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对池鱼的封地好奇了许久,磨着池谨请了一个月的假,要去池鱼的封地看一看。
池谨没有阻拦,由着她去了,他心中已经猜到了池鱼此行要去做些什么,此次即使玉生烟不说,他也会随池鱼一同去往郎城,在他眼皮子底下总也安心一些,若是出了事,他也可以即时去帮她解决。
而此时,沈如晦的府上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似乎早已知道他会来,他布好了茶点,甚至拿出来自己珍藏许久的雨前龙井。
他的封地并不富庶,他手里也没有什么权利,也说不上话,每年交上来的银钱,又要维持着府上的开支,也无法让他维持着奢侈的生活。
他早已经习惯了如此,他对奢靡的生活,那些金银珠宝也不感兴趣,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他的手上向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是当今日需要迎客时,他能拿出得最好的东西便是这雨前龙井,他不禁沉默下来。
他怕客人感到怠慢,可是这是他能拿得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他抿抿唇,轻叹一声,罢了,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这雨前龙井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兴致勃勃地走进屋子里去,翻出自己所有的衣袍,一件又一件地在身上比了比,最终选定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袍。
他记得有人说过,他穿这个颜色最为好看。
他不禁笑弯了眉眼,换上了这件衣服,坐在桌前,等着那人的到来。
那人到来时,便看到他正襟危坐的模样,他愣了一瞬,冷着脸坐到沈如晦的对面,冷笑道:“王爷这死到临头了,还打扮呢?”
沈如晦的双眸清凌凌地望着他,似乎并不在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笑得没心没肺得道:“此话怎讲?”
过了半晌儿,他抿抿唇,双眸突然变亮,期待地问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你还是把我当朋友的对吧?”
那人讽刺地冷笑一声,“王爷不要异想天开了,叶桑已经死了,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我可忘不了王爷当年与我假意交好,实则是为了接近他,我的影子罢了,他也配。”
他的神色冷漠,甚至带了几分怨毒,他回眸看向沈如晦,冷声道:“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南涧……”
沈如晦神色落寞,张了张唇,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
叶榆也懒得与他继续周旋,“你知道韩鸿影出事了吧,他临死前告诉我们,传国玉玺在你的手里。”
沈如晦闻言,神色立时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虚了几分,他的目光躲闪地移开,不自觉地扣着手指,“我不知道你再说些什么。他几年前不就失踪了吗。”
“你也知道,我与他的关系一直不好,我一心只想过上我梦寐以求的安宁的生活,怎么可能会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
叶榆垂眸低笑一声,“你知道吗,你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子,每次一说谎,就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还喜欢扣手指。”
沈如晦连忙将自己的手藏到身后。
“废太子沈瑞,几年前逼宫失败,母族被灭,在京城走投无路,你说他会去哪?天下之大,处处都是想杀了他的人,只有你这里,你是他的亲弟弟,自然也只有你这里。”
“沈如晦,你不要再装傻了,我什么都知道的。”叶榆沉声道。
沈如晦深吸一口气,“你想要什么?如果你想要沈瑞,我给不了你,他已经死了。”
“我想要传国玉玺,还有,等池鱼来到这里问你传国玉玺在何处时,你把他们引到紫山上去。”叶榆道。
沈如晦不明所以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池鱼?”
叶榆回眸看向沈如晦,一双死寂的眼紧紧地盯着他,语气狠戾,“因为,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所以她必须死你明白吗?”
沈如晦点点头,“只不过,传国玉玺过两日才能给你。”
叶榆满不在乎,起身欲走。
他唤住叶榆,“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的封地呢,你不想看看吗?我在后院种了很多……”
“不必了。”叶榆冷声打断沈如晦,他下意识地摸向袖中,只是里面空空如也。
叶榆收回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宋王府。
第75章 设计
池鱼到达沈如晦的封地前先回郎城调了兵, 将沈如晦的封地嵩阳团团包围,这才与沈羽一同去往沈如晦府中。
池鱼不想让池谨与玉生烟掺进此事之中,她最近一直有些不好的预感, 若是她最后失败,带来的后果怕是不可估量, 这些她一个人承受便是了, 她不想连累别人。
她握紧了沈羽的手, 心乱如麻道:“燕飏哥, 我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沈如晦不会轻易的将传国玉玺交出来。”
“而且,我一直隐隐觉得,韩鸿影有可能是把私兵所在之地告诉了北今的人,所以北今的人才会暗中与我们一起寻找传国玉玺的下落。”
“但他为了什么?为了报复韩伯山,还是为了那画上的女子?我总觉得, 这一切, 都与那个画上的女子脱不了干系。”
“只是, 若是我无法在他手中得到传国玉玺,那么,我与陛下的赌约便输了,到那时, 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沈羽心疼地捏了捏池鱼的手, 安慰道:“小年你不要担心, 一来, 沈如晦不一定不会交出传国玉玺,二来, 即使他没有交出传国玉玺, 也不代表着赌约失败。”
“当年先帝暗中建立私兵, 搜罗了数万人,如此大的工程,即使他瞒得再紧,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我们如今能顺着这条线找下去,也不过是走了运,找到了一条比较顺利的线而已。”
“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完全藏匿于黑暗之中,不为人所知的,正如一句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你还有我,有父母,有哥哥,有嫂子,有着无数爱你的人,支持你的人。”
“放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有一天你会坠落低谷,但是也会东山再起,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变数,而且……”
沈羽话锋一转,轻声低笑道:“我还等着你来娶我呢。”
池鱼闻言垂眸低笑,心里想吃吃了蜜糖一般的甜,他总是这样,会在她心情坠落低谷时给予她即时而又有效的安慰,他总是那般温柔,而又有力量,坚定而又认真地站在她身边。
像是一轮永远不会落山的太阳,但他又不同于太阳那般热烈,像是月亮一般,柔和,却又坚定。
她扬起笑脸,嗔道:“就你嘴贫。”
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宋王府前,直到池鱼派人敲响宋王府的大门,宋王府的管事才姗姗来迟。
他们好像没有预料到两人会来一般,看着两人眼里满是惊讶。
国字脸的管家讪笑着看了两眼两人,又瞄了两眼两人身后的士兵,搓着手上前,谄媚道:“王爷和郡主这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与我们王爷说一声呢,两位稍等,小的先去与我们王爷通传一声。”
说着,他便要关上大门,池鱼眼疾手快地抵住大门,国字脸管家还不信邪地推了两下,却没有推动,这才假笑着问道:“郡主这是做什么?”
“不必通传了,本郡主直接进去。”池鱼似笑非笑地望着国字脸管家道,说着将大门一把推开。
国字脸被震得退后一步,伸着一只如枯树般的手指着池鱼,颤抖道:“这不合规矩。”
池鱼被他逗得笑起来,不可置信地道:“规矩?你看看本郡主身后的这些人,你和本郡主说规矩?”
她刚刚还笑着地脸立时沉了下来,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国字脸管家身上,她一把推开国字脸管家,抬手向前一指,冷声道:“进去把宋王府看守起来,我们怀疑宋王窝藏废太子旧部,特来调查,闲杂人等不得阻拦。”
国字脸管家被--------------/依一y?华/推翻在地,挣扎地起身向院子里跑去,池鱼没有管,指挥着士兵将宋王府团团包围。
沈羽瞥了一眼刚刚池鱼推人的手,没有说话。
沈如晦这才姗姗来迟地迎了出来,他穿得比正常要厚上一些,面色是不正常的惨白,他走上前来,掩唇轻咳了两声,淡笑着问道:“四弟与郡主这是要做些什么,本王这么多年一直安生的呆在封地,不争权夺利,不过问世事,想开也做不了什么领两位大张旗鼓地来此。”
沈羽握住池鱼的手,向前走了一步,“三皇兄不必在这里装可怜,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早已心知肚明。”
“呵……”沈如晦眼里的神色冷了下来,只是却还是笑着的,好像微笑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原来四弟如此了解为兄,不如我们进去一叙?”
“好啊。”沈羽与沈如晦对视,目光交汇,火花四溅。
沈如晦轻笑一声,转身进了院子。
沈羽握紧了池鱼的手,随着他一同进了前厅。
宋王府的前厅可以称得上简陋,半新不旧的桌椅,集市上最常见的花瓶,插得花也是当季最常见的迎春花。
前厅里没有任何贵重的物品,但是摆放搭配之间却极有韵味,古朴而又典雅,处处可见主人的用心,映上阳光,就像古籍之中的景象照进了现实之中。
几人各自寻了位置坐下,沈如晦招呼着管家去看茶,沈羽没有阻拦。
沈如晦的目光越过沈羽看向池鱼,轻笑着道:“锦年,想想我们好像也没见过几次,倒是也辜负了父皇的美意。”
池鱼刚要开口,却被沈羽打断,他眯着双眸冷笑着道:“什么美意,本王怎么不知道。”
池鱼轻叹一声,扯了扯沈羽的手,他每次被人一刺激,吃起醋来就控制不住自己。
“当然是……”她差点成为你嫂嫂。
可是还没等沈如晦说出这句话,就被池鱼打断,“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此次我们来得突然,不过事发突然,也是情有可原。”
“我们最近意外在韩鸿影那里得知,传国玉玺在你的手上,对吗?”
池鱼说得开门见山,沈如晦神色一滞,沉着神色不说话。
她如今不想在与其做无用的周旋,她已经没有时间跟他做你来我往的游戏了。
恰好此时,国字脸管家沏好了茶端了上来,缓和了凝滞的气氛。
沈如晦又换上一副笑脸,对两人道:“请用茶,这是嵩阳特产的茶,沏出来的茶,茶汤碧绿,入口回甘,茶香清冽。”
沈羽悄悄凑到池鱼耳边,低声道:“不喝,谁知道他往里面放什么东西,一看不就不安好心。”
池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用力地掐了掐他的手心,低声警告道:“你给我正经一点,正事要紧,你要是误了我的事,你给我等着。”
沈羽委屈地轻叹一声,瘪了瘪嘴,没有再说些什么。
他一想到先帝曾经撮合池鱼与沈如晦,两人差点就喜结连理,又加上沈如晦故意的刺激,他就忍不住吃醋,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找茬。
即使沈羽不说,池鱼也是没打算喝的,在外还是要有一定的防备之心,她看向沈如晦,继续道:“望王爷不要转移话题,传国玉玺对于江山社稷十分重要,即使王爷隐世多年,其中关节也是能明白的。”
“若是您交出传国玉玺,自然是还可以如以前一般,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但是若是您不交,其后果,您也可以预料到。”
“以我对您的了解,您一直想过安宁的生活,远离人群,远离权势,这么多年来,您一直隐瞒传国玉玺的存在便是为此吧。”
“如果,我猜得没错,废太子沈瑞来找过你吧。”
沈如晦握着茶盏的手一顿,笑容变得僵硬,长叹一声道:“你们都知道了。”
他抬眸看向远方,眼里满是怅然若失的神色,闪烁着莹莹的泪光,他放下茶盏,也无心继续用茶了,他语气讽刺道:“是,你说得没错,他来找过本王。”
“本王也无意再瞒你们,本王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就是安静宁和的生活罢了,本王无意权势,无意钱财,最想要的便是与本王所爱之人归隐深山。”
“有一竹屋,有一亩三分地,有三五好友,养上一只猫,一条狗,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闲时与妻儿逛逛集市,与友人相约流觞曲酒,若不是无法选择,我甚至不想出生于皇家,我的出身,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还有他,沈瑞,本王的好哥哥,”他低声轻笑,笑声里带了几分自嘲与恨意,“本王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本王从不去与他争强,母无论是母后的爱,还是他想要的权势地位,本王通通为他让步。”
“就连为了他,本王幼时被他推出去挡刀,从那以后,落下了病根,本王也从无怨言,本王总是忍着,忍着,等着有一天,可以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可本王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封地,可以远离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放过本王。”
“他逼宫失败,被追杀,是他活该,他为什么要来找本王,还带着那般不可见人的秘密,为什么,他要再一次毁了本王的生活!?”
“所以呢,你杀了他?”池鱼神色淡淡,抬眸看向沈如晦。
“是。”沈如晦直截了当的承认下来。
“那传国玉玺在哪?”池鱼又问。
沈如晦的情绪平复下来,他抿了口茶,道:“被我派人藏到了紫山之中,明日我可以派人带你去取。”
“好,那明日不见不散。”池鱼似笑非笑地应下。
说罢,便与沈羽一同起身告辞。
等上了马车,池鱼的神色冷了下来,“他说的,应该不全都是真的。”
沈羽捏了捏池鱼的手,问道:“那我们如何做?”
“当然是,将计就计了。”
第76章 过往
第二日, 紫山,雨。
池鱼带着人出来时,还只是牛毛细雨, 等到了紫山时,天上的雨已经如豆大般, 淅淅沥沥地落下, 似乎在昭示着, 接下来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