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望向走廊外逐渐暗淡的天空思索着。
夕阳还未完全落下,薄红的晚霞依旧笼罩大地,但天边一角已经隐隐有弯月显现。
日月同辉。
花虔顿住脚步,她错愕地望向天空猛然想到。
如果实际上本就存在两条故事线呢?
如果在第一次世界崩溃的时候,在唐瑾杀死公子徽的那刻,改变剧情的唐瑾本身就成为了故事发展的主角。
那一切就不同了。
像是破开层层迷雾的一道微弱光亮,花虔心下激动,犹如抓住一道希望般迫不及待得想要找到花珩告诉他自己的设想。
突然,一道重物摔地的巨响从刚刚经过的房门中传来,紧接着是哗啦的碎裂声。
花虔停下脚步扭头望去,奇怪道:“什么声音?”
见她望向房门,前面引路的侍女回答道:“回圣女,这是玄护法妖婉大人的房间。”
妖婉?
想起印象中那个清纯与妩媚交融的面容,花虔忽然想到花珩说过当初洛无邪是被妖婉带走。
她眼中划过一丝怀疑,与此同时,房中的声响愈加激烈,哐哐当当响个不停,还伴随着极其微弱的挣扎声。
这声音......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花虔迟疑片刻,最终悄然靠近,贴着房门静静凝听。
顺着石壁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晰。
是支吾的叫喊声。
“来人啊......放开我!来人......”
这声音越听越耳熟,这是……
花虔一瞬瞪大眼睛,不顾侍女的阻拦推开房门,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倒在地上。
他整个人脸朝地趴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反绑住拴在床角。
地上已经被扫下乱七八糟的桌椅用具,连半身铜镜都碎裂满地,可见地上那人拼了命的想要挣扎起身。
听到门开的声音,那人抬头望来。
凌乱的长发下是一张清秀无辜的面容,上面还印着几个暧昧旖旎的红印。
卧槽,果真是洛无邪!
看到花虔的那刻,洛无邪怦然爆发出希冀,犹如看到亲人一般泪眼汪汪又惊喜地喊道。
“鱼姑娘救我!”
花虔连忙走上前将他手脚上捆绑的绳子解开。
“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洛无邪揉了揉红肿的手腕:“此事说来话长。”
他忽然焦急道,“鱼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魔教总坛,太危险了!我们得快些走!”
花虔倒是一脸淡定:“……我知道,但是也不必那么着急。”
毕竟现任魔教老大是她哥。
洛无邪却以为她在害怕,顿时信誓旦旦道:“鱼姑娘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花虔:“……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洛无邪见她瞧着自己的衣服,低头一看,就见胸前衣衫半敞,甚至若隐若现的露出两点。
他脸一红,连忙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合上,抓起地上凌乱的外套飞速套好。
花虔望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摸着下巴道:“你是被妖婉带到这里来的?”
“嗯。”
洛无邪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又有些丧气道:“我,我又被妖婉姑娘骗了,她把我带到这里,想……想……但是我不……所以就绑住我……”
见他艰难启口,花虔猜也猜了出来,了然地替他说出口。
“妖婉想轻薄于你,但是你抵死不从,誓死守住完璧之身,所以被她惩罚绑住□□。”
洛无邪听到这话顿时小鸡啄米般点头:“鱼姑娘你真,真聪明……”
花虔:“……”
看着眼前脸红似充血的洛无邪,花虔额角略抽。
唐瑾和哥哥的恩怨还没弄明白,这又来了个傻白甜。
脑壳疼。
第76章 江湖风波(三十三)
但烂摊子已经在这了, 花虔叹了口气,拍了拍洛无邪的肩膀。
“你跟我一起来吧。”
“哦哦。”
洛无邪听到这话连忙抱起墙上挂着的斩月刀跟着她一块出去。
门口的侍女见花虔竟然直接闯入了妖婉的房间脸都吓绿了,如今见她又要把房中人带走, 顿时紧张道。
“圣女, 玄护法吩咐过, 进了她房间的俘虏旁人不得带走,否则……否则……”
花虔知道她担心受到牵连:“你就当没看见,我自己去找哥哥就行, 你回去吧。”
见那侍女犹豫着不敢走, 花虔只得无奈地找了个理由为她制造不在场证据。
“我有些冷, 你回房帮我拿件披风来。”
侍女顿时如遇大赦,松了口气恭敬应下后立刻退开。
洛无邪瞧着侍女仓促离开的身影, 朝花虔好奇问道。
“鱼姑娘,方才那位姑娘为何叫你圣女?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被人抓进来的吗?我们怎么出去啊?”
他走一路问了一路, 花虔心里装着唐瑾的事情无心想其他,边走边敷衍道。
“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是圣女, 哦,我一睁眼人就在这里了, 啊, 你放心, 很快你就能出去了。”
两人穿过长廊沿着石阶层层向上, 很快他们就到了诛道殿。
花虔望向守在殿门外的守卫道:“我要见哥哥。”
守卫恭敬行礼却拒绝:“圣女大人, 教主吩咐过无关人等不得进入诛道殿。”
花虔并未多言为难他:“我知道了。”
旋即她直接抡起洛无邪的斩月刀横在脖间, “那就让哥哥出来见我, 否则我血溅当场。”
守卫们见她突然发难顿时惶恐, 紧张得手足无措,却又不敢上前夺刀。
教主对圣女很是重视疼爱,要是当真伤到了她那后果不堪设想。
守卫二人正犹豫不绝,花虔见他们被恐吓住,刚想趁机推门而入,没想到身后的洛无邪见她要自戕,登时惊得面色发白,焦急扑上前夺刀高喊。
“鱼姑娘,万万不可啊!”
他动作生猛,花虔见他快扑上来吓得赶紧将刀挪开。
卧槽这可是开了锋的真刀,稍不留神就会要人命的!
然而刀刃锋利,刀身又重,两人争夺间她反应再快脖颈上也被划了一个小口子。
长刀掉地,花虔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这愣头青,捂住伤口咬牙低声道。
“我就做做样子你他妈抢什么抢?!”
洛无邪一愣:“啊?”
瞧着他傻里傻气的模样,花虔气得额角抽搐。
她是脑子有病才会真要自戕!
一旁的守卫面面相觑,花虔望向他们一时也有些尴尬。
再把刀捡起来架脖子上吧,一招也不好用两次。
花虔正琢磨着要不要找根绳子来上吊试试,就在四人僵持之际,石门缓缓打开了。
门内昏暗的光线中露出一道高鼻薄唇、眉目精致的修长身影。
守卫见到来人顿时后退恭声迎道。
“教主。”
唯有洛无邪听到这个称呼连忙条件反射地挡在花虔身前。
魔教教主,那可是武林之中闻风丧胆极其危险的人物。
虽然眼前的人看着不过年长他们几岁,但是每一任教主换位都会引来魔教血战,能够在魔教内乱中登上教主之位的人,绝非良善之人。
鱼姑娘怎么会同他扯上关系?
花珩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洛无邪望到花虔脖间微微渗出血迹的伤口上,面色略沉,扭头瞥向一旁的守卫。
花虔见他神色不好,连忙道:“就蹭破了点皮,我吓唬他们呢。”
这些日子她也听侍女说过不少关于花珩在魔教的“光辉事迹”。
能让一众教众心服口服,连血蝠和妖婉那种变态都自甘称臣,至少花珩在魔教之中不会是什么菩萨人设。
她旋即指了指身前的洛无邪接着道。
“哥,洛无邪是我的朋友,他曾今救过我,妖婉妄图□□他我不能见死不救,你放他走吧。”
花珩听到这话,看向一脸警惕浑身紧绷却没有丝毫怯懦的洛无邪。
恍然想起当初唐武大寿那天,他在浮香院窥探时见过这小子一面。
花珩倒是没有丝毫为难,反而温声道。
“多谢洛二公子出手相救舍妹,在下会派人将你安全送回铸剑山庄,妖婉以后也不会再纠缠你。”
洛无邪本来见到花珩的那刻浑身戒备,都准备好跟他拼死一搏了,没想到来人居然温声柔语,礼待有加,丝毫没有传闻中阴狠毒辣的作态。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傻傻说了句:“哦,谢,谢谢。”
直到花虔道:“你可以回家了。”
洛无邪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转身望向花虔:“我们一起走吗?”
他虽然不聪慧,但听着一路上遇见的魔教中人对花虔毕恭毕敬的称呼,也知道花虔的身份绝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花虔摇了摇头:“我不走。”
“那我也不走。”
洛无邪果断而郑重道,“鱼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交友以义不以财。你是我的朋友,又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这份恩情在下没齿难忘。魔教如龙潭虎穴,危险重重,我绝不能只顾自己而舍弃朋友。若你不走,那我就留下来保护你。”
花虔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语很是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人一生平安,但我觉得现在你更需要被保护。”
妖婉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白嫩嫩的□□呢。
洛无邪显然也想到了妖婉,他面色顿时纠结无助,但思忖片刻,旋即心一横咬牙道。
“士为知己者死,我,我不走。”
一旁的花珩望向他的目光倒多了些赞赏。
知恩图报,有礼知节,颇有君子侠义之风。
是个好孩子。
就是人有些傻。
花珩开口道:“既然如此洛二公子便留下吧,你同花花在一起也能说话解闷,洛二公子放心,魔教之中无人会刁难于你。”
洛无邪没想到魔教教主居然如此好说话,傻愣愣道:“多谢关照。”
花虔见他一脸傻样,抽了抽嘴角也不再多说。
反正既然花珩都承诺洛无邪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他留在这里于自己而言也没什么,不然以这傻小子愣头青的劲儿,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花虔心里叹了口气,某种意义上来说,洛无邪当真是个不知何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洛无邪的归处解决了,花珩便望向花虔道:“进来吧。”
花虔听到这话又拍了拍洛无邪的肩膀:“你在外面等我。”
“哦哦。”
知道魔教教主是花虔的哥哥,又见花珩并非传闻中的嗜血残暴,洛无邪便没有要跟着进去,只听话的乖乖守在殿外。
殿门再次合上,洛无邪抱着斩月刀靠在墙上,见一旁的两个守卫一句话也不说,没多久就耐不住好奇问道。
“守卫大哥们,敢问二位怎么称呼?”
“你们为什么会来到魔教啊?”
“能成为魔教教主的守卫那二位武功一定很厉害吧?敢问师从何派啊?习得何功?”
两位守卫大哥饱受话唠的折磨,这人方才才谩骂他们魔教众人皆是洪水猛兽,如今又来套近乎,若是寻常时候早就提刀相见了。
奈何方才教主吩咐要对他礼待有加,他们只好忍耐,翻着白眼往一旁靠了靠远离他。
然而洛无邪见他们朝旁边靠去,以为是专门给他留了个位置好聊天,顿时站到他们身边接着道。
“二位大哥,你们的家人呢?”
“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魔教会举办婚礼吗?魔教的婚礼是什么模样啊,我还当真未曾见过。”
“二位大哥,魔教在江湖上名声败坏,绝非归居之所,要是你们不嫌弃,日后我愿意为你们引荐安身之地,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呐。”
其中一人最终受不了了,“噌”得亮出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
洛无邪顿时闭嘴。
世界清净了。
*
花虔跟随花珩走进诛道殿内,望着里面的陈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大殿内不似她的房间精致奢靡,轻纱拂动。
这里虽大却极其空旷,连隔断视线的屏风都没有,除了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和一张床,唯有排排烛光。
显得孤独又压抑。
花虔记得花珩很喜欢植物,家中的每个阳台都摆满了花盆。
花珩除了赚钱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养花,浇水施肥,除虫裁叶,每一样都亲力亲为。
他说过喜欢看种子破土而出,青涩的芽苗在精心呵护下逐渐长出芽苗,花苞,在金灿的阳光下绽放,宛若希冀。
可是诛道殿内没有阳光。
花珩将桌上累累的长卷摆放到一旁,为花虔斟了杯茶笑道:“怎么突然来找我?”
一如从前从繁忙的公司事务中抽身,抬头望向她笑道:“今日又研制了什么新菜?”
花虔望着他含笑的面容,却能感觉这温柔背后的略微局促。
原先想要说出的话像是梗在喉间,一时间难以启口。
她想说哥哥或许错了,并非一定要杀死唐瑾才能结束一切。
她想说唐瑾曾今救过她,她不想让唐瑾死。
可望着这座空荡寂静的大殿,明明未饮半滴茶水,花虔的心里却忽然涌上一股苦涩。
她最终哑声问道。
“哥,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