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晔，你哭的样子真丑。”仲灵道。
晔儿握住仲灵的手，努力挤出笑意：“我没哭，我怎么会哭呢？生孩子哪有我哭的道理？等着那臭小子哭呢！”
“你一紧张，话就多。”仲灵道，“我们第一次就是。”
“是吗？”晔儿眼中有泪，嘴角生硬地勾起，像牵线木偶一般僵硬。
“我也不甘心，可是没办法，这是命。”仲灵道，“我遗憾，但是也满足了。”
和他在一起的幸福，像是偷来的一般让人不踏实。
她这般仿佛受了命运诅咒的人，原本注定和幸福无缘；然而还能有这几年的幸福，她该满足。
“别怪孩子，他是无辜的，交给娘娘，我放心。”仲灵已经没什么力气，说几句话就得歇歇，“好好孝顺娘娘，连带着我那份一起，”
“萧晔，我不喝孟婆汤，我等着你。终有一日，我们会再相见。”
“废物，都是废物！”幺幺在御花园里一边哭一边骂，“那么多人，都救不了，都是废物！”
她刚从东宫出来，受不了那种压抑的气氛。
于她来说，这是人生第一次，这样直观地面对死亡，而且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死神慢慢挥下镰刀，除了等镰刀落下，无计可施。
她想大哭大喊，可是那样也只能添乱。
所以她一个人跑出来哭喊。
她对仲灵并没有太深感情，可是她们已经是一家人，她更心疼自己的大哥。
幸福的人生那么多，难道就缺大哥一个人吗？
大哥明明什么都那么好！
“四公主。”
“你来做什么！”幺幺看见是叶北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叶北寒面上露出几分无奈，他只是心悦她，怎么就罪大恶极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对她生气。
他见不得她哭。
只是现在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接纳自己，叶北寒在她面前反而从容了许多。
他在旁边坐下道：“当年我娘生我的时候也是难产，九死一生。后来找了个稳婆，用了土方子，母子平安……”
幺幺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那人呢？”
“人我已经找来了，但是这是土方子，我……”
叶北寒已经犹豫了一天了。
他不需要这样的富贵险中求，一旦太子妃出什么问题，他很难撇清。
然而太子对太子妃一心一意，太子对自己也不薄，如果见死不救，叶北寒心里也过不去。
他是个俗人，权衡利弊，再正常不过。
可是所有的犹豫，在看到幺幺的眼泪时都瞬时无影无踪。
他不想要她哭。
她是他汲汲钻营的无趣生命之中唯一纯粹的坚持。
他心悦她，希望她一世无忧。
幺幺很少哭，她从来都是小嘴叭叭骂人，能把别人说哭的主，自己不受委屈也极少哭。
她不该哭的，这个女孩子，就该永远灿烂明媚。
“你管呢！把人带来自有我母后大哥决定。快，快，人带过来！”幺幺急急忙忙地道，“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怪你的。”
她是脾气大，可是并非不讲道理，而且内心通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叶北寒的纠结所在。
叶北寒让人把稳婆带来，等待的时候低声道：“其实我不怕被牵连。”
如果是为了她，他什么都不怕。
第1788章 仲灵的选择
于此同时，仲灵对晔儿道：“我想喝酸梅汤，你去给我冲，偷偷给我加点冰。现在这种情况，别人都不肯。”
晔儿道：“好，我让人送来，我亲自给你冲。”
明九娘听说仲灵要酸梅汤，忙让人准备，自己端着东西送进来。
虽然她觉得冰块不好，但是也没有阻止，对晔儿道：“你过来，我陪着仲灵。”
仲灵却道：“不要，我现在太丑。”
明九娘道：“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也不嫌丑。”
她笑着过来在床边坐下。
仲灵咬咬嘴唇，没有动，乖乖躺着。
身体来传来一波一波的疼痛，她已经近乎麻木。
她知道，那是她的孩子最后的挣扎。
再生不出来，母子都没了。
晔儿端着亲手冲好的加了冰块的酸梅汤过来，明九娘扶仲灵微微起身。
然后她忽然用力抱住双手抱住仲灵。
与此同时，晔儿没等她开口，就以极快的速度把手伸到了仲灵的枕下，把枕头反过来，“哐当”一声，有匕首落地的声音。
晔儿一脚把匕首踢飞。
明九娘哭着道：“我刚才就觉得不对，看你往枕下伸手就猜测你藏了东西！仲灵，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忍一忍，熬一熬，你能熬过来的！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些苦。不为了晔儿，为了我，坚持坚持好不好？”
她真的不知道，仲灵是如何把匕首藏到枕头里，一次次地换被褥都没有被发现。
但是实际上，匕首是仲灵藏在里侧床板下的，被她慢慢挪到了枕中。
她预料到了万一，但是没想到，万一真的变成了现实。
她不想再等了，与其一起死，不如她死，留着孩子。
不是多伟大，而是好歹留点念想下来。
她如果死了，那他们就舍得剖腹取子，说不定还来得及。
这一线生机，是她给孩子最后也是唯一的礼物。
非但明九娘发现了，晔儿也察觉到了异常，母子俩配合很默契。
刚才仲灵没动，就是顾及明九娘，不想让她留下阴影，没想到被他们母子发现了。
“娘娘，理智些。”仲灵声音依旧清冷，“与其一尸两命，不如救孩子。如果能单独救我自己，我也会这样，只可惜做不到。萧晔！”
“让开让开！”幺幺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快点跑啊！你这是一家几辈子的富贵，这都不着急，你快点！”
幺幺带着叶北寒介绍的稳婆来了！
“什么，找马？我嫂子这样能骑马吗？”
“幺幺，你少吆喝！”明九娘“过河拆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连串地吩咐下去让人准备。
虽然那稳婆唯唯诺诺，一点儿都不像成竹在胸的模样。
稳婆弱弱地道：“还得准备些观音土。”
让太子妃吃土，这件事情真成了，她能吹嘘一辈子。
晔儿担心仲灵：“你忍受着些，我陪你一起吃。”
“少说这些没用的，”仲灵道，“让人准备去！”
只要能活着，别说吃土，吃什么她都行。
生活如此美好，谁不想活着？
第1789章 幸福圆满
吃土可以，倒挂马上也可以，然而要萧晔给她揉胸，这个忍受不了！
仲灵：“我自己来！”
明九娘也觉得莫名其妙，可是稳婆弱弱地道：“得太子来。”
仲灵觉得自己还是死一死算了。
然而她还是闭上眼睛喊道：“萧晔，你来！”
这种举动，简直就是脑残；但是为了活下去，不放弃任何希望，她选择脑残。
经过一系列毁三观的折腾，仲灵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身下的疼痛忽然变得更急更剧烈，让她几乎喘不过来气。
“好了好了，”稳婆激动地道，“回产房，现在回产房！”
院子里十几个女人一拥而上，帮晔儿一起把仲灵送回产房。
半个时辰之后，仲灵诞下了一个足足八斤的儿子。
虽然因为孩子太大她吃了些苦头，日后也要将养不少时日，但是总归母子平安。
宫中上下沉浸在欢喜之中。
萧铁策下令大赦天下，明九娘则抱着沉甸甸的孙子对仲灵道：“孩子给我了，接下来你就是好好养好身体。晔儿你什么都不用做，专心伺候好你媳妇。对了，还有个任务，给你儿子起名字！”
她起名无能，萧铁策也是。
仲灵道：“娘娘，我想吃白菜。”
明九娘大笑：“原先都说是我孙子嘴馋，现在看来，是你自己馋。等着！我去给你做。”
现在白菜都是冰窖里精心保存的，是明九娘特意让人为他预留的。
“以后还得继续招您嫌。”仲灵看着她，脸上带笑。
“谁让我就是辛苦命！”明九娘抱着孩子过来，让他和仲灵贴贴脸，“看，是不是很像你？好孩子，辛苦你了。皇位就一个，咱们生这个就够了，咱们家就流行单传。”
“好。”晔儿答应得比谁都快。
再来一次，他的命也要没了。
等明九娘出去后，晔儿把脸贴在仲灵手上，许久都没有抬头。
他差点就失去她了。
他后悔让她怀孕，原本他就该知道，仲灵太瘦了，根本不适合生孩子。
“胆小鬼。”仲灵嘲笑他，“我运气真是很好很好很好的。”
九死一生，她也找到了生门。
而且生这个孩子，众目睽睽之下被婆婆小姑子们围观那么羞涩的场景，以后她就没脸了。
那干脆没羞没臊，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了。
“大哥，我们想要进来看看嫂子，方便吗？”猫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进来吧。”仲灵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他们还能做什么事情不成？
猫猫姐妹四个都进来了。
“嫂子，你还疼吗？”猫猫问。
阿锦道：“嫂子，乳娘已经开始喂奶，你不用担心。”
敏敏道：“嫂子要好好休息。”
幺幺则叉腰神气地道：“哈哈哈，我不管，这次我就是头功！”
晔儿笑道：“大哥回头好好谢谢你。喜欢什么尽管说！”
仲灵看着一家子热热闹闹，嘴角不由带上笑意。
还好，命运终究没有薄待她。
说了几句话，猫猫带着几个妹妹离开，让仲灵好好休息。
仲灵问晔儿：“你想好了吗？”
晔儿：？
第1790章 小胖？
仲灵忍不住吐槽：“我生孩子，你跟着傻了？”
晔儿只看着她笑。
“刚才娘娘说，让你给你儿子起名，这么快就忘了？”仲灵一脸嫌弃。
虽然被折磨了那么长时间，按理说她该好好歇歇，可是她头脑异常清醒和兴奋，丝毫不想睡觉。
“没忘，你来起。”晔儿道。
这是她舍命生下的孩子，都要让她做主。
“我想不出来，也懒得想。”仲灵道，“小名我起。”
晔儿：“你该不会，让他叫马生吧……”
仲灵：“……你故意的！”
她又不是自虐狂，为什么时时提醒自己那狼狈的样子。
“叫八斤！让他知道他出生的时候也曾笑傲群雄。”
晔儿：“……好，那叫萧八斤？”
仲灵：“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晔儿大笑，把她的手拿起来放到嘴边亲了亲：“不逗你了，快好好休息，闭眼睡一觉？要睡不着，我陪你躺着？”
“那更睡不着了，我不困。”仲灵道，“想想给你儿子起名的事情。”
“萧雱。”
“小胖？”
“雨雪纷飞的雱。”晔儿道，“他一来就暴风骤雨，惊涛骇浪。而且日后，别人得避讳他的名字，起个生僻些的字，免得影响太大。”
仲灵对小胖充满了嫌弃，觉得还不如她的八斤。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敏敏进来给仲灵查看伤口和换药。
仲灵道：“你让姑姑进来，我不用你。”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仲灵觉得这般并不好。
敏敏却笑得坦然：“嫂子不用害羞，我在医馆什么病人都见过。”
等她出去之后，仲灵道：“真是便宜了苏云阳那厮。”
她现在觉得自己这几个小姑子，各有各的好处，给谁都让她觉得对方占了天大的便宜。
晔儿也已经知道苏云阳的事情，笑而不语。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仲灵渐渐放松下来，倦意袭上，她头靠着晔儿的手，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两天一夜，她仿佛觉得走过了半辈子，经历了生死，每一次都让人脱胎换骨。
她找到了她的家，亲人所在，就是最该珍惜的家。
睡了两个时辰，仲灵被涨醒了。
她面无表情地道：“萧晔，你给我揉坏了。”
晔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掀开她的衣襟轻轻按了下：“这么硬？是不是疼得厉害？我让人热一热药，提前就让她们备好了炒麦芽煮水。”
这是回奶的药。
仲灵生孩子已经要了半条命，不适合再自己喂养孩子。
然后他又拧了湿热的毛巾来替仲灵热敷缓解。
仲灵原本很尴尬，是装出来的淡定；但是对上晔儿全无邪念的目光和妥善的安排，她忽然就真的放松和释然了，任由他照料。
明九娘告诉过她，当初她生孩子的时候也是萧铁策亲自伺候的月子，让她记得要用萧晔。
只有自己亲自伺候过，才知道他的妻子为了生儿育女付出了多少。
萧家这个优良的传统，应该保留下来，传承下去。
“我的小乖乖，怎么哭得这么可怜？”明九娘从奶娘手里接过八斤，熟练地给他拍着奶嗝笑道。
八斤表示，谁要叫小胖！
第1791章 代雱
明九娘很快知道了孙子的大名，和晔儿道：“你父皇说了，不能姓萧，要姓代。这是我们这祖宗面前发愿时候承诺的，可不能改。”
仲灵觉得可以，代雱比小胖好听了不少。
当然最好听的，还是那简简单单却分量十足，不容小觑的八斤！
再说苏云阳，他绝对是除了皇家人之外，听说太子妃顺利诞子最高兴的人了，没有之一。
这就意味着，进宫待命的敏敏能够安然归来。
敏敏果然很快回来了，苏云阳的心彻底放到肚子里。
不过也轮不到他挤到前面，这几日敏敏不在，等着她看病的患者已经排了很多，见她回来从医馆里排到了外面。
很多人也不就是着急来看病的，都来问她这几日去了哪里云云。
敏敏现在就是医馆方圆二里地之内最受欢迎的存在，尤其那些年纪大的老人，经常各种不舒服，这里又不收诊金，所以他们都很关心敏敏。
苏云阳想看敏敏都挤不进去。
凛凛也很欢喜，挤到前面趴在敏敏脚下，不跟着苏云阳走了。
苏云阳傻笑几声，一瘸一拐地到大理寺了。
他刚能丢拐杖，但是走路还不太利索。
刚到大理寺，就见到了溪亭。
溪亭对他拱拱手道：“苏少卿，太子想要见您。”
太子要见他？但是苏云阳听说，太子现在专心陪太子妃，不管外事；突然要见他，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苏云阳不敢怠慢，跟着溪亭一起到了东宫。
丫鬟上茶之后，溪亭道：“苏少卿稍安勿躁，等太子妃睡着，太子就会接见你了。”
苏云阳：“……是。”
溪亭说得熟练而坦然，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太子妃现在就是东宫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