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一向性情冷漠的太子殿下有一天也能如此坦然地说出情话?
那声音明明在门外,云棠却觉得近在耳畔,她感觉到脸颊上腾升的热意,她明明是想用这个问题调戏他一下,怎么现在感觉他在调戏自己呢?
那荷包明明不是定情信物!他惯会颠倒黑白。
喜房门轰然被人推开,李柔蓁被推得一踉跄,正站立不稳之时,有人握拳撑住她的后腰,将她带离喧闹的人群。
云棠不由握紧双手,她听见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她低头可见那双红色锦靴,第一次看见那双暗纹长靴时,是她最绝望的时候,现在……是她最紧张也最期盼的时候。
她感觉到他微微弯下腰,朝着她伸出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喜帕出现在她面前,她听见他柔声对她说:“我的小姑娘,我来接你了。”
那一瞬间,她仿佛寻到自己的归属,她再也不是这世间一缕浮萍。
她将手指落在他宽大的掌心,缓缓起身站到他的身侧,她听见礼官高声诵念着什么,不过她没听清,她只听见他低头对她说:“小姑娘,我闻到你身上的桃花酿了,很香。”
明明是简单的两个字,莫名又惹得她面红耳赤,好在喜帕遮着,什么也瞧不出来。
她在堂中拜别父母,没有离家的伤心,她听见父亲对她交代了许多,最终声音微低地道:“阿棠,这里始终是你的家,若是受委屈尽管回来。”
她不知道这句话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可是她受过最多的委屈,就是在这府中了。
或许父亲是想提醒她,她始终是云家人吧。
云棠迈出前厅的门槛,她身上与云家人那一丝牵扯似乎在这里被隔断。
云易丰看着那个女儿越走越远,他握紧扶手,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感觉,太子如此厚待于她,他应当高兴,可……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也止步于此了。
他有一瞬间生出悔意,他明明曾经那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出生,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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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幔翠盖的花轿绕着城中走了一圈,沿路的小孩子撒着鲜花追着闹着,这是京都城中近年来最热闹的一天。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这样的场景总是叫人艳羡的,后来许多年,京都百姓也没忘记那日的热闹,许久之后他们才明白,那本就是迎娶正妃的场面,他在给他的小姑娘最好的一切。
花轿从毓庆宫的正门进入,李琰拉满弓弦朝着花轿射出三根红箭,最后一根红箭射进花轿柱上,一身嫁衣的少女迈出花轿,纤长白皙的手指捏住牵红的一端,她跨过火盆,迈过马鞍,与李琰并肩走入正殿。
正殿上首,皇帝和皇后分座两侧,宾客们早已聚齐,随着新娘新郎迈入,礼官高声念着:“跪。”
一跪天地,二跪父母,最后夫妻对拜。
云棠低首时看见落在她裙摆上的衣角,红色交叠,随着礼官声音落下,她与他就是天地父母见证过的夫妻,从此荣辱一体,喜乐与共。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与一个人牵扯如此之深,以至于她对未来的生活都抱着一种好奇的向往,她还记得那日在茶楼上听见梁首辅与梁夫人的故事时,她心里的想法。
她想她永远不可能遇见那般痴情的男子,可能连一桩好的婚事都难得。
但如今她坐在东宫寝殿的喜床上,目光稍稍一移就能看见坐在她身侧的男子,他许给她三年的承诺,虽然不是一世,但这已是难得。
她在溺水中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不仅将她救上岸,还为她驱逐尽心底的寒意。
此刻,她是欢喜的。
一缕发丝被剪落,她与他的发丝交缠在一起,红绳为系,落于盒内时,她听见喜娘祝福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此刻屋外传来些喧闹声,三皇子李珩走在最前头,李瑄也跟在一旁,身后还跟着许多少爷公子,他们朝里面一望,李珩最先笑着开口:“呦,大哥还没揭盖头啊,看来我们来得真不巧。”
岂是不巧,是太巧了。
云棠听着殿内闹哄哄的一片,李琰从她身旁站起,接过喜娘手中的喜秤,他轻轻一挑,喜帕揭开,露出娇藏许久的芙蓉面。
她盛妆而扮,本就娇艳的脸庞抹上淡红的胭脂,眼尾染着浅浅红晕,抬眸间一双桃花眼如秋水漫过,清眸流盼,独独望着那一人,朱唇微启,翘起小小的弧度,笑意一层层在眼眸中荡开,媚色撩人。
李琰呼吸一滞,身后那群看热闹的混账也许久没有发出声音,许久不知谁出声感叹道:“天啊,我这是出现幻觉了?”
李琰终于在那一声感叹中回神,他接过合卺酒,坐到云棠身侧,距离再次拉近,他也将少女的容颜看得更清楚,她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浓烈妖艳,引得人流连忘返,恨不得亲手摘下这朵妖艳惑人的牡丹,碾碎成浓郁的艳色。
合卺酒不比寻常的酒,比那桃花酿还要烈上几分,云棠忍着才没咳出声来。
“来,喝口水。”李琰端着一杯清水递到她唇边,她双手扶着杯子,他还是没有松开杯子,如此一看就像他亲口喂给她喝一般。
到底还有外人在场,云棠脸皮薄,她迅速喝完那杯水低头掩饰尴尬。
李琰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那些混账催得太紧,他临走前握住小姑娘的手低声道:“等我回来,若是饿了就先吃些东西。”说完,人就被簇拥着带去前殿灌酒了。
等到人走远,云棠才长久地呼出一口气,她摸了摸手背,莫名觉得那里有些烫,她拍了拍红扑扑的脸颊,先让扶桑去准备一些吃的。
这么闹腾一天下来,她也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宾客那里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云棠用了些晚膳,眼见无事可坐,她也不想继续坐在喜床上等着,于是绕着这寝殿参观起来。
这是太子寝殿,按理说她应该有一处自己的宫殿,不与太子住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特殊,所以才将太子寝殿装饰成喜房。
这里明显重新装饰过,云棠偶尔能在几个角落发现一些奇巧的小物什,有些地方和她房中的摆置竟还有些相同。
她拿起一个九连环,摸索着想把它解开,但她找不到一点破绽,正要放弃之时,一转身撞进一个厚实温暖的怀抱中。
云棠抬头看向李琰,略有些惊讶:“殿下怎么回来这么快?”
“梁熠在挡酒,孤趁他们不注意离开的。”
他当然不会说,他被人那些人缠得实在不耐烦,最后一眼扫过去,在他们被震慑住时极快地离开,只苦了要替他挡酒的好友。
“梁熠?”云棠对这个名字有些好奇。
“他是梁首辅的儿子,也是孤的好友。”李琰明显不想在这种时候谈论其他男人,他看向小姑娘手中的九连环,接了过去:“解不开?”
“嗯,殿下能解开吗?”
“能,不过……”李琰挑眉一笑,他揽着小姑娘坐到一旁的软榻上,握着她纤细的腰身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在她想要躲开时,两手环绕着她让她躲避不得。
“解开可以,孤能得什么奖励?”
云棠微微瞪圆双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这也要奖励?而且我也没让殿下去解呀。”
“那不行,孤解开它,你要给奖励。”太子开始不讲道理,说话时手指灵活穿梭在九连环中,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解开了。
云棠愣愣地看着九个单独的玉环,耳边有小小的气流旋进来,他的声音略哑:“既然你没有想清楚,那孤帮你做决定。”
“什么?”
云棠还没反应过来,发上的凤冠倏忽被人摘下,李琰随手一拔,将她固定着发髻的发簪摘了下来,青丝尽数散落在背上,与她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云棠有些疑惑,他怎么这么熟练?怎么一摘就能将她头发拆散?
未及想清楚,温软的薄唇倾压过来,他这一次不像上次那般轻柔缓和,更像是一场疾风暴雨,带着不可抗拒的强势掠夺她的呼吸与思维,让她整个人如同一汪春水在他掌心化开。
她感觉到整个身子悬空而起,他纠缠着依然不肯放开,疾步走向内室的床榻,少女雪白的肌肤陷进艳红的喜被中,发丝散乱着与他的长发缠绕在一起,红幔倏然落下,片刻后传出小姑娘轻声的呜咽。
“殿下……”
“唤孤的名字。”
“李、李琰。”
“李琰、李琰……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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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不记得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明,她习惯翻身躲避那刺目的阳光,整个人却滚进一个人的怀抱中,头顶响起他的调笑声:“小懒猫,该起了。”
云棠听着那愉悦的声音,她看着眼前锁骨,一个没忍住,恨恨咬了上去,但又不敢下力气,只留下浅浅的痕迹,接着就翻身不理人。
李琰吸了一口气,又无奈地将小姑娘抱进怀中:“好了,不生气了,再不起该晚了。”
“还不是因为你。”小姑娘嘟嘟囔囔地不开心,但新婚第一天要去给公婆敬茶,她又不敢真的耽搁时间,等到他穿好衣裳,这才气鼓鼓地起身收拾。
她坐到铜镜前,正要让扶桑来给她挽发,铜镜里却出现另一个人的脸。
她看着李琰站在她身后,茫然问道:“殿下做什么?”
李琰拿起妆台上的角梳,在铜镜中对着少女轻轻一笑:“今日孤帮你挽发。”
作者有话说:
李琰:都是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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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养女苏锦画明艳端庄,一貌倾城,因为长女沈絮逃婚,沈府意欲让她替嫁给二皇子,谁知沈絮婚前归来,为夺回婚事,意欲毁她名声
那日夜色暗涌,苏锦画慌乱之中冲入昏暗的禅房,清醒时分,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绣金暗纹的玄色衣角
她往上看去,只见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男子低垂眼眸看向她,眼中无波无澜,似是冬日雪顶的寒冰
苏锦画心尖一颤,为自保,她与他商议隐瞒此事
后来苏锦画寻回亲人,回到苏府,父母兄长为她张罗婚事
生辰宴上,她与杨家公子相谈甚欢,她接过杨公子送给她的一颗相思豆把玩,抬首间却望见远处一道清隽的身影漫不经心扫过她周身,指尖捻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是她那时遗落在禅房里的耳坠!
苏府后院的假山里,苏锦画伸手要夺耳坠,傅谨宁将她困在臂弯间,在她眼前将那颗相思豆碾成碎粉
他笑容清浅,眼中却是势在必得的占有欲,他的指腹捏住少女浅粉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道:“苏锦画,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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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人言定远将军傅谨宁是凶煞恶鬼,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手上沾满无数敌人的鲜血,唯有他怀中那块女孩儿赠送的玉佩纤尘不染,纯净素洁
他生性淡漠凉薄,唯独面对苏锦画时会手足无措,他害怕她哭,有时又忍不住弄哭她
他曾答应不去纠缠,但见到她对旁人巧笑倩兮,最终还是出尔反尔
纵她不愿,他也不能看着她嫁予旁人
暴戾冷血将军VS温柔贤淑贵女
第34章
棠棠
云棠端坐在铜镜前, 她透过铜镜看向身后的人,看着他执着角梳慢慢帮她梳理长发,她已经做好被扯痛发根的准备,但直到满头青丝柔顺地披在后背, 她也没有感受到剧烈的扯痛感。
他手指很长, 常年读书习武, 他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 偶尔触碰到她颈后的皮肤,带起轻微的战栗感,云棠会下意识躲开, 动作间衣领遮掩下的红痕若隐若现。
李琰扫过那处又收回目光, 他的手指穿梭在女子的长发中并不显得笨拙, 轻松地将少女的长发挽成一个小巧简单的发髻, 连耳边的碎发也整整齐齐被梳齐,丝毫不显得凌乱。
镜中少女粉唇微张,她确信似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发现真的不会随意松散, 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身仰头看向李琰, 目光讶异:“殿下不是不会梳女子发髻吗?”
李琰挑眉一笑,他微抬起少女的下巴, 在她唇瓣上轻轻啄了一下,故意在她耳边说:“谁说孤不会了?孤会很多事情,棠棠以后会一一知晓。”
床笫间亲密的称呼在白日间被唤出,云棠脸颊羞红, 不理他话中隐藏的含义, 推了推人:“我还要上妆, 殿下也快些去收拾,别耽搁了时间。”
“刚刚你闹着不肯起床,怎么不怕耽搁时间?”李琰不放人,拇指缓缓摩挲着少女雪白的脸颊,又或去点一点她红得滴血的耳垂。
直到少女恼声唤他:“殿下!”
李琰伸手就想摸一摸这只炸毛小猫咪,看到自己亲手挽起的发髻,又怕弄乱真的耽搁时间,只好笑着在小姑娘脸颊又偷香一下:“好了,不逗你了,你上妆吧。”
他说完当真转身去换衣裳,云棠松下一口气,转身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羞后,才唤人进来。
这次进来的不止扶桑,还有两个穿着碧色衣衫的宫女,一个是瓜子脸,五官秀气,身量纤长,不过看起来不大爱笑,性格显得稳重;她身旁那个比她矮些,性子活泼许多,一张圆脸笑起来也很讨人喜欢。
“奴婢见过娘娘。”两个宫女屈膝行礼。
云棠知道她们应该是李琰安排过来的婢女,抬手示意她们起来:“你们叫什么名字?”
身量较高名唤暮辛,性子活泼的名唤月烟,她们都是一直在毓庆宫办事的宫女,只是从前近不得太子身前,如今侧妃来了,孟谦才挑选出她们两个来近前服侍。
云棠让她们两个在一旁服侍,间或听她们说几句关于东宫的事情,比如如今的管事内监是孟谦孟大人,再比如太子这么些年没有近身服侍的婢女……
“没有近身伺候的婢女?”云棠讶异反问。
她之前是听说他不近女色,但也没想到身边竟完全没有近身伺候的婢女。
“回娘娘的话,确实如此,”暮辛回话要比月烟恭谨许多,“殿下十二岁开始身边就没有近身服侍的婢女了,我们这些宫女也只是负责殿外的洒扫和布置,是进不得殿内的,若有人胆敢私自靠近,会被立即罚出毓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