁桃笑了笑,礼尚往来:“苏公子休息的可还好?”
  “还行。”
  苏柯迁挑了离她远些的椅子坐下,懒洋洋靠着:“忘了问,郁小姐这一趟来是和郁公子一起回郁府还是......”
  郁桃没多想:“这一趟是为了探望外祖,自然去郑家。”
  苏柯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手中扇儿轻晃间,突然笑了下。
  “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郁桃看着笑的春风荡漾的男人,但之前韩祎一番说辞已经让苏柯迁在她心中狠狠烙上‘风流浪荡’的印象,对着这个笑容她心里有些硌应。
  “请讲。”
  “不是什么难回答的事。”
  苏柯迁弹了弹扇面,桃花眼落在她脸上,“就是挺好奇,你和闫韩侯府世子怎么认识的?”
  郁桃的思路在那双笑弯的桃花眼中停顿,忽的反应过来。这人多半是闲着无事可做,想从她嘴里套点话,拿韩祎当消遣呢。
  她在心中无声的翻滚大笑,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和他?”郁桃撑着下巴沉思一阵,慢吞吞道:“那日我在普化寺车辕断了,正巧遇见韩世子,向他求助。”
  苏柯迁:“然后呢?”
  郁桃睁着眼胡扯:“然后世子哥哥搭我下了山,顺便派人帮我修好了马车呢。”
  “他?”苏柯迁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情,“按照他的性子不应当是一脚把人踢走,直接离开吗?”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郁桃挤出两声笑,“世子哥哥如此温柔的人怎么会当众踢人呢?”
  他怎么会踢人呢?顶多冷嘲热讽几句罢了。
  “呵呵,温柔。”苏柯迁收拢扇子,露出几分玩味的笑:“踢人这算什么,要是你知道西延酒楼那一回,大家都吃醉酒,不知道哪个出钱买了一个花枝胡同的姑娘,半夜送去他房中,啧啧啧,你不知道那姑娘不过十二、三岁,若不是七宿蜡烛点的快,估计现下就是你世子哥哥的剑下亡魂。”
  郁桃抽了抽嘴角,感觉就挺惊悚的,这比之前她在靶场朝韩祎后背‘咻咻’了两箭还要惊悚。
  苏柯迁说的起劲,“噢,忘了,这是他喝了酒小醉之后的下场,等他第二日清醒了,给他送姑娘那人正巧被揪出来,你猜,他怎么着?”
  郁桃哪里知道,撑着下巴想了会儿,“把他打了一顿?”
  苏柯迁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打开扇子慢悠悠晃啊晃,才道:“这得留着你去问他,要是我跟你说了,下一个被收拾的岂不是自己?”
  那总不能真把人给杀了吧,郁桃瞥了他两眼,总觉得这人没安什么好意。
  沉默的间隙里,才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廊下灯火微渺,韩祎跨过低矮的门槛。
  苏柯迁‘唷’了声,笑眯眯道:“正和郁姑娘说起你呢,这就来了。”
  韩祎扫了他一眼,低头将扎着绳扣的马鞭一圈一圈解下。
  “嗯,挺大声,听得挺清楚。”
  苏柯迁往后挪了下凳子,讪讪笑:“哪至于,这不跟郁姑娘多夸夸你。”
  他朝郁桃飞快的眨了下眼睛,“是吧郁姑娘?”
  郁桃看了眼一身黑、浑身冷冰冰的男人,选择避开苏柯迁的暗号,抱住无辜被拖累的自己,保持沉默。
  如果说她有错,那就错在她被迫听了韩祎的过往史,还不小心长了一对听力尚好无损的耳朵。
  韩祎收拢了马鞭,多余的一头卷在手上,他抬起手——
  苏柯迁猛地跳起身来,用扇子挡住脸,“别打脸啊,多年兄弟情,别为一件小事给伤了。”
  却只听‘嗒’一声响,马鞭被扣在案几上。
  韩祎掀了下眼睫:“等下还要赶路。”
  “对对对,等下还要赶路。”苏柯迁自知逃过一劫,躲在扇子后头眨着桃花眼道:“可别耽误了时辰。”
  “时辰?”
  只见男人目光凉凉:“你不知道早晨见血晦气?”
  “......”
  郁桃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鼓掌。
  不过是讲了点满京城人都知道的事情却被威胁恐吓。
  苏柯迁委屈的很,临上马车前还在絮絮叨叨的抱怨:“我讲的都是实话罢了,你却当着姑娘的面半点面子都不肯留给我,想想前几天你是怎么说我的?”
  他连气都不喘,怨声载道:“那百来个伶人明明是因为祖母爱听戏,她老人家就喜欢年轻俊俏的小生登台,我不过就是替她搜罗着,道理嘴里就变了味儿,现在随行的丫鬟护卫瞧见我跟兔子躲老鹰似的麻溜,我这有苦说不出,连讲讲你的事儿和你讲我的事儿一笔勾销都不行吗?”
  郁桃走在韩祎侧旁,离得稍远些,只听身后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抱怨什么,苏柯迁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模样从两人身边走远,她悄悄退后两步,拉住韩祎的袖子。
  “他在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韩祎目光落在黑色袖袍那点白皙纤细的指尖上,淡声道:“他在道歉,说自己不该胡乱诽谤,不应当豢养伶人不洁身自好。”
  “噢......”郁桃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可想起半夜爬上他床榻的女子,心里跟长了颗酸滋滋的青梅树一样,忍不住多想,连动作都变得别扭起来。
  “那你......”
  她不自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尝试几次,舌头差点磕在牙齿上,最后在男人眉头渐渐蹙起的片刻,才飞快说出。
  “你是不是府中有很多貌美的丫鬟每天都围着你打转?”
  韩祎垂眸:“嗯?”
  这里已经到了驿站门口,耳边能听见门外头微喧的说话声,除去吊檐角落的一盏纸灯,仆人避远,两人的身影揉碎在暗色中,连风都是静止的。
  他的眼风徜过她的脸。
  阴影处其实瞧不大清楚人,却更清晰的感知到身前那股清甜的香气。她仰起的小脸,眼睛前半是杏核圆,尾梢勾着,笑的时候、抬眼瞧人的时候弧度最明显,缥缈的光线投进其中,漾起水润润的光泽,里头几分小心思能瞧的一清二楚。
  似现在,等不到回答,那眼睛眨两下,再眨两下,渐渐泛起疑惑的神色。
  很快一对雾眉拢起,几分不耐烦与虚到极点的焦躁浮现。
  她头一昂,下巴微抬,鼻腔一声轻哼。
  “没听到算了。”
  郁桃自以为有条不紊动作,实则一片慌乱。
  她提起裙幅,大步跨出门槛,压着满心难以抑制的跳动,一头扎进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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