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它是狗，对火的惧怕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它乖巧是因为它想做坏事。没办法，主人太笨，它来帮忙。
要是房子烧了，小姐姐还能看着他们祖孙沦落街头吗？到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主子实在是傻，干嘛不等那些人放完火再行动？害得它现在还得来添把火。
凛凛鼓足勇气对抗天性——为了主子的幸福，它拼啦！
看着墙根渐渐燃烧起来的小火苗，凛凛退得远远的，然而它是高兴的，仿佛看到了未来和小姐姐在一起的幸福生活。
“走水了，走水了，快去取水救火！”
听到这呼喊声，凛凛气得毛都炸了，非常想咬人。
然而它只能躲起来，看着敏敏的暗卫，很快提了几桶水过来，把那可怜的火苗残忍扼杀。
都怪油罐子只剩下半罐油，哎，出师未捷，一把辛酸泪。
小姐姐的这些暗卫太讨厌了！
一会儿，灭了火的暗卫敲门进去，凛凛抢先一步跑进去。
敏敏刚洗漱完，见到它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找来了？”
凛凛蔫蔫地趴下。
“挨骂了？”敏敏摸摸它的头，让桐月给它切块肉出来吃。
暗卫进来低声禀告道：“敏姑娘，隔壁苏公子家被人放火，没有抓到人。”
敏敏惊讶：“放火？”
“是。”暗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道，“昨晚有大理寺的人来，我们以为是刺客，和他们交了手。好在有人认识，所以避免了误会。他们似乎是受了苏公子委托来的，但是情况很急，也没有说清楚。之后抓了两个纵火的人……”
“纵火的人？他们的目标是苏公子？”
像苏云阳那般与世无争的性格，又能得罪谁？
他不就是卖点力气赚点银子吗？和谁有利害关系？
难道他的积蓄露富了？
更奇怪的是，暗卫明明说，纵火的人都被抓住了，可是为什么又起火了？
暗卫也说不清楚。
敏敏摆摆手让他下去。
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大理寺的人，那么容易叫动吗？
如果不是有内情，那她就得重新审视一下苏云阳的身份了。
第1797章 并不在乎他的身份
敏敏并没有多问，只打算等苏云阳回来和他说一声起火的事情，请他日后小心些。
倒是去了医馆之后，暗卫见没有外人，只有孙大夫和桐月，便又提了几句昨晚的事情，说大理寺那些衙役像打了鸡血似的，十分兴奋，好像在等着立功或者讨好谁的模样。
敏敏表示知道了。
孙大夫听见“大理寺”三个字耳朵就竖起来了，心里想着，那小子要露馅了？
他很关注敏敏的反应，可是后者轻描淡写地让暗卫退下。
孙大夫不由道：“这小子莫非还有关系，竟然能找到大理寺的人。”
敏敏神情淡淡，低头写字，并没有惊讶或者探究之色。
“敏丫头，”孙大夫道，“你怎么就不好奇呢？”
“就算他是大理寺卿又如何？”敏敏开玩笑道，“我还是公主呢！”
既然不愿意说出真实身份背景，那只能说明有所顾忌，说明交情没到那么好，并不是罪不可赦的事情。
孙大夫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好吧，因为没有放在心上，所以被隐瞒了也不想兴师问罪。
苏小子也实惨。
朝堂之上，苏云阳扶着老侯爷，冷静沉着地把侯府的遮羞布掀开，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全都抖落出来，最后道：“我甚至怀疑，当年我父母的死，是不是是他们从中作祟。”
老侯爷后退两步，几乎站不稳。
这句话，击中了他内心深处的脆弱和惶恐。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一直自欺欺人，不敢往这里深想。
没想到，苏云阳也怀疑了。
萧铁策因为自身际遇的缘故，最讨厌的就是手足相残，所以便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大理寺查明。苏云阳你暂时避嫌，不必去大理寺当差了。”
“是！微臣谢主隆恩。”
萧铁策又问老侯爷：“苏广礼有没有撒谎？当初是不是你留下的书信，要把爵位传给他？”
老侯爷嘴唇艰难地动着，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苏云阳神情平静地看着他，黑色的瞳孔之中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所有的结果。
老侯爷内心痛不可当。
他知道，他让孙子失望了。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道：“回皇上，老臣属意的是长孙，只愿把爵位传给他。”
没想到苏云阳却道：“祖父，这是另外的事情，以后再说。倘若我父母真是因为这个爵位而遭人算计丧命，我继承这个爵位，又情何以堪？只会时时提醒我，父母如何凄惨。”
朝中一片哗然。
老侯爷都已经把侯位送到苏云阳面前，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不领情，一副弃如敝履的样子。
萧铁策却对他露出赞许之色，道：“既然如此，苏广礼欺瞒朕，先把他关起来，等当年之事查清之后，一并惩处！”
老侯爷面色灰败。
事情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苏云阳这次是真的闲散下来。
从宫中出来，他觉得心中恶气出了一些，神色也不由轻松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想见到敏敏；即使他什么都不能说，他也想把这份扬眉吐气的喜悦带给她。
第1798章 发现疑点
老侯爷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般，走路都拖着腿，步履蹒跚。
苏云阳知他心中难受，然而并没有再说什么宽慰的话。
——想到父母的去世，他不想让步。
之前他只是有点怀疑，但是自从来到大理寺后，跟在濮珩身边，他学到了很多查案的方法，也不动声色地调查着当年旧事，结果当真被他查出了蛛丝马迹。
祖孙俩回家不久，正相对无言，景天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苏老太爷，苏公子，你们大清早的去了哪里？小的已经来看了四五趟了！”
苏云阳不动声色地道：“早上陪祖父出去走了走，有事吗？”
景天性子活泼爱说话，表情夸张地道：“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有人纵火想要烧了您的院子，您知道吗？”
苏云阳一惊，难道昨晚的事情暴露了？
“就你们走了之后，结果有人放火了。”景天带着苏云阳去看“现场”，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我和空青怕出事，然后都来帮忙。后来姑娘说我们了，这样怕是查案的时候就有干扰。”
他不敢说是暗卫发现的。
姑娘自己泄露了身份可以；但是如果从他这里泄露了，他就玩死难辞其咎了。
苏云阳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中间还夹杂着凛凛极有特色的梅花脚印，那句“没事”就说不出口。
这确实，有些难以查验。
送走景天，老侯爷问苏云阳：“这第二波的人又是谁？总不会还是你三叔吧。不，可能是你二叔的人？”
苏云阳道：“我也不知道。祖父，我先扶您回去休息，一会儿再出来查看。”
老侯爷点了点头，神情疲惫。
“是不是觉得祖父老糊涂了？祖父自己也这般觉得。倘若你爹娘当初真是因为这两个畜生而死，我，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我这么多年，还一直维护那两个畜生！”
“祖父，往者不可谏，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只求祖父，日后别跟我说，要我原谅他们。我，做不到。”
“不会，我不会，我怎么有脸开那个口！”老侯爷老泪纵横。
那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把老侯爷送进去，嘱咐小厮好好照顾他之后，苏云阳自己来到了墙根下，仔细研究火烧过的地方。
破碎的是他家的油罐，这有些奇怪。
想要放火，还得先潜进屋里偷油？
更奇怪的是那些脚印，虽然杂乱无章，但是清晰的那几个，苏云阳看着大小就知道，来人身材应该都很高大。
苏云阳又仔细辨别其他脚印，没有找到一个小脚印。
可是刚才景天说，他当时也在。
那就奇怪了，景天虽然机灵，但是个子很矮，脚也小；他的脚印哪里去了？
而且景天说是他和空青发现的，这里苏云阳却发现了五个人的脚印，那些人是谁？看这火烧起来的样子，应该没有那么大，几桶水就浇灭了，难道他们还唤来了其他人帮忙？
苏云阳按下心中疑惑，不动声色地在四邻之中打探一番，却发现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家里起火的事情。
也就是说，真是景天发现的话，他应该也没喊人，那这些脚印哪里来的？如果说是凶手，那放这么点火，用这么多人，是不是难以解释？
这中间猜不透身份的人，到底是谁？在这件事情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1799章 医闹上门
苏云阳根本想不到这件事情会是凛凛所为。
但是他想到了凛凛当时也在，于是他又去找凛凛。
“今日谁放的火？带我去找人。”
凛凛：“……”
找不到人，因为火是它这条狗放的。
它摇着头后退。
“你不知道？”苏云阳眯起了眼睛，直觉这小东西在隐瞒什么。
两人相依为命那么久，凛凛一夹尾巴，他就知道它在撒谎！
凛凛凄凄惨惨地往后退，快让它走，它要回去找小、姐姐！
“那我再问你，救火的人是谁，总有你认识的吧。”
凛凛表示，这个它真的行！
可是那些是小姐姐的暗卫，要是它把人找出来，那没人怪一条狗，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傻主子？
苏云阳见它还是不想配合的样子，声音不由严肃了几分：“凛凛！”
凛凛趴在地上，用前爪捂住脑袋，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
苏云阳：“……”
难道凛凛来迟了，所以根本不知道？
因为时间短，又疑点重重，连熟悉的景天都在撒谎，所以苏云阳一时之间真没有找到真相。
但是他开始怀疑这找不到的几个人，他们到底是谁？是来纵火的还是救火的？
苏云阳暂时压下了心中疑惑，晚上的时候给凛凛加了几块肉骨头，道：“好好看着，如果有人纵火得逞，把你烤成狗肉干！”
凛凛：“……”
它不敢再动，自然也就无事发生，风平浪静。
苏云阳不用去大理寺就闲下来，他开始去采买做饭，中午的时候去给敏敏他们送饭吃。
敏敏婉拒，他就说这是回报当初敏敏对他们祖孙的帮助。
苏云阳做饭颇有天赋，擅长摸索创新，几乎每日都能做出新菜式，连孙大夫都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
这小子，有出息啊！敏敏说她不宜室宜家，可这小子自己就行。
因为苏云阳实在殷勤，不少老病号都看出来了些眉目，有时候也会打趣他们。
敏敏倒是神色平静，然而苏云阳经常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苏公子，你最近不忙吗？”他总是来送饭，敏敏终于开口问他。
她现在越发觉得看不透苏云阳了。
“最近弄丢了差事，”苏云阳半真半假地道，“你知道，我也不缺银子，所以便想歇歇。”
也是，他手里本来就有一千两银子，后来从晋王府又得到了那么多，是不缺银子。
“那苏公子在家里好好歇歇，陪陪老太爷，我这医馆，人手够用了。”
这是撵他，他听出来了……苏云阳心中黯然，口中却道：“我得姑娘照顾良多，不为你做些什么，心里难安。”
他这般说，敏敏就没法说什么了。
“庸医害人啊！你还我的孩子，你这庸医！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你偿命！”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妇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苏云阳听出这是对着医馆而来，便往外走去。
敏敏也蹙眉起身站了起来。
一个妇人抱着个三四岁模样，气息全无，看起来已经僵硬的女孩，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往医馆中间的地上一坐，呼天抢地地道：“我可怜的女儿啊！庸医害人，你还我女儿来！”
第1800章 挺身而出
苏云阳眼神毒辣，一下就看出来那妇人只是干嚎，眼中没什么泪意，甚至还在一边嚎一边偷偷四处打量，鬼鬼祟祟。
“住口！”他厉声呵斥道，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冷肃气势，真的把妇人吓住了，后者有一瞬间的愣神。
然而也仅仅只有一瞬间。
妇人既然打定主意上门闹事，显然早有准备。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我可怜的女儿啊，你那么懂事，什么都帮娘干。早知道你会被庸医害死，娘就是卖了自己，也不能省那两个诊费，结果害了你性命。”
医馆中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敏敏。
苏云阳对此感到十分愤怒，虽然其实大部分人并没有责备，只是露出了意外之色。
然而苏云阳觉得，敏敏无私地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头来真有事情发生，都没有人站出来维护她。
“你口口声声说你女儿是敏姑娘害死的，证据何在？”苏云阳道，“你可知道，诬陷最多可以判你砍头之罪？”
“我的老天爷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害了我的女儿，现在又要砍我的头。”妇人拍打着地面干嚎，声音惨厉难听，让人十分难受。
苏云阳还想说话，就听敏敏用清冷疏离的声音道：“昨日来的时候，你女儿根本没病。我告诉你，她只是太瘦小，以后要多给她吃些好的，至少要吃饱……”
妇人虽然穿着破烂，但是又白又胖，一看便不是家里吃不上饭的人。
可是她的女儿却面黄肌瘦，昨日敏敏就怀疑，要么不是她亲生女儿，要么就是重男轻女，虐待女儿。
敏敏还记得，昨日小女孩来的时候，眼神怯怯的，什么都不敢说。
敏敏给她一块糖，她不敢取，却被妇人抢过去揣到袖子里……
众人听了敏敏的话，这才发现，妇人怀中的女孩又黑又瘦，露出的手腕皮包骨头，像是逃荒挨饿的灾民一般。
“你胡说八道！”妇人恼羞成怒，“我女儿什么时候吃不饱了？她只是天生胃口小！你少血口喷人！你治死了我女儿，我要带你去官府。走，这就走，咱们去官府，找官老爷断一断！你这庸医，害死人命！”
敏敏站起身来，从容地对孙大夫说：“医馆先拜托您，我跟着她去一趟。”
她的从容淡定超乎苏云阳的想象，但是后者转念一想，敏敏的身后站着的那是晋王府，她当然无所畏惧。
可是她怎么能上公堂呢？
首先作为被告是要下跪聆讯的，一跪可能就是个把时辰甚至更长；而且公堂规矩森严，很容易被打板子。
敏敏可是女子，那怎么行！
所以苏云阳当即站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别怕，我陪你去！咱们去大理寺！”
那是他的地盘，他罩着她！
敏敏笑笑，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动作间衣袖带出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药香。
她说：“去哪里都没关系，既然我没做亏心事，就什么都不怕。”
只是，可惜了那个无辜送命的可怜女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