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兴邦擦了擦汗, 觉得定亲之后的另一个好处已经显现出来了——他再也不用为了任何人情往来而担忧了, 他现在也是有媳妇儿疼, 有媳妇儿管的人了, 哼!
于是端午节的时候,他细细问媳妇儿应该怎么做,怎么走礼,住在大堂兄家过节好还是住在桃花姐家过节好, 还是回西甲庄老家过节好, 分别要送每一家人什么礼物......
林林总总、事无巨细, 他总是和时晗雪,也总是听时晗雪的意见。他这般的全然信任让时晗雪心中觉得挺开心,虽然要花一些心思,但是这样被夫君全然信任完全依赖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时穆宁被迫看着他们二人不断通信,有些好奇地问自己的妹妹道:“雪儿,你都不认识季兴邦家中的那些亲戚,对他们也都不熟悉,如何就敢这般给季兴邦支招,让他去走礼?”
时晗雪轻笑了一声,说道:“之前他不是已经在信中将他们家的亲戚全都认真介绍过了吗?我对他家那些个亲戚虽然未曾蒙面,但是却也算不得陌生,他们每个人的脾气性格、喜好,还有与季兴邦他们三房之间的关系都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了。
说句实话,季兴邦也还算是有眼光,肯听我的劝,按照我说的去走礼。我敢说你们这些男子在人情世故这方面都是呆子,若是让他自己去想这些事情,自己决定该送什么礼物的话,不但比现在要费事,做的效果也不一定能像现在这般好呢!”
时穆宁愣了愣,然后摇摇头说道:“算了算了,你们开心就好!我只不过是以前总听姨娘说女孩子在出阁之前要矜持一些,怕你掺和季家的事情太深,日后讨不了好才略微劝一劝你的。既然你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了,那么我就不再你面前说一些讨嫌的话了。”
时晗雪笑着说道:“多谢哥哥对我关心,方姨娘说的话也不能算错,我可以说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于大多数女子来说都是对的,只不过我不是一般女子,我所定亲的男子季兴邦也不是一般男子罢了。
哥哥你放心吧,我会把握好分寸的。其实你怎知季兴邦问我这些走礼的问题又不是在试探我的能力,看我日后能不能帮他主持中馈,给他相应的助力呢?
所以我此时若是一味的矜持,一味的逃避,反倒会让他寒了心,冷了对我的期望,反倒不美。”
时穆宁闻言肃然,然后说道:“还是妹妹考虑得周到,我日后如果娶妻的话,肯定也是想要娶一个能和我说得上话,能帮得上我的妻子的。”
季兴邦完全不知道时家兄妹那边的弯弯绕绕,完全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是在“试探”时晗雪,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能去到时晗雪这个媳妇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儿还敢放胆儿试探什么?
他就真的是图省事儿,怕麻烦啊!
端午节过后,县学开学前,季兴邦正躺在自家大堂兄家的客房中休息,明日里就得早起回学堂念书了呢。这个端午节他可是吃得肚子溜儿圆,大饱口福了——又吃到了媳妇儿亲手包的五福粽子呢!
天知道他想这个味儿可是想了多久了,一不小心就吃撑了——糯米做的吃食就是不好克化。
可是没有想到大堂兄季兴邦大半夜的将他叫到书房里面去了,还神秘兮兮的,让他心中一愣,不知道是要说些什么事情。
没等多久,才发现曾氏父子二人趁着夜色悄悄进了书房。
一进屋之后,曾氏父子二人便差点儿对季兴邦行大礼!让季兴邦给吓坏了,赶紧拉住了二人,最中忙说道:“曾伯父,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万万使不得啊!哪儿有长辈给我行大礼的,我若是受了怕不是会折寿呢!”
曾阳夏的父亲听见他这么说,还是敏感的“折寿”二字,便止住了行大礼的动作,转而给他作揖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季兴邦闻言脑袋冒金星:“哪儿来的救命之恩?”他单知道上辈子在腊月还是正月的时候曾阳夏的父亲在水上出了事情丧了命,已经利用“算卦”这个小妙招、小手段让他避开了那一个劫难。按理说曾伯父并未出门,不会遇到水难,他也就不该知道这件事啊!
曾阳夏的父亲有些后怕地说道:“季先生,之前您耗费心血帮老朽算了一卦,让老朽不要走水路,于是我上一次进货的时候并未参与,也嘱咐了我家的商队此番进货不要走水路,还是走陆路把稳一些。
前些日子商队回来了,他们告诉我,虽然他们走陆路花费的时间比走水路慢了一倍,但是胜在安全!因为我们魏县到京城有一条运河,走水路坐船舒服还速度快,所以一般商队都是跟着漕船走水路的。
可是这一次我偏偏让他们走陆路,他们嘴上应了,心中却还是有埋怨,不断说这件事,便是今次从京城回魏县的路上也在抱怨呢。
可是没有想到被其他人听到了,便告诉他们这是东家有福,他们走了大运了!若是他们上了之前说的那几艘漕船,恐怕就遇到水难尸骨无存了!
他们这才后怕,打听了起来,才知道若不是我坚持让他们走水路,他们现下都做了水鬼,回不了魏县了。他们回来之后就夸赞我洪福齐天,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老朽哪儿有这个本事,都是多亏了季先生的提醒!”
曾阳夏的父亲以前还是会亲切地喊季兴邦“兴邦”的,现下却是尊敬地称他“季先生”了。
他从怀中掏出好些银票,看着面额都挺大的,硬要塞给季兴邦,对他说道:“老朽身无长物,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季先生的救命之恩,只能用银票这等俗物来感谢季先生了,还望季先生不要推辞。
哎,老朽心中倒是想要帮季先生扬名,只是之前已经答应了季举人日后不再提这件事,不泄露季先生会算卦的事情,所以不能在人前说些夸赞季先生的话,真真是遗憾!
季先生在周易的研究方面真的是有大才的!小小年纪便这般有灵性,若是假以时日定然不凡!”
季兴邦闻言赶紧推拒了银票,可是曾阳夏的父亲一直要给,场面一时间有些胶着。还是季兴杰这个举人老爷发了话之后,曾阳夏的父亲才将银票收好了。
季兴杰出言敲打了曾阳夏和他的父亲一番,说道:“曾先生,曾贤侄,之前我就已经说了我们的条件,那就是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免得对兴邦本身有妨害。若是你们二人真的对兴邦的救命之恩有感激之情,还望严守这个规定。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我已经对所有的人都下了封口令。只是前段时间我还是隐约听到了些流言,还有人竟然不着调地来找我亲自核实这件事,被我挡了。若是两位想要报答兴邦,最好的办法不是送银票,而是守口如瓶!”
曾氏父子闻言之后面色一正,都郑重地应下了。之前虽然他们也怀疑过季兴邦的吐血与算卦是否有关联,但是因为没有证实,所以对这件事的关注度不够。之前也答应了季兴杰不再说这件事,但是难免会因为不够重视在几个至交好友面前透露了一星半点儿,露了行迹。
可是这次他们猛然惊觉季兴邦真是救了他们一命之后,满身都是冷汗,对季兴邦因为这件事吐血一事不再存疑了,此时应下来自然是郑重万分的,对后半截事情绝口不提,任谁也不知道季兴邦曾经“算”得这么准,救了曾氏父子二人一命。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邵楠抓周
送别了曾氏父子二人之后, 季兴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堂弟,非常惊叹于他的天赋,可是又担心他过于泄露天机损伤自己的身体, 斟酌了一会儿才对他说道:
“兴邦, 我知道你于《周易》一经上颇有灵性, 但是有些时候‘天妒英才’, 除了考虑一些自己的天赋和能力之外,还得综合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和生活。
我建议你在现在年幼时暂且不要研读《五经》,尤其不要碰《周易》,反正在考中举人之前研读《四书》就可以了, 也不考《五经》。
即便你日后考中了举人,可以选一经精研,我也建议你不要选择《周易》,若是你选择了这一经的话,世人都知道你有些预测的能力, 便是别人不知道你之前帮人算的这几卦, 也免不了有人会找你算卦,让你进退维谷, 伤及自身。
若是你另选一经来精研的话, 就不会存在这个问题了。只不过考进士是十分难的, 若是你换了天赋不够强的一经来精研的话, 可能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大堂兄在这里劝你也是为你好,不是故意让你走一条难走的路,或者是故意阻拦你的科举仕途,还望你知晓。”
季兴邦郑重地谢过了季兴杰, 对他说道:“大堂兄放心, 日后若是我能中举, 必然不会选择《易经》,我大概率会选择与大堂兄一般精研《春秋》一经吧,一来有大堂兄这个引路人教我,我也能有个探讨的地方,二来我对于学史还是很有兴趣的,应该也不算很难。
至于科举考试,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自然是会努力考的,争取考上秀才、举人,进士,但若是没有那个天赋,那么与妻子过上平静的生活也是极好的,大堂兄你不必怕我年少轻狂,拼命透支自己的天赋,伤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
季兴杰闻言松了口气,这些话他之前也隐约和季兴邦提出过,但是因为并不知道他算卦那么准,当时也却是没有那准了他吐血是不是算卦的原因,所以说得没有那么透,也没有那么重。
此时听了曾家父子二人的话之后,对季兴邦在《周易》和算卦上的天赋又有了重新的认识,所以再次嘱咐、敲打季兴邦一番,免得他少不知事伤了自己,幸好他还是很成熟、很能取舍、很听人劝的。
而且自己这番劝解说不得会影响他日后的科举大业,需要牺牲一些,也不知道他日后会如何考虑,会不会继续坚持。
季兴杰准备好好将自己精研的《春秋》一经的心得传授给季兴邦,只要他能够凭借《春秋》晋身考中进士,自然就不会再去碰《周易》了。
殊不知季兴邦这边答应他的要求却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甚至还松了一口气呢!
季兴邦他哪儿懂什么《周易》啊?对于《周易》的研究有天赋都是吹出来的,都是为了给自己说那番话打基础而已,都是幌子,现下放弃《周易》一点儿也不心疼!
因为实际上他并不会算卦,他自己也担心算多了露馅,所以也不存在年少轻狂出去吹嘘卖弄的行为,他比季兴杰、曾阳夏等人都更希望将这件事情瞒住,日后不要再有人来找他算卦才是最好的呢!
再说了,前世里他便是跟着季兴杰的道路一直精研《春秋》一经的,现在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或者换一条路走。
这件后续的事情只是放在了书房四个人的心中,出了这间书房之后因为事关重大,他们都心中警醒没有再和其他你提及。
慢慢的就过了中秋,再到了冬月二十五日,季兴邦满十五岁了,下个月季邵楠要满周岁,时晗雪也要满十五岁了。
季兴邦这个生日过得并不怎么热闹,一来因为不是整生日他们也没有想过要大办,男子二十岁才及冠呢。二来也因为明年春天童生试考完后不久便要开始考府试了,能不能考中秀才就看这一遭了,他也是心中有些紧张,没有什么大办生日的念头。
在季兴邦生日这一天,他随意走到季桃花家,吃了她亲手做的一碗加了鸡蛋的面也算是应了节气了。季兴邦的父母没有过来,也没有让人给他带点什么礼物来,对于农家人来说过生日没有什么讲头,吃碗面再加个鸡蛋已经顶天了。
但是时晗雪这边却是给他亲手做了一身新衣裳作为礼物遣人送了过来给他,让他收到之后心中暖暖的。之后他又接二连三收到了桃花姐的一套衣服一双鞋、袜,收到了大堂嫂的两身衣服......感觉衣服多到穿不完了呢。
季邵楠的生日则不同,这是他满一岁的生日,非常的重要,季兴杰那边是大办了一场的。在那一天里,季兴杰都一反之前刻苦苦读的形象,乐呵呵地抱着自家儿子迎客一整天,一眼书都没有看。
季兴邦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热闹,他精心准备了一对小银手镯作为礼物送给了季邵楠,然后在这一天到季兴杰家中做客,看季邵楠抓周。
季邵楠可能之前看季兴杰写字看多了,抓周的时候抓了一支毛笔在那里乐呵呵地笑个不停,众人见状赶紧纷纷上前夸赞季邵楠日后定然也是一个很好的读书苗子,让季兴杰一家三口乐得不行。
其实对于这一场事情来说,季兴邦只是个凑热闹的,季兴杰所起的作用也微乎其微,除了抱着儿子不撒手之外,其他都是甩手掌柜。家中忙里忙外的主要就是李思微。
幸而现在李思微已经给季邵楠断奶了,她的身体也十分的康健,这才能撑了下来。李思微的母亲在满岁宴这天也是早早就到场的,想着帮衬女儿一些什么的,只是李思微十分的能干,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只用和老姐妹们、亲戚们唠唠嗑就行了,清闲得很。
李夫人对于李思微的成长一边是心疼,一边是欣慰。当然她对于季邵楠这个外孙是十分看重的,送了足金的锁作为礼物。她的儿子李思齐因为在府城那边念书没能赶回来,她却是也不会忘记帮他准备一份合适的礼物送给季邵楠,帮他表达心意。
过了季邵楠的周岁生日,便到了时晗雪的十五岁生日了。对于女子来说,满十五岁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这一日是女孩子的及笄礼,过了这一天就代表她可以嫁人了。
好些女子十五岁之前就会定亲,但是一定会等到十五岁及笄之后才会出嫁。
时家这边人丁单薄,时晗雪的母亲方姨娘因为身份的原因也不好下帖子帮她请客办理及笄的事宜,幸而她现在已经定亲了,算是有了季家这门正经的亲戚。
在时晗雪及笄礼之前,季兴邦就到大堂兄家郑重地请求大堂嫂李思微帮着时晗雪筹备她的及笄礼。因为他记得上辈子的时候他什么也不懂,这个及笄礼他只是按照习俗送了礼物去就罢了,没有管更多的事情。
因为那个时候他并未拜托大堂嫂和桃花姐等人做什么,她们也没有更多的想法和准备,只是带着礼物去赴宴,结果回家来之后向季兴邦说了几句时晗雪的可怜,说她别看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及笄礼办得竟然还不如一般的平头百姓热闹呢。
当时季兴邦没有多心疼,可是等到他和时晗雪感情甚笃之后,他越想这件事便越觉得不对味儿,恨不得扇那个时候的自己几个巴掌,也常恨不得自己能够回到过去帮她再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及笄礼,让她更开心一些、更有面子一些,也更能有个美好的回忆。
现在幸而老天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他不再犹豫,也不再顾忌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对于女子之间的交往以及及笄礼的举办一窍不通,所以舔着脸求了他觉得最厉害的大堂嫂李思微,想着大堂嫂只要应下了,一定能把这场及笄礼办得漂漂亮亮的。
李思微在季兴邦一开始来和自己说的时候,本来还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出头去做这件事的,毕竟她是季家的人,而时晗雪也没有嫁到季家,她这个大堂嫂过去大包大揽有些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