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符墨沉着脸跟她说话,她心里总有点发怵,忙顺着话态度诚恳的点头,“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出去……”
“等等。”他忍了忍,叫住她。
她的心里直打鼓,“大人还有什么事?”她还没忘记,上次他说过不让她干涉衙门的案件的。虽说这次是她偶然碰上的,但也与她无关,她不该插手。再想到她刚刚擅自去问小二,别说她这么做不妥,就算是衙门的人,也要请示过他这个老大才行。
她暗暗叫苦。
符墨看了她半饷,果然道,“查案是衙门的事,姑娘是不该插手的,更不该自作主张,不经同意就擅自去寻线索。”
她顿时泄了气。果真如她所料。而且照符墨秉公执法,不留情面的性子,看来她是不能再接触这个案子了。
他继续板着脸,“就算发现了线索,也只能向我汇报,交给衙门的人去办,姑娘一人断不能单独行动。”
啊?
宁如玉猛地抬头,她没有听错吧?
他的意思是,不会反对自己插手这个案子?!待她回过神来,心里一阵狂喜。
虽然他没有明说同意自己插手,但是也没有说不同意。她内心一阵激动,忙道:“是是,以后有什么线索一定如实向大人禀告!”
虽不知符墨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但她如今激动得简直要呐喊,来不及细想。也不知他是善心大发,还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冰雪聪明有勇有谋的可造之材,总之她如今是挺感激他的。
他看着眼前眼喜上眉梢的她,刚刚在房里那种压抑仿佛也散了不少,脸上紧绷的神色也随着放松下来。想了想,他开口道,“不知姑娘对刚刚的陈大被杀一案有何看法?”
她犹豫一下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神色认真,那如桃花深潭般幽深的眸子柔和的注视着她,心下一跳。
极力忍着不去看他,她内心一阵纠结。说了又怕自己是在班门弄斧,毕竟她是知晓他过人的破案能力的;但是不说,又怕他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不让她继续插手这件事。心思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咬咬牙决定说了。
但是她又不想毫不保留,斟酌的道:“我觉得这件事蹊跷得很,且还有几个疑点没解,比如程大被杀之前见过谁,关键是要知晓他是怎么在上百人的客栈里被杀,而且还不被人发现。”
“那姑娘觉得那三人中谁的嫌疑最大?”
她凝眉想了想,“按目前知晓的线索来说,韩三的嫌疑最大。但是我觉得……像他那种的性格,不像是能想到这么复杂的计谋的人。”
与他想的一般,他抬眸看见她认真思索的样子,竟有些不忍打断,甚至有些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在程大身上发现的字条,虽说上面的字迹与方二他们无关,但是也说不定是凶手故意用了不同的字迹来掩饰自己,所以我以为,他们三人还是有嫌疑的。”她道。
“姑娘说的有道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的脑子竟然转的如此快。其实他心里也有这个念头。
听见她说出的想法跟她一样时,他内心像是有一清溪缓缓流过,划过一丝熨帖。又仿佛胸腔里升起一股潮涌,这种感觉有些奇异,却又让他的心像雨收云晴般明朗。
他抑住内心的异样,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姑娘刚刚可有问到什么?”
她摇头,把小二的原话告诉他。
“姑娘能想到这里也已经很不错了。”他心里补了一句,姑娘真是聪颖。
若是宁如玉此刻知道符墨的想法,定会觉得不好意思。其实主要是因为她前世看过的侦探小说多了,类似的案件也知晓不少,才能如此快就想到。
她哂笑几声,“大人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她进来这么久了,翠竹一定着急了。
他点头,侧身目送她出去,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转角,他这才转身回去。
里面众衙役正在等着他。
他看时间不早了,要问的基本也问完了,于是道:“今日便查到这里吧,把死者的尸体抬回衙门,通知死者的家属。”
众人领命,找了担架把程大的尸体抬上去,而另外三人,按衙门的规定,因没有足够的证据,只得放行,但在案子破之前,三人只能在即随时待命,不得随便外出裕华镇。
待众人出去后,杜润祺跟着符墨走在最后,勾起一个弧度,低声对符墨道:“看来这案子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你又有得忙了。”言语中竟然一点也不担心,还有些幸灾乐祸。
符墨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放心,这样的大好事不会忘了你。”
第28章 黑色盒子
“交友不慎。”杜润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脸的痛心懊恼,“我当初怎么会跟你这种只会压榨下属的人做了朋友?”
符墨无动于衷,冷冷的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不自量力,三头两天来衙门堵人,缠着非要跟我比武。”
追溯起来,二人还真是不打不相识。
几年前,一次衙门的捕快去酒楼抓拿罪犯,当时杜润祺也在酒楼里,他一向玩世不恭,被他们打扰了兴致心里自然不高兴,命下属一打听,知晓他们原来是在查案。他眼珠一转,起了玩乐之心,故意使了些手段,把一众捕快玩得团团转。正当他心满意足准备溜之大吉时,却被一捕头拦住了去路。
那人将他的暗中做的手脚一一道出,冷着脸,要将他以妨碍公务之名抓回衙门。
杜润祺当时还有点惊讶,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居然敢抓他堂堂岚凤山庄的少主,这捕头真是不自量力。
他自然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于是二人便打了起来。不过一刻,他便被这捕头制服了,将他扭送到衙门关了几天。他当时年少好胜,想他堂堂的少主,竟然打不过一个捕快,心里自然不服,时不时便去衙门挑衅符墨,扬言非要打败他不可。
但是他一直没有打赢符墨。不过二人打着打着,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他口上虽不说,但是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敬佩的。后来有一次他又遇上正在办案的符墨,当时衙门的仵作还没赶来,他就随手的帮忙验了一下尸体。从此二人就逐渐成为了金石之交。
而符墨知晓他精通仵作之事后,强硬的把他抓来了衙门做仵作。
于是堂堂的杜少主,就这样沦为了符大人的私人免费劳力。
”你说谁不知量力?”杜润祺气得跳脚,拿眼去瞪他,可惜被瞪的人面无表情,根本不放在眼内,他顿时咬碎了一口牙,可是打又打不过,只得暗暗忍了,哼了一声,“本公子大度,不跟你计较。”但心里还是不甘心,故作叹息,“不过也就只有本公子这么大度的人才忍得了你,作为好友我劝你一句,你这样子是没有姑娘喜欢的。”
“这个就不劳烦杜公子挂心了。”符墨瞥了他一眼,“杜公子风流成性,处处留情,还是担心自己有日会惹火上身吧。”
杜润祺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这么怜香惜玉的人,怎么舍得伤了姑娘们的一片心....算了,你这种眼里只有案子的人是不会懂的。”
符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大步走了。
“喂,你等等我,”杜润祺赶上去,“话说这个案子你有什么头绪了吗?估计有点棘手呢。”
他“嗯”了一声,“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对了,你这几天派人去暗中打听下最近程大是否有惹上什么麻烦,还有方二他们三人,也要派人留意他们,断不能让他们离开裕华城。”
“好,”杜润祺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刚刚那个宁姑娘还真是大胆,看到死人也不怕,居然还敢凑上来,啧啧,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宁捕快的胆色,我看她不比寻常男子逊色。”他说得兴致勃勃,眼里的兴趣和欣赏明眼人也看的出来。
深知他本性的符墨自然察觉了,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舒服,他停了下来,蹙起眉,语气严肃,“你平日爱如何我不管你,但是宁姑娘是宁前辈的女儿,你最好把那些沾花惹草的手段给我收起来。”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像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他辩解道,翻了个白眼,我就说说而已,干嘛那么当真,真是的。”
他一怔,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语气生硬,不耐烦的道:“总之你不准去招惹她。”
“好了好了。”杜润祺怕了他般摆手,“以后我见着宁姑娘,离她三尺远行不行?”顿了顿,勾起嘴角,“不过像我如此俊朗的人,若是宁姑娘对我动了什么心思,这我可就没法子了,你也知晓我在江湖上有多受女子的爱慕……”
符墨黑了脸。
*
而这边,宁如玉从客栈出了来,回到摊子前。此时的翠竹正急的如同热锅里的蚂蚁,生怕她在里面被人冲撞了。终于等到她出现,一把拉过她,有些埋怨的道:“姑娘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她微微一笑,“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你也真是的,怎么总喜欢往这些地方跑,这些事自然会由衙门的人处理,你就非要去凑热闹。”她一想到死人就觉得心里毛毛的,难道这宁姑娘就不怕嘛?
宁如玉讪笑着不敢反驳,猛地点头,说了好些话,总算安抚好生气的翠竹。
她一直细心留意着对面客栈的动静。过了好久,才见几个捕快抬着一副蒙着白布的担架走了出来。她踮脚张望。又等了好一会,才见符墨和杨小白、杜润祺出来。
杨小白仿佛感受到她热切的眼光,朝她看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走到符墨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向她的摊子走来。
符墨瞥了对面的宁如玉一眼,随着前面的捕快一起回去了。
杨捕快快步走过来,低声喊了她一声,“宁姑娘,翠竹姑娘。”
“累了吧,先吃快绿豆糕吧,”宁如玉殷勤的递上糕点,看着红着脸的小白吃了,这才笑眯眯的低声道:“你们刚刚还有没有查到别的什么?”
杨小白差点被噎住,咳了几声,这才顺了气,一脸为难的看着她:“姑娘,符大人说了,衙门的事不能告知外人的,其实这案件也没什么有趣的,你就别为难我了。”
宁如玉便把刚刚符墨在客栈里的话跟他说了。
“你说的是真的?”杨小白有些狐疑,挠了挠头,可是大人怎么会同意呢?
她板起脸,“怎么说刚才的案子我也在场,当然也可以继续参与了。”
他一听,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何况大人也同意了,想必也是认可她了,爽快的点头称是。其实他内心也不排斥宁姑娘,因为他知晓她很聪颖,甚至比起那些捕快还要厉害几分,多一人帮忙对案子也好。
跟她随意说了几句后,他便告辞回去了。
众捕快把程大的尸首抬回了衙门。
衙门里有一专门的停尸间,坐落于南,里面不设木窗,常年阴暗。几人把他的尸首抬过去,一阵风吹过,竟将上面的掩盖的白布吹了下来。
当时有一小捕快遵了杨小白的命令,正准备把程大的遗物收拾好,一抬头便见了死状狰狞的程大,这小捕快才刚来不久,自然不同那些在衙门待了几年的捕快,当即吓了一跳,手一软,东西掉了下来。
一捕快骂道:“不就一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在衙门做事,以后要跟死人打交道的日子长着呢!”
“是是,”小捕快缩了缩,忙不迭的认错,蹲下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只想着快点把东西收起来,动作就粗鲁了许多。
却不料他正胡乱把程大的衣物往怀里塞时,突然从里面掉出一铁做的黑色小盒子,非常小,只两个拇指般大小。他愣了愣,急忙捡起来。心里虽是觉得万分奇怪,但他不敢擅动,小跑地把盒子拿给了杨捕快。
杨小白问他在哪里寻到的,小捕快依言说了。他听了拿过那衣物翻看,果然见衣裳内层有一另缝制的小口袋,若不是细心还真看不出来。他把那盒子打开了,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折起来的纸。
他打开一看,却大吃一惊。
第29章 发现遗书
因为这是一封遗书!
他愣了半刻,回过神来,快步朝符墨所在的签押房走去,有些急促的敲了敲门,“大人,大人!”
“进来。”开门的是杜润骐。
他进去见此时大人正在埋首写着什么,不敢耽误,忙把手上的盒子呈上去。
“你是在哪里发现的?”符墨询问,快速的将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上面写了满满一纸,大意就是说程大认为那件事是自己一意孤行导致的,连累了大家,心里很是惭愧,无颜面对他们,于是决定自我了断,以此赎罪。
看罢,他把遗书放下,蹙起眉,手指无意识的在案几上瞧着,沉吟不语。
“程大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遗书呢?”杜润祺诧异,把遗书拿过去亲自看了一次,手指划上“那件事”,托着下巴道:“信上说的是指那件事呢?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晓的事?”
遗书中,程大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很明显,他所称的自我了断的缘故,大部分指向“那件事”。
杨小白快言道:“那定是指程大没有经过方二他们的同意就擅自把大客船卖了的事,遗书上说的也很明白,程大说他自己一意孤行,应就是指此事了。”
“事情还没查清前,不可妄自下结论,”符墨皱起眉道,“一切待润祺的人回来再说。”
“是。”杨小白肃颜称是。
杜润祺道,“如今首先要弄明白程大的衣物里怎么会藏有这么一份遗书,他写这份遗书又是何意?”他不相信像程大这样家财万贯,又有妻儿的人竟会想不开去自杀。
“会不会是杀他的人故意伪造的,好让大家以为他程大是自杀而亡的,来迷惑我们?”
符墨摇头,“不可能,明眼人都看得出程大是人杀害的,凶手怎么可能会多此一举?这根本上说不通。”
“对哦,”杨小白挠挠头,“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