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因为你是……”静默了半刻,他在脑海里搜索半天,这才干巴巴的又把刚刚的话拿出来,“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因为姑娘之前的受伤是因我而起的,且你又是宁前辈的女儿,所以才会对姑娘负…”急上来他又差点失言,忙道,“才会这么帮助姑娘。若是再遇到别的身世可怜的女子,自然会有衙门去处理的……”
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大人你可以再义正言辞些。
我告诉你,你这样是要注孤生的。
“若大人不是衙门的人,那大人还会这样对我这样好吗?”
“我……”他又语塞了,这下连额头也出了细汗,整个人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她。
她脸上闪着愉悦的光芒,“大人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啦,你不用答我了。”
“什么?”他下意识的道。
她捂嘴轻笑,“我心里知道大人和杨捕快都是心善的人,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多加关照的,对不对?”
符墨心里的压迫感逐渐消失了,却又倏的升起一丝失落惘然,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心情。
就好像小时被夫子抽查功课前一刻被告知不用考核了,侥幸宽心的同时,又有一点怅然若失。他动了动唇,只得顺着她的话道:“这是应该的,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她乖巧的点头称是,不再继续问下去。她本来趁此机会逗弄下他,看看他能隐瞒到什么地步。但看到他窘迫得额头都出汗了,心里顿时又不忍了。
还是算了吧,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想起听说他今日出去办案了,于是随口问起道:“大人今日出去遇到了什么案子?”
“也算不上什么案子,”说到这个,他清了清喉咙,又恢复了平日肃然认真的样子,刚刚的无措和紧张仿佛从没出现过,腰板也直了,“昨晚迎春酒楼里有人酒醉掉进浴桶里溺水身亡了……杜神医已经验过尸了,确是意外无疑,已让许家的人将许公子的尸首领了回去。”
“这样啊,”她若有所思,“酒楼客房里住着那么多人,这个许公子栽下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人听到动静?这还真是奇怪啊。”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欲回想,却怎么也抓不住。接着便听她笑了笑道:“也许是我想多了,连杜神医都这么说了,那定是不会错了。”
他深锁着眉头,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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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宁如玉的门前,她上前开了门,和他一起进去。
当初看屋子的时候,只顾看里外,忘了查看屋顶,不过幸好漏水的也只是一小处地方。
屋顶上面铺的是灰黑色的瓦片。
宁如玉这才突然想起,叫了一声,“我忘记了…不知道修葺屋顶还需要什么?”她对这个还真没什么概念,要知道如今就算在现代农村,也很少能见到这种古式的瓦屋了。
符墨轻笑一声,“待我先去看看再说吧,对了,是哪处漏水了?”
“只有房里角落一处是漏水的,但并不是很厉害。”她想了想,边说边推门道,“我带你进去看看就清楚了。”
“……好。”他犹豫了半晌,还是跟在她身后进去了。他一开始理所当然的以为漏水的地方是大厅上的房顶,便没有细听。直到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才知晓,原来漏水的是…她的房间。
姑娘的房间啊!
他的心里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刷过心头,痒痒的,心里又是煎熬又是甜蜜。
第一次进去她的房里,还是上次她身子不舒服时,当时他一心只顾着关心她的身子,哪里有什么心思打量过房内的摆设。
如今眼看将要故地重游,他的心不自觉微微加速,心神不禁的有些**……非礼勿视!
深深植根于内心的道德教诲此时从脑海里又跳了出来,瞬间将他的心神激荡打得七零八落。
姑娘家的房间岂是能乱看的?
回过神后,他脸色发烫,暗暗责骂了自己。这才定了定心神,将刚冒出头的旖旎之意无情的掐断在萌芽之中。
待会就算进了房间,也断不可冒犯了……他在心里警诫自己道。
一旦天人交战后的符大人终于说服了自己,满腹的正气凛然,却瞬间被她的话打的七零八落。
“就是这里。虽然这间房平时只是放着杂物并不住人,但我恐漏水会打湿杂物,还是早些修葺比较好。”她将他引到一房前,猛地打开,只见里面堆放着扫帚、木桶等杂物,指着角落处湿了一片的地方道,“大人看看,可还能修?”
“……”
他静默。原来姑娘说的房间,是这里啊。他还以为指的是……他压下腹中的怅惘郁闷,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叠起精神仰头去查看屋顶。只见层层叠叠的瓦片上面透出指甲大小的缝隙,映出亮光。他当下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应是当初瓦片的人粗心造成的,因角落处不像在中间那么平坦,便放少了瓦片,导致大风时吹松了瓦片,这才漏了缝隙出来。
这并不难。他沉吟一下,转身出了去。
宁如玉正好奇他怎么一声不响的就出去了,立在那里看了屋顶半晌,这么快就看出问题了?
待她到了外面时,一抬头,只见符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立在了屋顶上。屋顶上只有木梁和瓦片支撑,屋顶又高,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道:“大人,你要小心。”
符墨微微低头,见下方的宁如玉正仰着头看他,神色紧张,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关心,他心里一暖,对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道:“姑娘不用担心,我有武功。”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在上面的步伐沉稳,神色自若,犹如在平地行走,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去。
因这会她也没有事做,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了下来。什么也不做,就支着下巴,盯着他忙碌的身影看。
符墨是习武之人,眼观八路耳听四方于他而言易如反掌,所以他的眼角自然注意到了院子里那一道炙热的视线。
他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看似正在认真的修葺着屋顶,眼角却一直注意着那道来自佳人的视线,心神不宁,手下的动作微微颤抖。
想象着佳人此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如何的明亮柔和,他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豪气顿生,浑身充满了劲儿,心里一股柔情涌上心头,连手头的动作也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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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将屋顶修葺好了,这才舒了口气,仿佛终于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转过头去看她――却不料石桌上已经空空如也。他环顾一圈院子,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符墨眼神黯然,掩住内心的失落站了起来,暗暗叹了一口气,纵身一跃施展轻功跳了下去。
“大人,这么快就修好了?”
背后突然传来她惊喜的声音。他转过身,只见不远处的她正端着一瓷碗,正往这边走来。他忙道,“已经修葺好了。”
“谢谢大人了,”她感激的冲他抿唇一笑,把手中的碗递过去,触上他的眼眸,语气柔和的道:“辛苦大人了,先喝下水解渴吧。”
他忙接了过来,见她小脸不知是被晒的还是怎样,红扑扑的一片,在夕阳的余辉中格外的红润秀莹,胸口一热在她柔和的目光中三两口喝了。顿时一股清凉落入心头,只觉甜润无比,一整日的疲倦都散去了。
“等等,大人,你先别动!”正想将碗还回去,突然听她娇喝了一声。他一愣,很听话的维持着身子不动,怔怔的看着突然一下子靠过来的身子,心一跳。
她轻蹙着眉踮起脚尖,盯着他的脸道:“大人,你脸上好像粘了什么黑黑的…”
拂过的微风带来淡淡的幽香,他呼吸一滞,正有些慌乱,听了她的话后,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听她“噗嗤”一声笑了,话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大人脸上粘了灰呢,还是我来吧。”说着朝他更近了一步,抬起纤手向他伸去。
随即他感觉脸上落了一丝微微的冰凉,是她的柔若无骨的手指,细腻柔滑,而她的指尖触及之处,渐渐便是由肌肤摩擦而生的暖意。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般,僵立着不敢动,连呼吸也不敢喘,生怕惊扰了她。
这不是在做梦吧?他迷迷糊糊的想道。任他怎么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他暗暗调整呼吸,生怕会被她发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忍不住移开在她手上的目光。却不小心一瞥,落到她莹润的小脸上,只见她的眼眸黑漆漆的,眸里透着一丝亮光,犹如最上好的珍珠。
目光逐渐下移,落在她轻咬着的下唇上,湿润的唇上像是沾染了上好的胭脂般红润鲜泽,犹如饱满多汁的鲜桃,只要他轻轻一低头,便可一亲芳泽……
他的呼吸不知觉粗重起来,胸口顿时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他动了动唇,哑着嗓子道:“如玉……”
第58章 襄王一梦
“……好了。”不到片刻,还没待符墨反应过来,宁如玉便像一阵风似的退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他正想鼓起勇气,那“如玉”二字的话音尚未落,便被她的一连串的动作打断了,又见她此时隔着半步远的距离小脸羞怯又无措,不知怎么的,脸色也逐渐跟着发烫了。他忙有些慌乱的道:“怎么了?”
只见对面的小人儿低着头,露出一段优美的弧度,看他的眼神却闪闪躲躲,片刻后才终于下定决心般,道:“大人,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大人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什么?”此时的符墨还沉浸在刚刚被打断的失落中,听了她这吞吞吐吐的话,一时间有些懵,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却没想到佳人听了这话,脸色更红了,跺了一下脚,看他的眼神似嗔似怯,“就是,就是…刚刚我不小心帮大人…擦了脸上的灰的事……”
迟钝的符大人终于反应过来了,顿时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了脸上,幸好他是背对着夕阳,这才没让前面的人看出他的异常,忙道:“没事,我不介意…不是,我的意思是……”符大人心里那个急啊,本来想解释自己并没有责怪她好让她宽心,却发现自己的解释似乎更让人误会,脑门后顿时渗出了细汗,在脑子里搜刮了半天,越急越是一片空白。
宁如玉看着他急得一脸无措的的样子,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笑意,并没有出言解围,反而内心怡然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在心里闲闲的摊手,符大人,这次可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弄成这样的哦。
憋了半天,他才终于将话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姑娘不是故意的,不会放在心上的……”直到看到她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暗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大人不会在意就好。”她故作松了口气的拍了拍胸口,脸色又恢复了原来自若的样子。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举动,却让他眼神一黯。他嚼着内心逐渐蔓延上来的酸涩,“嗯”了一声。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难道刚刚的举动她真的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吗?他黯然神伤,压下心里的闷涩,脑子里却不断的放映刚才她靠过来时,他们之间挨得那么近,她的手还拂在自己的脸上,为他擦去尘埃,只要他稍一用力,便能将她拥住她娇小的身子,甚至微微低头,便可一亲芳泽……
可她只当是冒犯了自己……
符大人愣愣的看着她脸上毫无芥蒂的笑容,内心却已翻涌得如滔天波浪。良久,他勉强地从挤出一个笑回应她。
宁如玉全当没看到,拿过他手上的瓷碗,“大人还渴吗?要不我再去给你倒一碗?”
“不了。”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看着屋顶,对她道:“漏水的地方我已经补好了。因当初建屋子时那个角落放少了瓦片,前几天下雨的时候大风便将那里吹松了,这才导致出现了缝隙,如今我已经重新将瓦片压好,以后就不会再漏水了。”不但如此,他还顺便将整个屋顶都翻修了一遍,把上面的杂草拔掉了。
她对这些修葺之类的并不是很懂,听得她雾里云里的,不过知晓结果就好了,她顺势的点头,向他道谢,“今天真是麻烦大人了,还不知如何多谢大人呢……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若大人就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不,不用了。”符墨这日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起起伏伏,哪里还敢在她这里呆下去,生怕自己还会继续做出什么丢脸的事,忙找了个借口推辞掉了。
说完后,他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向她拱手告辞:“那我先走了。”
“那好吧,”宁如玉也不在为难他,爽快的送他出门。若是她真想让他留下来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但念在他今日受了这么多次“惊吓”的份上,想想还是放过他了。
欲速则不达,要是把他吓跑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姑娘留步,”出了门后,他转过身,“我走了。”他紧了紧手上的拳,朝她颔首,这才大步朝前面而去了。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憋到现在,她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了。特别是想到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的那一副认真慎重的模样,她就忍俊不禁,心里骤然生出一种“他怎么那么好骗”的感觉。末了,她揉着笑得不得了的小肚子,这才怡悦的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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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符大人对昨日发生的事还耿耿于怀,这几天宁如玉在衙门账房工作时,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不但减少了去账房的次数,且每次跟她说话时似乎总在无意的避过她的眼眸,就是对视也不过一瞬便又移开目光。
但是当她说有什么不懂要请教他时,他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给她耐心解释,偷偷瞧他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刻意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