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这个消息就传满洛阳,与此同时,整个南市被团团围住,所有人都不得进出。
小红楼内,秦知宴皱眉说道:“人去楼空。”
沐钰儿并不惊讶:“可有看到任何木偶的痕迹。”
秦知宴摇头:“什么都没有,这里好像一个鬼屋一样,空无一人,连床铺都干干净净的。”
“西边的有个小院,应该有烧毁的痕迹有吗?”沐钰儿又问。
秦知宴点头:“没有找到被烧毁的木偶人,但地面上被翻新过,我找人刨开看了看,确实有黑漆漆的痕迹,但没有找到烧毁的东西。”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搬得还挺干净。”
“那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秦知宴丧气说道,“我都以为要结案了。”
“走,我们去奴儿昨日看到的那个花园看看。”沐钰儿说。
奴儿连连点头:“我还认路。”
“那就带路吧。”沐钰儿说。
奴儿很快就带着众人来到那个护院,绕了一圈,这才找到那个假山,指着黑漆漆的洞穴不解的摸了摸下巴:“这里本来站着一个绿眼睛的木偶人的,哪里去了。”
“也跟着走了吧。”沐钰儿率先掏出火折子,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奴儿断后,其余人走在中间。”
唐不言紧随其后,秦知宴连忙伸手拉着唐不言的袖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奴儿看着狭小的入口,深吸一口气,这才把自己塞进去,嘴里嘟囔着:“好挤啊,我不会走到一半进不去吧。”
出人意料,山洞内虽然漆黑潮湿,两侧地上长满青苔,但没有任何暗道,也没有任何机关,沐钰儿随着那条路走了一炷香,反而从另外一个假山后出来。
“这不是花园的入口吗?”秦知宴张望着,虽然只看到被层层假山和树木遮掩的假山脊背,没有看到假山入口,但还是清晰认出这个位置。
奴儿震惊:“当时肯定没人出来。”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
“这个假山好绕。”唐不言抬眸看去,“这么绕的假山一般在园林是为了营造曲折幽深的格局,也为了让花园的空间看上去大一些。”
“我怎么觉得和曲园那个狗屁假山花壁差不多啊。”秦知宴嘟囔着。
沐钰儿眼睛一亮:“怪不得我觉得熟悉,这不就是曲园的那种风格吗!”
“是吧!”秦知宴宛若找到知音一般,“难走死了,我之前还迷路了,还是那个曲园的守卫把我救出来的。”
“曲园的那个假山到处都有出口,这个是一头走到底的。”唐不言质疑道。
“这也是。”秦知宴就像墙头草,听着三郎说的也有些道理,也跟着点了点头,“这里也窄一些。”
沐钰儿打量着整个院子,随后一跃而起,爬到一棵树上,打量着整个院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落了地,意味深长说道:“这假山自上而下看还挺大的。”
“夹层!”唐不言抬眸说道。
“走,再走一遍。”沐钰儿直接从刚才的出口重新进去。
“等会,老大!”奴儿还未重新挤进去,就听到张一的大声嚷嚷声。
奴儿不解扭头,随便吸了一口气,看着沐钰儿脑袋挤出出来。
“老大,琉璃那边递话过来说那个彩云不见了。”张一满头大汗说道,“她说彩云昨夜只批准出行一天的,今早就得回来的,结果到现在也没回来,想要老大若是看到她,请她早些回来,免得让那个周扒皮生气。”
沐钰儿的脑袋从奴儿的肚子里挤回去,大声说道:“知道了。”
“那个彩云出门有时间限制,但我看琉璃娘子似乎时间颇为自由。”唐不言低声问道。
沐钰儿点头:“对,琉璃是我师傅好友的女儿,我师父对她一直颇为照顾,牡丹阁便是再大的本事也是在南市过日子,南市到处都是北阙的暗线,他们不会特别不给我们面子,久而久之,他们对琉璃也宽容一些。”
“而且琉璃的客人都非富即贵。”秦知宴补充道,“那个周妈妈不会特别为难这样的头牌。”
唐不言盯着沐钰儿垂落在背后的红色发带,沉默不语。
“琉璃进牡丹阁几岁?”唐不言又问。
“不知道,我是十三岁出任务之后才知道琉璃存在的。”沐钰儿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秦知宴说道,“七,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小猫儿应该才一岁呢。”
“你师父为何不一开始就把人救出来。”
许多府中若是家主犯罪牵连女眷,若是女子还小便还能花钱找个人替出来,只是价格有些贵,但若真的是好友女儿,想来是愿意花这笔钱的。
沐钰儿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师父一定是想过办法的,只是没成功而已。”
“她是因何犯罪?”
四人已经走到假山甬道的最深处,空气中是潮湿的腐朽的味道,沐钰儿一手把折子放在最前面,一手牵着唐不言的衣袖。
“不知道。”沐钰儿嘟囔着,“我不知道,我师父不跟我说,我也不好查,但我自己偷偷查过,好像是当年那个废太子案的事情。”
唐不言脚步一顿。
“又是这个事情!”秦知宴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微微压低,“我现在一听这三个字就头大,胆战心惊。”
“你有查到过具体是谁家的女眷吗?”秦知宴忍不住好奇问道。
沐钰儿摇头,苦着脸说道:“所有人对这个案子都忌讳莫深,我就是去问张叔,张叔脸都吓白了,以为是我碰上这事了,逼问我许久,听说我是打听琉璃的事情才松了一口气,还有顾叔,一听这三个字就要生病,我师父就更不要说了,我就起了个头就拎起一个棍子,追着我跑了一条街,说要打断我的腿。”
秦知宴噗呲一声笑起来:“他们倒是比你谨慎,你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不过这个确实很难查出来的,毕竟当年涉及太多人了。”
那个时候,秦知宴也才三四岁,却隐约觉得那段日子,府中格外压抑,他舅舅更是几天几夜不睡觉,有时深夜更是一个人哭得厉害,耶娘更是几个月不曾出门,那种近乎压抑森严的气氛在他头顶整整笼罩三个月,成了他童年不可磨灭的噩梦。
“当年有一个御史冒犯谏言。”唐不言的声音冷沁沁的,“据说陛下盛怒,当场打死不说,还让人五马分尸,曝尸荒野,不准他人立碑。”
秦知宴吓得差点崴脚,整个人贴近唐不言,顺手把脚底的青苔撇了撇。
“好滑。”他嘟囔着。
“迁怒三族,男丁皆死,女眷皆发卖了……”唐不言的声音在空洞的甬道内,轻声回荡着。
沐钰儿捏着火折子的手微微一紧,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最后有人收尸吗?”
“公主殿下亲自去求情的。”唐不言叹气说道,“跪了一天一夜,才让陛下松口。”
“虽说陛下总说陛下肖像她……”秦知宴也跟着忍不住说道,“我瞧着公主殿下脾性更温柔些。”
唐不言轻声说道:“慎言。”
秦知宴便讪讪闭上嘴。
“但是琉璃确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沐钰儿低声说道,“她很聪明,这些年很多案子都得了她的帮忙。”
秦知宴也跟着附和道:“我瞧着琉璃娘子胆子颇大,性格也极好,之前我们潜水出去的时候,我看她一点也害怕,还一个个安慰过去,那个老村长站不稳,还扶着他呢。”
沐钰儿叹气:“我是一定要把她带出来的,是我的心愿,也是我师父心中的那根刺。”
唐不言安静地看着她,眸光微动。
众人很快陷入古怪的沉默,陈年旧案大都牵扯众人,非几个小辈可以高谈阔论。
沐钰儿脚步一顿,手中的火折子朝着一处照了照:“这里没有青苔。”
假山潮湿,沿路很多青苔,墙壁上更是不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气。
沐钰儿的手在这里来回摸索着,很快就停在原处。
“这里有机关,站稳了。”沐钰儿把唐不言的袖子完完全全捏着手中,有顺手把自己的火折子递给他。
唐不言盯着那牢牢抓着他手腕的说,另外一只手举起火折子,放在她的另一边,好似给她照亮,又好似是轻轻围绕着她。
沐钰儿并未察觉出这一异样,只是用力按了下来。
只听到咯吱一声。
秦知宴索性抱着奴儿,奴儿蒲扇大的手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的背。
原本挡在他们面前的假山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一个洞,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台阶。
沐钰儿和唐不言对视一眼,却冷不丁发现两人不知何时离得颇为近。
“下去。”唐不言镇定说道。
沐钰儿顾不得其他,第一个走了下去。
四人很快就下了台阶,台阶陡峭狭窄,下面漆黑一片,火折子只能照亮眼前的这一片地方,耳边原本没有一丝动静,可逐渐,一声接一声的水滴声,在耳边断断续续响起,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奇怪的味道传了过来。
“好臭。”秦知宴捂着鼻子闷闷说道。
奴儿也紧跟着说道:“真的好臭啊,什么味道啊。”
唐不言脸色逐渐凝重。
“尿骚味,还有腐烂的味道,还有呼吸声……”沐钰儿镇定说道,随后笃定说道,“这里面有人。”
话音刚落,他们就绕过拐弯处,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但也让他们脸色大变。
——一群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女子被一个个关在狭小的笼子里,蜷缩着,像牲畜一般被人对待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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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琉璃案
彩云
洞穴低矮潮湿,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骤然的光亮让被关在这里的人发出不安的躁动,可那动静太小, 很快就被无声的沉默所挤压着。
她们比外面装神弄鬼的木偶人更像木偶。
秦知宴呆在原地:“这么多人。”
这里密密麻麻大概有十七.八个笼子,每个笼子指导人的大腿处,所有人都不得不蜷缩着,就像一个货物一般被随意对待着。
沐钰儿眉心紧皱。
“奴儿, 你带秦少尹出门带人过来。”唐不言轻声说道, “让人多备些衣物来。”
两人很快离去,沐钰儿举着火折子走了几步。
火折子格外明亮,昏暗狭小的空间被照出晃动阴影, 可光亮所到处,那些女子并没有任何反应, 目光呆滞,神色漠然。
沐钰儿蹙眉, 刚走一步,又转身拽着唐不言的袖子, 嘴里嘟囔着:“以防万一。”
自从知道对面之人可能精通机关之术, 沐钰儿便格外谨慎。
法自术起,机由心生, 机关微小隐秘, 却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令人防不胜防。
唐不言动作自然地伸手替她接过火折子,为她照亮面前的路,火折子被高高举起, 光照也瞬间被扩大了一圈。
“这里是不是有个人?”沐钰儿眼尖, 看着黑暗的角落里似乎趴伏着一个身影, 低声说道。
“好像是……”唐不言把火折子朝着那方向照去,“那个彩云的衣服。”
沐钰儿带着唐不言上前,就看到彩云身下的泥土被鲜血染湿了,胸口的伤口还在氤氤流着血,小脸苍白,唇色发青。
沐钰儿打量着面前眉眼紧闭之人,蹲下.身来探了探鼻息,扬眉:“还有气。”
“这个伤口是斧头砍的。”她伸手扯下一圈衣摆,开始给人包扎伤口,低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看到的那个木偶人。”
唐不言移开视线。
“别说,真的长得好像琉璃。”
只是琉璃的五官更加精致柔媚,彩云却只能占到眉宇间的三四分神似,即便这样,乍一看还是会让人认错。
唐不言依旧不言,昨日他便发现这个问题,虽然这人大部分时间都不曾抬头。
“陆星……姑且我们先称呼他叫陆星,自己都走了,为什么不顺手把这里的人都带着,甚至……杀了。”
带走这么多人反而麻烦,杀了是最一了百了的做法,但陆星显然也没有这么做。
唐不言想起昨日见到那人时,狂傲不羁,肆意妄为,当众就敢用木偶吓唬他们,甚至不可否认,那一刻他是动了杀心的,只是后来又莫名消解了。
这样的人自以为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蔑视一切,自然也不会顺着常人的思维去办事。
“说明在他眼里,这些人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沐钰儿分析着,随后强调着,“我倒是觉得像他会做的事情。”
唐不言嗯了一声:“这些人应该也问不出线索,所以陆星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为什么这些人没运出去?”沐钰儿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些目光呆滞的女子身上,不解问道。
唐不言沉默着:“阿大的供词在你身上吗?”
沐钰儿点头,半站起来,举起一只血粼粼的手:“在我这个袖子里。”
唐不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无知无觉得样子,手指微动,最后镇定地伸手探去她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