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还没什么,可时间一长,他就有些力不从心。
尤其他的背好酸呀,他的腿也好麻,就连眼睛也在不停的抽筋。
好在皇帝大发慈悲,赶在林清就要撑不住出洋相的前一刻说了声,“起来吧。”
林清终于能站起来,虽然腿还是抖的,可到底换了个习惯且轻便的姿势。
不过话说回来,这皇帝可真奇奇怪怪的,同为男人,他干嘛非得盯着林清看这么久?
没听说过当今圣上有断袖之癖啊。
怪了怪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果然丰神俊朗。”皇帝点头称赞道,而后又转向林如海,“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林如海见状,忙道:“陛下缪赞了,臣与舍弟不过是中人之姿。”
然而皇帝听罢,只是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诶,卿家谦虚了。朕说你有,你就有。”
林如海听皇帝这么说,也只好连连称“是”。
旋即皇帝又对着林清道:“可有字?”
“回圣上的话,臣表字'如清'。”
“如清?可是取自'穆如清风'这个典故?”
“穆如清风”?
什么“穆如清风”?
林清赶紧在脑中的系统查阅一番,这才得知这四个字出自《诗经·大雅·烝民》。
这首诗主要赞扬了周朝名臣“仲山甫”的美德和辅佐宣王的政绩。
林清觉得这个典故寓意太深太大,怕托不住。
虽然不知皇帝为何要提这个典故,但保险起见,他还是不要认。
于是答道:“非也。乃是草民的父亲希望草民做人做事清清白白,故才给草民取字为'清'。”
皇帝听罢,了然道:“缘是如此?不过倒也是个好寓意,你父亲有心了。”
林清闻言,忙低头称“是”。
“可有功名在身?”
“回圣上,草民于去年秋闱得中举人。”
“举人?你而今几岁了?”
“上个月刚过完十七岁生辰。”
“十七岁?不错不错。”皇帝听罢,眼中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当真是后生可畏。我听你大哥说,你年后便要入国子监读书了,国子监可是我们南柯国最高等的学府,里面名师无数,学生更是人中龙凤。你,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下回殿试,朕希望能见着你的身影。”
林清听罢,忙跪下磕头道:“草民谢圣上抬爱,草民定不辱使命!”
皇帝见林清表现不错,是个沉得住气落落大方的性子,高兴之余,便赏给林清三块“凉砚”。
这“凉砚”可遇而不可求,就连皇帝自己一年也只得五块,且这三块凉砚加起来也就成年人巴掌大小。
摸起来温凉生津,夏天拿在手里把玩十分舒服,尤其还散发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
真正的物希而贵。
据说这凉砚还可入药解毒,至于入的什么药,解的什么毒就不清楚了。
林清不识货,不了解凉砚的珍贵,甚至于压根就没听过还有这种砚,只觉得能让皇帝亲自赏赐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于是回到家中后,便拿出一块给了黛玉,另一块给了林如海,自己留一块。
他不知这凉砚的名贵,黛玉可是知的,刚开始还推辞不要,说太贵重了。
林清见黛玉推辞说太贵重,赶忙又在系统查阅了有关凉砚的资料,发现确实挺名贵。
但还是劝黛玉收下,说是自己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子心意,一开始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见面礼给她,而今就将这块凉砚当作见面礼。
该说不说的,林清这回送礼可算送到了黛玉的心坎上。
她本就爱研书习文,对文房四宝一向看重,而今有了这块可作“镇房之宝”的凉砚,心中着实欢喜。
天知道她一开始是费了多大劲才强压住心头的不舍说服自己将砚台还给林清,如今听到林清这么说,方才痛痛快快的收下。
黛玉虽有了这块凉砚,却并不舍得用,平日里只拿在手里把玩。
把玩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微微得意,若是宝姐姐他们得知自己有了块凉砚,不知要如何艳羡于我呢。
大年初一后没多久,林如海就开始上朝。
林清因着国子监尚未开学,有事没事就去和乐楼坐坐。
林如海偶尔也会考察一下林清的功课,不过每次都很满意,所以也并不十分拘着他,对他暂时性的“玩物丧志”行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国子监的功课十分繁重,暂且就再让他玩一段时间吧。
只不过,有些人是注定不会让林清过的太悠闲的。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晚间,林清吃完了晚饭,正待在自己院子里临摹书法。
虽然学识可以靠系统,但字还是得自己写。
托以前五花八门课外兴趣班的福,他在现代学过一段时间书法。
他冷清惯了,最爱临摹书法时那种独有的清静与安定,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
后来穿到了这,在房州也挺闷的,茶楼虽好玩,可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待在那,所以闲暇时,他也买些字帖回来临摹一番,算作打发时间吧。
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他的一个嗜好。
他正沉浸其中呢,外面人却又来报说是老爷找他。
唉,自进了京,真是麻烦事不断。
“大哥。”林清见门来着,便直接进去。
“来了?坐。”林如海抬手指了指离他最近的那个座位。
林清走过去一屁股坐下。
“是这样的,今日下朝,我遇见了南安王爷。”
南安王爷?
该不会就是四王八公里的南安王吧?
“可是……”
林清用手指比了个“三”和“八”字。
林如海点点头。
“他今儿找到我,说是要给你说一门亲事。”
“亲事?我?”林清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的道。
“我与这位南安王爷素未谋面,他怎么给我这个无名小辈亲自介绍起婚事来了?”
林如海闻言,意味不明的笑了,“他虽不知道你,可托他来做媒的人却认得你哩!”
“啊?大哥,我不懂。”林清觉得莫名其妙。
“不懂没关系,你可知他要给你介绍的是哪家的小姐?”
林清摇摇头,“不知。”
林如海捋着长长的胡须,笑眯眯道:“乃是江南甄家的小姐。”
作者有话说:
“凉砚”是我胡乱诹的,所谓“入药解毒”也是我随便写的。大家不要当真!!!
第17章 慈父
“江南甄家?”
林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只是,好端端的,他家怎么想起要和他结亲?
“甄家也是高门大户,在江南一带显赫非常,他家的女子也都柔婉贤淑,宫里的甄太妃便是出自他家。”
林清听罢,沉吟不语。
末了,看了林如海一眼,才道:“我还是不想与他们家结亲。”
他本以为林如海听了会颇感意外,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的确是门好亲事。
可没办法呀,他有上帝视角,知晓整个剧情的走向。
他记得,这个“甄家”可是比贾家覆灭的还早些,所以他干嘛去淌这趟浑水?
但林如海只是笑笑,似乎并不觉着意外,淡淡道:“你既不愿意,就算了,改日我便找南安王爷推了这门亲事。”
嗯?这么干脆吗?
林清将信将疑准备出书房,待快要走出房门时却被林如海一把叫住,“清儿,回来。”
“什么事?大哥。”林清赶紧停住,转过身问道。
林如海惯常性捻起胡须,“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究竟因何原因不想与他家结亲?”
呃……
这可真把林清给问住了。
总不能说他知道甄家迟早要被抄家,他不想被他们家连累所以拒绝吧?
人家甄家如今可正当红呢!
所以该说什么呢?
林清忽而想起了前不久林如海告诉他的有关“三王八公”的事。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切入口。
“大哥,我记得,您前不久跟我说过有关老牌勋贵的事。这南安王爷会特地给我介绍江南甄家的小姐,怕是这甄家与他们……”
林清适时的止住话头。
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不用说出口,对方也能立即明白你的意思。
果然,林如海笑了,“你倒是机灵,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没错,甄家与他们确实同属一个阵营。”
“所以,最终与我结亲的,不会仅是一个'甄家'。”
还有后面整个勋贵集团。
“言之有理,继续。”林如海鼓励道。
“我只是个无名小辈,虽得中举人,可比我优秀的犹如过江之鲫,数不尽数。显然他们并不是看中我这个人,而且看中了我背后的林家。”
“其目的,就是想通过与我结亲,从而将林家拉入他们那一派。”
话音刚落,林如海便抚掌而笑:“思路清晰,语言简练,反应迅速。不错,往后会试如能像今日这般,定能高中!”
林清见林如海这么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还是那句话,他有上帝视角,故才如此。
林如海见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便决定将金陵的现状与他一并讲了。
于是端起茶,轻饮一口,清了清嗓子,方才道:“而今边境,小国气焰日益嚣张,索要的岁币越来越多,国库已然入不敷出。金陵作为全国产粮产盐大省,富饶非常,按说有这么块宝地,区区岁币不值得圣上头痛。”
“只是金陵如今贪腐严重,更甚者,官商勾结,油水全被下面的地主豪绅、世家大族所搜刮,缴上来的税是一年比一年少。”
林清一听林如海说“金陵”官商勾结,再联想到《红楼梦》原文中,护官符上的“四大家族”,顿时犹如醍醐灌顶!
“那贾家在金陵……”
林如海点点头,“圣上仁爱百姓,不愿对百姓征重税来弥补国库亏空,所以派我去江南一带掌管盐政。我虽名为“盐课”,实则是钦差,目的,就是减少下面人的贪污。”
话毕,又长长叹了口气,语气尽显疲态,“可这样一来,不知动了多少人的利益。”
“所以他是想通过与咱们家的联姻,保住他们在金陵的油水?”
林如海疲惫的微阖双目,“没错。”
“这几个大家族,在金陵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明面上,我仅仅是帮圣上管钱袋子,实则是圣上与勋贵集团在金陵博弈的一把利刃。”
林清不是傻子,自古以来,被皇帝当刀使的臣子没几个有好下场,更甚者,祸及家人。
胜了,皆大欢喜,论功行赏。当然这还得是皇帝够厚道,碰上不够厚道的,还嫌你的存在脏了他的名声。毕竟,那个皇帝不想有个“君臣和睦”的名声?你既做了“刀”,那就表明君与臣也有不睦的时候呗!
败了,只要皇帝没和对方撕破脸,明面上依旧一团和气,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而你这把“刀”,就要充当安抚对方的祭品。
说白了,无非是九死一生和十死无生的区别。
只是,林清想不通,连他都明白的道理,林如海这个久经官场的人怎么不明白?
竟然选择了这么条凶险异常的路?
林如海洞悉人心,自是将林清的心理变化看在眼里。
叹了口气,“清儿,你日后也是要入朝为官的,大哥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
“志当存高远,敢为天下先。”
林清闻言,猛的抬头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别过头,“你不必这样看我。”
“圣上是个好皇帝,征税不过一句话的事,且以目前的经济状况来看,百姓完全承受的起更高的税。圣上本可以舒舒服服待在宫里什么都不做,也能有个好名声,可他偏偏选择了最艰难的那条路。”
“而我,能被圣上选择,是我之荣幸。为国为民,我死而无憾,个人利益得失在国家利益面前,更是不足一提。”
林清闻言,一时百感交集。
林如海说这话的语气颇为悲壮,让林清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去赴死。
于是噌的站起身,惶恐道:“大哥,你……”
林如海却抬手止住了林清的话语。
随即起身,缓缓走到林清身后,将他按回座位,而后语重心长嘱咐道:“清儿,大哥希望你时刻谨记,咱们做人臣的,可以用些手段高升,但绝不能忘了'为国为民'的初心,必要时,生死亦可置之度外!”
林清此刻心情十分沉重,因为他感觉林如海说这话的语气像交代遗言,让他听着莫名难过。
林如海看林清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便知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觉深感欣慰。
不错,可以进行下一个阶段了。
“不过,'贪生惧死'乃人之天性。”
林清闻言,不禁抬头看向林如海,只见林如海此刻已换了一副神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全然不复方才的悲壮,周身的气场也柔和下来。
“说来惭愧,我一开始接到这个任务内心也惶恐不已。那时,玉儿刚刚出生,我老来得女,身边又有娇妻相伴,官场上也是步步高升,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也是最怕死的时候。”
顿了顿,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